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与邻国一战,主将殉国,年仅二十岁的谢麟接替重任,受封定北侯。
留恋后宫的昏庸皇帝思来想去,一道圣旨,将公主李玉琦赐婚给了他。
结果公主出嫁当日,付绮月被人下了蒙汗药,成了掉包的假公主。母亲性命握在他人手中,付绮月不得不做那人的“卧底”。路上临时恶补演技,她以为自己装得很好。
只是她不知道,谢麟老早就感觉她不对劲了。她传回长安的每一封密信,都经过了谢麟的“润色”。
…………
后来,时局动荡,朝廷更迭。付绮月这公主还弄假成真了。
谢麟抱着老婆美滋滋地睡大觉了,觉得当驸马爷比当侯爷有前途!这西北谁爱守谁守吧!
付绮月前期:如何让夫君爱上我;
付绮月后期:这天下苍生需要本宫。
谢麟前期:这女的很一般啊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谢麟后期:夫人你去哪别丢下我!
我这一生跌宕起伏、如阴云蔽日
爱上你之后才得见春光
那便让我在这场盛大的相思里偷偷犯懒
做个被宠爱的小姑娘吧
精选片段:
狂风如浪,层层翻滚过无边荒漠。金黄色的沙地上血迹斑斑,在渐斜的日头下呈现出诡怖的暗黑色。
几只鹰隼高高地盘桓在头顶的天空不愿离去,似乎还在做这场战事最后的挣扎。
谢麟头盔下的双眼布满血丝,已分不清是疲累所致,亦或是杀红了眼。
胯下战马“呼噜呼噜”地哼着,四只马蹄在原地前后踱步,一副要冲锋陷阵的模样。若不是主人紧紧拽握住缰绳,它就该跑出去了。
陈雨策马近前,问道:“将军,可要乘胜追击?”
“不必。穷寇莫追。”男子的声音艰涩沙哑,是数日连续征战所致。
谢麟目视前方,那一条由战马和士兵连起来的黑线已经越退越远,慢慢消失在视野尽头。他将手中的长枪掷给陈雨,抄起马鞍上绑着的弓箭,瞄准空中的鹰隼,数箭齐发。
“嗖嗖嗖——”
羽箭破空而出,被射中的鹰隼徒劳地挣扎几下后,从高空坠落到沙地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上,由金黄逐渐转为昏黄。
收兵令下,雄浑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这一战,终于结束了。
黑色的天幕盖在沙漠上空,繁星璀璨,如帷帐上缀着点点珍珠。
军队在岭南关外十里处驻扎营寨。伤兵已连夜送回岭南关内,三百老兵负责战场清扫,捡回了不少大梁军队丢下的兵器。西北军一向军器紧缺,这一回,也是趟不小的收获。
主帅帐篷内,军医正在为坐在矮榻上的男人上药。
只见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横卧在他的背部,一直从左腰后侧划至右肩,血肉模糊。那军医已是见惯了这般场面,先为他仔细清理过伤口,又撒上止血的药粉,最后用纱布一层一层从后至前裹住他的身体,全程未见丝毫手抖。
谢麟扯过纱布,自己在胸口打了个结,穿上里衣。
军医温声道:“将军这处伤着实有些严重,未痊愈之前不可沾水。药方我已拟好,将军除了按时服用之外,还要谨记,切勿多动。”
青年脸上挂着的桀骜不驯的神色在老军医面前收敛得干干净净。他恭谨地点头致谢,又起身亲自送军医出了帐篷。没料到,陈雨竟然和几个下属跪在了营帐外。
“末将鲁莽!连累将军身受重伤!还请将军责罚!”
“请将军责罚!”
在几日前的战斗中,陈雨身先士卒,不料被对方暗算,险些被砍下脑袋。好在谢麟长枪一挡,保住了他性命,自己却被对方的大刀狠狠剜了一刀,那盔甲当场破开,血流入注。若不是谢麟命大,恐怕早就熬不到今日。
谢麟上前,缓慢地弯下腰,将陈雨从地上扶起。
“一点皮肉伤,何至于此。”他无所谓地笑笑,“都别跪了,起来。”
陈雨脸色愧疚,看见谢麟衣襟处露出的白纱,更是懊悔不已。
谢麟环视周围,对着众多士兵高声道:“赵将军牺牲,按规矩,我资历尚浅,是不配担此大任的,只是临危受命,不得不从。诸位兄弟,若有合适人选,我谢麟愿立刻让出,绝无二话。”
士兵们眼含热泪,纷纷跪地。
—— “末将愿誓死追随谢将军!”
“好!”
谢麟亦是热血沸腾,身上的伤痛也一时间远去了,“我谢麟,在此对天立誓!永驻北境,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
在越发高昂的呐喊声中,谢麟用力拍了拍陈雨的肩膀。
三日后,谢麟带领全营军士,在岭南关为牺牲的赵瑞和将士们斟酒祭旗。
那一副副盔甲、一把把长枪失去了它们的主人,但很快,它们就会有新主人。
为守护家园而付出生命的前人将继续激励着生者,为守护脚下这一方土地拼尽全力。
劲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仿佛逝去的亡魂在战地上久久徘徊,不愿离去。
谢麟独自坐在一处石堆上出神。
陈雨适时制止了又准备灌下一大坛子酒的谢麟:“将军有伤在身,不宜多饮。”
谢麟觑他一眼,笑嗤一声:“啰嗦。”
陈雨鼓起勇气说:“过不了多久,朝廷的封赏也该下来了。”
“老子稀罕?”谢麟眼神狠厉,望着前方,“皇帝老儿最好别让我逮着机会,否则我有他好看。”
陈雨叹了口气,谢将军心中的气他怎会不知。不止他俩,全营的将士又岂能不气!
大梁国物产不丰,每每冬季都东进袭扰大黎边境,百姓苦不堪言。皇帝无心朝政,好在有岭南军队驻守,多年来并无太大的损失。
去年十月,大梁集结十万兵马,南下争夺大黎岭南土地。
此时大黎积贫已久,表面繁华,实则无力一战。安宁已久的人宁愿掩耳盗铃,也不愿睁开双眼认真看这千疮百孔的世间 。西北路远,物资匮乏,与朝中原地区少有通商,却是大黎与大梁两国重要的边防线。岭南关急报发出,朝廷迟迟没有动作,隐有弃车保帅之算。
镇守西北的威北大将军赵瑞带领五万军士浴血奋战,壮烈殉国。赵瑞已过知天命之年,驻守岭南关二十载,无妻无子,深受百姓爱戴。
他战死后,百姓愤起反抗,本预计七日内将沦陷的国土硬生生坚持到了第十日。只可惜,天下苦皇帝苛政怠民久矣,西北一带鲜有年轻人受朝廷重任,皇帝亦无心巩固边防,多年来全靠赵瑞苦心经营。威北大将军威名远扬,却依旧无法抵挡梁国的铁骑。
大黎边境辽阔,四方各有驻兵,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岭南关孤立无援。
部下亲信为护赵瑞,皆死伤惨重;赵瑞身受重伤,被救回营中之时已奄奄一息,临死前,将兵符亲手交给了谢麟。
谢麟精通兵法,兵行险招、迂回散攻,带着残余的西北军负隅顽抗,硬生生又撑过了七日。
直到西南驻军的镇南将军李运亲点三万精兵北上,日夜兼程,与西北军会合,这场战事终于出现了转机。中原一带百姓自发筹款捐粮,由商队和镖局一同运往西北,解了西北燃眉之急。
十日之后,大梁军营的粮草被一场突袭烧了个大半。此时又传出了大黎朝廷五万援兵即将抵达的消息,军心涣散,无奈之下,大梁终于撤兵。
此一役可谓两败俱伤,大黎将士的血染红了岭南关外大片荒漠;而大梁也是损失惨重,锐气大减,再不敢贸然进犯。
大梁筹谋多年的一场大战,本以为数日便可拿下岭南关,却未曾想,整整一个月都没能成功,最后还落得如此惨败的下场。
梁国七王子心有不甘,在休养一个冬季之后,不顾梁国王之命私自出兵,整整两万兵马,被谢麟剿灭八成。谢麟更是取了七王子项上人头,放言给梁国皇帝——“若再来犯,便如此人!”
最终,梁国士兵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这漫长的边境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大黎有了喘息的一线生机。
这一年,谢麟刚及弱冠。
塞外黄沙风吹卷,忠骨魂梦还故园。长安不见离人泪,灯酒笙歌谁家眠。
千里之外的黎都长安,歌舞升平,恍若太平盛世。除了茶楼酒肆之中,间或有爱国人士留下几句慷慨激昂之词,那场伤亡惨重的大战,好似一滴水坠入平静的湖面,只荡起了微微的痕迹。
嘉成帝后宫充盈,三宫六院,各有千秋。皇帝已过不惑之年,登基十数载,却甚少理会朝堂之事,泰半精力都分给了他那些心爱的妃嫔们。细细算来,宫中竟有十数位公主、七八位皇子了。
因皇帝如此,朝中上行下效,以家中姬妾成群为荣,为青楼花娘一掷千金之举层出不穷。朝中群臣分作两派,清正派坚决反对奢靡浪费之风气,偏偏此派人多有顽固老臣,皇帝一时不得动弹,便听一句是一句,能敷衍则敷衍,从未上心。
这王朝就如同一座被白蚁蛀空了的华楼,摇摇欲坠。
谢麟携岭南战士夺得最后胜利的消息传回京都,嘉成帝龙心大悦,在宫中设宴,又是笙歌不断的几个昼夜。
对于谢麟的封赏,本想着打马虎过了,但未曾想到,百姓竟对这位年轻的将领颇为爱戴。更有朝臣谏言,应安抚西北军民,厚赏谢麟,以震慑梁国。
皇帝这才慢悠悠地下旨,封谢麟定北侯,正式接管赵瑞威北大将军一职,赐白银万两、安抚军民。
只是家国大事,向来与深闺女子毫不相干。
付绮月听到婢女扶兰说起外头的谈论,也只是一笑而过。她该忧心的,应当是母亲的病才是。
严格来说,她也不能称盈雪为“母亲”,因为盈雪只是父亲的第五房妾室,而她,是付家庶出的七小姐。
付绮月不止一次在病榻前,听盈雪讲起故土。
盈雪生长在黎国东部沿海的一个美丽的城市,名为姑苏。盈雪同她说水乡氤氲、说寒山寺的钟声、说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说那里繁华不逊长安。
她和付昆的初遇,便如同那广为流传的话本子中的俗气桥段——
盈雪是姑苏城第一花楼的头牌姑娘,以一手好琵琶名动满城。
那一年,她十七芳华,情窦初开。彼时,付昆正领命南下外任,在花楼中为她一掷千金,买下了她的破瓜之夜,自此,她一颗心就扑在了付昆身上。
半年之后,付昆要回长安述职,因为他一句动听的“心悦于卿”,盈雪心甘情愿做了他第五房妾室。
她进门之后,付昆常到她的院子里听曲儿,逍遥快活好似还在姑苏城中。久而久之,付昆的正室妻子心生不满,每每琴声响起,付夫人就闹出动静,不是心口闷、便是头疼脑热,满院子里的人手忙脚乱,又是请大夫、又是煎药,将那恼人的琵琶声硬生生地盖了过去。
付昆起初并不在意,他向来是个多情的人,直到后来,朝堂之上清正派一党用这事儿参了他一本,指责他私德不修、宠妾灭妻,弄得家宅不宁,以此暗谏皇帝,当管好后宫,莫要乱了纲常。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自然听出了朝臣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打了个哈欠,充耳不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后,付昆还是收敛了些,将家中西北角的时花阁腾出来给了盈雪住。盈雪知自己身份惹人非议,除了付昆夜宿,白日里也不敢再弹琴,只以绣活儿打发时间。
不到一年,凭借着付昆的宠爱,盈雪有了身孕。后来,诞下了七小姐付绮月。
孕中不得侍寝,付昆失了趣味,直到付绮月生下来,他也没再来时花阁。
盈雪这才回神,晓得自己痴情错付,伤心不已,坐月子之时常常伤怀哭泣,自此落下了病根,身子就这样坏了下去。
身世凄苦的风尘女子爱上了多情的官员,总归是难成佳话的。
付绮月心里清楚,以色侍人者,则色衰而爱弛。况且在这样的世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又能有多少男子做得到?不过一个完美的谎言罢了。
在付绮月的记忆里,娘亲总是病着。屋子里整日都充盈着药味,弥漫着颓败无望的气息。
她从小就不得爹爹宠爱。作为付家的第七个孩子,三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压在她上头,她出身低微,故而自小便学会了藏锋守拙。除了服侍娘亲,她也曾偷偷跑到前院,听夫子给哥哥姐姐们讲课,没有纸和笔,她就在小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写,一遍又一遍,直到能完全背下来、刻在脑子里为止。
她知道,她不能够像娘亲那样,一辈子困死在这四四方方的宅子里,她想走出去,总有一日,走得越远越好。
因多年来盈雪不受宠,付夫人从未将盈雪母女俩放在眼里。偶然见到付绮月冬日里的衣裳又破又旧,也会大发慈悲,给时花阁多几份碎银。母女俩吃喝不愁,但手中从来没有现银,想要添置私产是绝无可能的。
付绮月一天天长大,眼看着过了及笄之年,盈雪却没为她攒下什么嫁妆,也是十分忧心。
付夫人虽表面上不计较,但实际上心里一直藏了根刺。她看着付绮月那张越发像盈雪的脸,又想起了当年盈雪夜夜承宠的时候,时隔多年,她仍是如鲠在喉。
要说做母亲的,总归是有私心的。嫡出的女儿定下了婚事,付夫人便没了声响。盈雪厚着脸皮去赔过笑脸,明里暗里提付绮月的婚事,都被付夫人打哈哈糊弄了过去。转眼就过了年、入了夏,付绮月都十七了,依旧没有着落。
去岁年末,长安城又遇千载难逢的大雪,屋子里冷得如同冰窖一般,盈雪的咳疾又严重了。娘俩的绣品全都换了碎银子,还没有捂热就得去买药,一副一副地熬着、吃着,直到开春回暖,终于有所好转。
前几日,盈雪听院里的婆子说,皇帝赐宴,付夫人带了另外两个庶出的小姐去,偏偏没有带七小姐。
与盈雪不同,除了已故的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清白人家出身,说出去终究不算丢人。
盈雪看着眼前出落得愈发清秀的女儿,悲从中来,只怨自己当初瞎了眼,恨不得今生从未嫁人,好过如今连累了唯一的孩子。
付绮月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喂着躺在病榻上的母亲,笑着安慰她:“女儿没有想过嫁人。娘亲这样病着,我若不在您身边,这家中还有谁在意您?若是寻不到好亲事,我就在家陪着您,一辈子都不嫁人。”
诚然,她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嫁人。若是能得一位如意郎君,她想带着娘亲一起走,离开长安,去哪里都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姻缘竟来得那样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
自谢麟一战成名之后,皇帝就将他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
谢麟,岭南关内疆北县人氏,孤儿。
幼年随一年迈老兵居住,后老兵年迈病逝,谢麟十四岁从岭南军。从军之时,素有谋略,得赵瑞及其亲信青睐。
岭南一战,死伤惨重,赵瑞亲信皆亡,岭南军兵权由赵瑞亲手交到谢麟手中。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却执掌一方军需大权之人,在生性多疑的君王眼里,无异于脱缰野马,无法管束。
皇帝思前想后,想出了一个法子——在宫中挑一个女儿,下嫁谢麟。明为恩典,暗则监视。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
在他不理朝政这么些年,后宫与前朝大臣往来紧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暗流涌动。知晓皇帝有下降公主之意,后妃们自然不乐意,自己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傍身的孩子,送去千里之外受苦受罪,倒不如嫁给适龄的朝中臣子,能进一步巩固家族和自身在宫中的地位。于是,她们轮流在皇帝身边吹着枕边风,唯恐皇帝一个念头,就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
皇帝又岂会看不出她们的意图,但事关他的江山,他不可能轻易改变主意。
最后,在大臣们进谏下,皇帝挑中了怡嫔去年及笄的女儿玉琦,封玉临公主,于两月后送往岭南关,同谢麟大婚。
玉琦几乎哭瞎了眼睛,每日在皇帝面前哭求,惹得皇帝不悦,一气之下将她关了禁闭。
怡嫔入宫多年,膝下只得一女,无缘皇位之争。但怡嫔的胞兄任朝中户部尚书一职,侄儿也在朝中做六品官,母族势力不容小觑,她又怎么甘心止步于此,不由得心生一计。她命人暗中查访,收集了京中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孩的画像。几个日夜之后,她的目光停在了付绮月的画像之上。
一日,怡嫔的心腹陪嫁瑶娘奉命出宫,在长安一处绣坊见到了付家七小姐付绮月。正如探子所言,付绮月十七芳龄,出落得如清水芙蓉一般,眼睛水灵灵的,当真有几分神似玉琦公主。
付绮月并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落入了别人的网中。她如往常一般,将在家时做好的绣品拿到绣坊去卖,换回些碎银,接着去药铺买些药材,随后便原路回家,从不多逗留。瑶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睫微敛,压下眼中的光芒。
两个月后,八月初五,正逢吉日。
日出东方,红霞满天,是上上佳时。
玉临公主的出嫁仪式盛大无比,足见皇帝对谢麟的爱才之心。玉临公主带着嘉成帝御赐的几十车嫁妆,浩浩荡荡地出了长安城。
怡嫔望着远去的车马,扑到皇帝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楚楚可怜。
就在昨夜,付家那个不受宠的七小姐被掳进了宫。
宫里有妆艺高超的嬷嬷,她们将付绮月的面容修饰得与玉琦公主有七八分相似,趁着夜色带到了城外。
按照计划,送嫁的车马出了长安城后,往西北方向前行约莫两个时辰后经过抚眠山,届时,怡嫔兄长安排的人将在此假扮劫匪,将玉琦劫走,再将付绮月留下,偷梁换柱。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送嫁的士兵中早有人得到了怡嫔的好处,找到付绮月后并未差人回禀,就把昏迷的“玉临公主”重新带上了马车。
付绮月失踪的当天晚上,时花阁里,盈雪哭得天昏地暗。她拖着病体到主院,哭着求付昆派人寻找付绮月。
付昆子女不少,根本不在意,倒是大夫人怕惊扰四邻、传出闲言碎语,便暗中派了家中奴仆搜寻。
只是三日两夜下来,一无所获。
虽是天子脚下,但谁都知道,眼下世道不太平,一个妙龄女子走失,恐凶多吉少。付夫人思虑再三,对外宣称五姨娘和七小姐回了姑苏探亲,暗中将盈雪挪到了长安城外的小村子,并派了家丁和婆子看守。盈雪伤心欲绝,宛若风中残烛,一病不起。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此时的付绮月已被施了重针,将足足昏睡五个日夜。那时,车队早就远离了长安。
付绮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那男子挑开了她的盖头,还未待她看清他的面容,一把短刀就架上了她的脖颈……
她冷汗涔涔,从梦中惊醒。
入眼的是高高的晃动的车顶,一方四角镶嵌着五彩的宝石与珍珠。视线下移,是一扇精美的车窗,纱质的帘子隔开了外面刺目的阳光。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挣扎着坐起来。
侍女灵儿见她醒来,忙扶着她的身子:“公主,您醒了。”
付绮月脑子里一片混沌,迷茫的双眼慢慢聚焦到眼前这个陌生侍女的脸上,声音有些嘶哑:“你叫我什么?”
灵儿微微低头,恭谨回答:“您是陛下亲封的玉临公主。眼下,我们正在去往岭南关的路上。”
岭南关……
付绮月一把拽开车帘,入目的不是长安城熙熙攘攘的街道,而是广阔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
有一支商队迎面而来,远远地向这里行礼,而后退开至道路两侧,躬身驻足让路。
她颤抖着声音,指尖攥得发白:“……停车……停车!”
灵儿慢慢地跪在她身前,低头不语。
她的眼泪涌出来,声音哽咽。
“你们……”
她明明记得,那日傍晚,她和侍女扶兰一同从药铺子走回家,走到一处巷口,突然遇见一个摔倒在路中间的老人,她手里提着药包,就让扶兰过去扶一把。
就在那片刻,有人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不顾她剧烈的挣扎,将她拖进了昏暗的巷子里。而后她被迷晕,不一会儿就没了意识。
没想到,再睁眼时,她竟然成了嫁给定北侯的玉临公主?
付绮月攥住灵儿的手,双眼通红,恳求她:“姑娘,我……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不是玉临公主,我是付家的七小姐,我叫付绮月,你帮帮我……”
灵儿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抬起头来,直视付绮月:“公主,君无戏言,您若不是公主,那就是一个劫走公主、冒名顶替的罪人。如若您不能顺顺当当地嫁入侯府,那么付家的五姨娘,也就只能到地底下,去和您团聚了。”
这一番话,将付绮月震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为了替罪羊,明明向来安分守己,从未得罪任何人。难道是大夫人……不,不对,大夫人没必要这样……
灵儿看着她,语气微冷:“公主莫怕,日后到了北边,也有奴婢陪着您呢。这些日子,奴婢会为您再讲授一遍大婚的礼仪,以免您日后出现差池。还有,陛下说了,定北侯年轻有为,身边却没个女眷,实在是看着心疼,公主嫁过去后,势必要体贴丈夫,博得侯爷的欢心,最好是生下子嗣。这样一来,陛下才能放心。”
名为陪伴,实为监视。这背后之人,定是与真正的玉临公主有关。
他们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将玉临公主偷梁换柱,自然也能在她身边安插耳目,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这次远嫁,不论是否能够得到定北侯的欢心,都是步步深渊,毫无退路。
付绮月无力地垂下双臂,身子慢慢瘫软,倚靠在车壁上,双目无神、泪如雨下。
日头西斜,送亲队伍依靠地势,驻扎在一处避风的山脚下。以公主车驾为圆心,一百名士兵、二十名侍女层层围护,密不透风,绝无逃跑的可能。
付绮月彻底放弃了在路上出逃的计划。她久居深闺,连长安城的街道都不熟悉,更何况这空荡荡的平原,就算逃走,也不知去往何处,倒不如先稳住他们,等到了岭南关,凑些银子,再想办法。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失踪以后阿娘的处境。阿娘本就不被父亲看重,如今她待字闺中就被人掳走,恐怕名声早就毁了,不知道阿娘现在过得如何……
灵儿慢条斯理地为她添了一杯茶:“公主不妨往好处想想。既然您已经成为了公主,那就过公主的日子便是,往后就是锦衣玉食的康庄大道,何必惦念从前的独木桥呢?更何况,盈雪夫人旧病缠身,付大人从来不闻不问,如今您身份高贵,盈雪夫人的日子自然有人关照着。但倘若您不肯听话,那……”
付绮月定了定心神,双手接过暖茶,恭敬开口:“多谢灵儿姑娘。我想清楚了,从今日起,我就是玉临公主。还烦请姑娘传信一二,多加照拂。”
灵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那是自然,公主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