"妈，你这样让我很为难。"陈月如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手机，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电话那头，她妈妈苏桂荣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关于相亲的事。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自从苏桂荣看中了隔壁村的张明辉，就一直念念不忘，逢人便说张明辉是她的准女婿，搞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件事。可她的女儿陈月如却对这门亲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012003年的春天，华北平原的一个小村庄里，春风拂过麦田，带来了泥土的芬芳。
张明辉蹲在自家门前的菜园里，小心翼翼地给刚种下的辣椒苗浇水。
他今年二十五岁，高中毕业后就在县城的建材市场当销售员，虽然工资不高，但能养活自己，还能给家里寄点钱。
"明辉啊，在家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抬头一看，是隔壁村的苏桂荣。这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件艳丽的红色棉袄，笑眯眯地站在菜园外。
"苏阿姨好。"张明辉连忙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哎呀，明辉，你看看你，多懂事的孩子。"苏桂荣笑得更欢了，"我家月如上次见你，一直夸你呢。"
张明辉愣了一下。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陈月如，只是在村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她是个大学生，在县城一家公司上班。
"苏阿姨，您说笑了。我和月如姐还没见过面呢。"
就这样，不管张明辉愿意不愿意，他莫名其妙地成了苏桂荣口中的"准女婿"。
县城的幸福饭店里，陈月如坐立不安。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显得清爽大方。
"月如，你看看，这就是明辉。"苏桂荣热情地介绍道，"明辉，这是我女儿月如。"
张明辉穿着一件深色衬衫，显得有些拘谨。他偷偷打量着陈月如，发现她比想象中要漂亮，但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你们聊，你们聊。"苏桂荣说完，故意走到饭店外面打电话去了。
包间里一时沉默。
"对不起，我妈她......"陈月如先开口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张明辉笑了笑，"其实我也是被动的。"
02"月如啊，"苏桂荣一边择菜一边说，"张家那孩子，你真该好好考虑考虑。今天我出去，又碰见他妈了，那孩子这个月又给家里送钱了。"
"妈......" 陈月如烦躁地把筷子一放。
"你别急着拒绝啊。"苏桂荣紧着说，"我托人打听过了，在建材市场干得不错，老板都想让他当领班了。这样的好后生，可不多见了。"
"那您去嫁好了！"陈月如终于忍不住，"您要是觉得张明辉这么好，您自己去嫁！"
"你这孩子，"苏桂荣气得直拍桌子，"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看看你，都二十三了，眼看着就......"
"我才二十三！"陈月如站起身，"现在的人谈恋爱都很晚的。再说了，我有自己的打算，想专心工作，想考研......"
"什么打算不打算的，"苏桂荣不以为然，"女人家，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你去嫁！你自己去相看去！看看还能找到比明辉更好的！"
"行啊，我去嫁！"陈月如拿起包就往外走，"您等着，我这就去！"
"诶，你这孩子......"苏桂荣在后面喊。
陈月如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他妈这么大张旗鼓，肯定有不少人都知道她相亲的事。
第二天上班，果然同事们都用暧昧的眼神看她。午休时间，她决定去建材市场一趟，当面向张明辉道歉。
建材市场的阳光有些刺眼。张明辉正蹲在店门口整理瓷砖样品，看到她来，赶紧站起身："月如，你怎么来了？"
"给你添麻烦了。"陈月如有些不好意思，"我妈这个人就这样，爱管闲事。"
张明辉笑了笑："没事，我能理解。要不要喝点什么？"
陈月如摇摇头，却在他的热情邀请下还是坐了下来。张明辉从柜台下面拿出两瓶水："这天气太热了。"
喝着水，两个人聊起了各自的工作。张明辉说他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是能学到不少东西。老板看他肯干，已经开始让他接触一些管理的工作。
"其实我有个想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等再攒些钱，想自己开个店。"
"真的吗？"陈月如眼睛一亮，"那很好啊。你对这行也熟悉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聊得很投机。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给两人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03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桂荣像着了魔一样，逢人就说张明辉是她女婿。从村口的晒谷场到小卖部门口，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街坊邻居见了陈月如，也都笑着打趣："月如啊，你妈给你找的对象不错啊！"
这天晚上，苏桂荣又开始了她的说教："月如，你看看人家明辉，多好的孩子。我今天去市场，看见他忙得满头大汗，还不忘给老人让座......"
"妈，你能不能别老提他？"陈月如终于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整个县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事！"
"议论就议论呗，"苏桂荣满不在乎，"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为我好？"陈月如的声音提高了，"你知道我每天上班有多尴尬吗？同事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那有什么的？你就说......"
"够了！"陈月如突然站起来，"妈，你必须停止这样做。这是我的人生，我的婚姻，不是你的玩具！"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苏桂荣也火了，拍着桌子说，"你必须答应这门亲事！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妈，你这是什么话？"陈月如眼圈红了，"婚姻大事，难道不应该我自己做主吗？"
"你自己做主？你能做出什么主？看看你这些年，一个对象都没谈过！你爸天天操心你的事，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那是因为我有自己的规划！我有自己的梦想！我不想像你一样，把婚姻当作人生的全部！"
话一出口，陈月如就后悔了。她看见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但苏桂荣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不孝女！"
陈月如再也忍不住了，拎起包就往外走。身后传来母亲的喊声："你要是敢走，就别再回来！"
"好，那我就不回来了！"
04陈月如在县城租了一间小公寓，开始了独立生活。她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很快就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升职加薪。
这天，她突然接到了张明辉的电话。
"月如，你妈生病了。"
当她推开家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的苏桂荣。床头柜上放着退烧药和温水，张明辉正在给她擦汗。
"妈......"陈月如喊了一声。
"月如，你终于回来了。"苏桂荣眼泪流了出来，"这段时间，要不是明辉经常来看我，给我送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月如转头看向张明辉，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村口的杨树抽出了嫩芽，田野里的麦苗泛着青色。三月的阳光暖洋洋的，却还带着一丝凉意。
陈月如和张明辉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刚考完研究生的最后一门课，心里轻松了不少。这半年来，每到周末，张明辉总会骑着摩托车来公司接她回家。
一开始她还推辞，后来也就习惯了。
路过一片油菜花地，金黄的花海随风摇曳。陈月如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在这里玩。"
张明辉笑着说："我知道，你妈跟我说过。说你小时候淘气，总爱在地里抓蝴蝶，衣服上全是花粉。"
"我妈还真是......"陈月如摇摇头，语气却很温柔，"这一年，真是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张明辉摘下一片油菜花，"你看这花开得多好。"
陈月如接过花，轻轻嗅了嗅："明辉，其实......"她顿了顿，"我妈说得对，你是个很好的人。这一年，谢谢你总是照顾她。"
张明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应该的。再说了，要不是你帮我看店，我店里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快走上正轨。"
是的，这一年里，他们因为苏桂荣的关系，渐渐走近了彼此的生活。陈月如发现，张明辉虽然话不多，却总是能在关键时候给人温暖。
去年夏天她准备考研时，他特意在店里辟出一个安静的小角落，让她可以在那里看书。冬天太冷的时候，他会提前去她公司楼下等她，递给她一个暖手的姜茶。
而张明辉也慢慢发现，陈月如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强。他的建材店开业那天，她特意请了假来帮忙，忙前忙后一整天。
"明辉，"陈月如突然笑了，"你说我妈这样瞎操心，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张明辉看着她的侧脸，阳光透过油菜花照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感受到她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去。
"应该是缘分吧。"他轻声说，"不过，能走到现在，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远处，一对燕子掠过田野，消失在春天的天空里。
05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苏桂荣得意地对邻居说，"这两个孩子，可不是绝配吗？"
"得了吧，就你能耐！"邻居李婶笑着说，"人家那是自己看对眼了。你就别在这儿邀功了。"
"这怎么能叫邀功呢？"苏桂荣拍了李婶一下，跟着笑了，"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
腊月的寒风中飘着细雨，却丝毫影响不了张家的喜庆气氛。院子里挂满了大红灯笼，一串串爆竹"噼里啪啦"地响着。大门上贴着崭新的"囍"字，两边的对联还是张明辉他爸亲笔写的："天赐良缘红线系，月圆花好喜事来。"
堂屋里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帮忙的乡亲。陈月如坐在新置办的梳妆台前，穿着大红的秀禾服，化妆师正给她画着妆。镜子里的她，眉眼弯弯，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
"闺女，你可算让妈省心了。"苏桂荣端着一个红木盒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帮忙的婶子，"你看看，多漂亮啊。"
"就是就是，"张明辉的妈妈王秀兰也跟着说，"我儿媳妇，就是好看。"
"月如，这是妈给你准备的。"苏桂荣示意其他人先出去，轻轻打开盒子，取出一对金镯子，"这是你外婆传给我的，现在传给你。你外婆要是能看到这一天，该多高兴啊。"
陈月如看着镜中母亲有些发白的鬓角，眼圈一红："妈......"
"诶，今天是喜日子，别哭，妆都花了。"苏桂荣给女儿戴上金镯子，声音有些哽咽，"妈以前是太心急了，整天催你。现在看你们这样，妈就放心了。明辉这孩子，实在。"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鞭炮声，伴着锣鼓喧天。张明辉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系着大红领带，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月如，该去拜堂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看着镜子里的陈月如，嘴角忍不住上扬。苏桂荣赶紧抹了抹眼泪，笑骂道："臭小子，谁让你进来的，成亲前看新娘子多不吉利。"
拜堂时，陈月如能感觉到张明辉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却握得很稳。他们跪在红毯上，听着司仪的声音："一拜天地......"她的心跳得厉害，却莫名安心。
宾客渐渐散去，月亮爬上了老槐树的枝头。新房里，红烛摇曳，喜字剪纸在墙上投下温暖的影子。陈月如换了件大红裙，正在整理头发。
"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张明辉轻声问，递给她一杯热茶。
"记得，"陈月如靠在他肩上，"在幸福饭店，那时候我还挺讨厌你的。觉得你怎么这么木讷，话都说不利索。"
"那现在呢？"张明辉笑着问。
"现在啊......"陈月如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现在觉得，我妈的眼光还不错。你这个人啊，是得慢慢才能发现好。"
窗外，老槐树依旧静静伫立，见证着这对年轻人的誓言。枝头的喜鹊"喳喳"叫着，仿佛也在庆贺。
院子里，苏桂荣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抬头看着新房亮着的灯，脸上是说不出的欣慰。
她想起一年多前第一次去张家串门，想起女儿离家出走时的倔强，想起张明辉默默照顾她时的体贴。如今，一切都圆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