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病第五年，女友再一次丢下我去陪她的男下属时，我的阿尔兹海默症突然痊愈了，恢复了五年来的记忆。

离开时，她红着眼向我道歉，求我再给她一天时间，让她和即将出国的下属做个了结，回来便和我完婚。

可她不知道，我并没有痊愈，只是死前片刻的回光返照。

直到第二天她回到家，看到我早已僵硬的尸体后，她才方知心痛的感觉。

1

「熙熙，今天是我们的五周年纪念日，你要去哪？」

我拉住女友宋熙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灼热，仿佛要把她看穿。

宋熙先是一愣，随即宠溺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往日的温柔：

「你又忘了吗，公司今天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必须得去一趟。」

「等我晚上忙完了，再回来陪你，好吗？」

她说着，熟练地想便凑上来想给我一个吻。

自从我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后，她就经常用这种方式来安抚我的情绪。

每一次，在她温热的吻中，我总能感到片刻的安宁，回忆起我和她过往的种种。

可唯独这一次，我却偏过头避开了她的吻，冷冷地看着她。

「宋熙，你是打算去找萧逸吧？」

听到萧逸两个字，宋熙的手微微一颤，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避开了我的视线。

「北望，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别胡思乱想了，我这就给你拿药。」

我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宋熙，五年了。」

「你还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那根本不是什么治疗老年痴呆的药，而是安眠药！」

她顿时愣住了，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震惊和慌乱。

「北望，你……你恢复记忆了？！」

我苦涩一笑，心如刀绞：

「怎么，我没能继续被你哄骗吃下安眠药，打扰到了你和你的小情郎萧逸约会，你很失望，是吗？」

宋熙顿时咬紧嘴唇，眼眶微红，慌乱地摇头解释道：

「不是的，北望，你误会我了。」

「我……我只是担心你在家突然失忆出什么岔子，才给你服药。」

「我发誓，这五年来，我对你一心一意，从未越界。」

「今天……今天只是因为萧逸职务变动要出国了，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注意到她眼神里的不舍，自嘲一笑：

「所以，你舍不得他走，对吗？」

这次，宋熙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猛地抱住我，声音哽咽。

「北望，就当是我照顾了你五年的报酬，再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

「让我和萧逸做个了结，之后我们继续五年前没完成的婚礼，好吗？」

我什么都没说，任由她抱着，任由她的眼泪打湿我的衣襟。

她说的，是五年前的那场婚礼。

我们原本计划在那一年结婚，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一切都变了。

当时为了救她，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力将她推开。

自己则被迎面而来的卡车撞飞，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我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医生说我命大，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因为严重的脑震荡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阿尔兹海默症。

我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所有，包括她。

只有在偶尔清醒的片刻，我才能记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五年来，宋熙没有抛弃我仍旧照顾我，这是事实。

五年来，宋熙一次次欺骗我，抛下我和萧逸在一起，也是事实。

沉默良久，我只吐出一句。

「非走不可吗？」

我看着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襟。

她什么都没说，我却懂了她的选择。

……

后来，她终究还是走了。

没有一句告别，没有一丝留恋。

门轻轻地关上，屋内只剩下我一个人。

空荡荡的，像我的心一样。

我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

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抽烟。

尼古丁的味道，苦涩而辛辣，却也让我感到一丝活着的感觉。

我自嘲一笑，笑自己的痴傻，也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宋熙的承诺，固然美好。

可即使精明如她，似乎也忘了一件事。

阿尔兹海默症是无法治愈的。

所谓的恢复记忆，不过是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2

老实说，我很怕死。

可如今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我却格外淡定。

毕竟，这五年，浑浑噩噩，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再失去一条命，又如何呢？

我摇摇头，直到烟燃尽烫到手，我才有一丝活着的感觉。

「嘶……」

我低低抽了口气，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随后掏出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本想和爸妈说句再见。

却意外看到了置顶的朋友圈。

是萧逸的。

日期正是今天。

配文：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或许只有离开。

照片除了机票，还有一个女人的背影。

正是宋熙离开时的装束。

看到他们在一起，我并不意外。

毕竟这些年，她陪在萧逸身边的时间，要远远超过我这个老年痴呆的废人。

我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加的萧逸。

或许是他觉得我得了老年痴呆没有任何威胁，又或许是他故意想要刺激我。

以至于他都没有屏蔽我。

五年来，他和宋熙的朋友圈就这么一条一条地呈现在我眼前。

从他们相识，到他们相知。

从他被宋熙贬的一文不值，再到他努力得到宋熙的赏识，甚至成为宋熙身旁形影不离的私人助理。

这五年，他们之间有爱慕，有欣赏，有争执，也有感动。

我就这样一条一条，倒着刷到了尽头。

停留在了萧逸和宋熙相识的第一天。

那是堪称闹剧的一天。

萧逸刚入职就和宋熙闹了个大乌龙，把咖啡泼到了宋熙的身上，还弄坏了宋熙的设计稿，简直像对欢喜冤家。

我不由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我的泪便打湿了屏幕。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这段扭曲的感情，早已麻木。

可这一切赤裸裸的摆在我面前时，我只能倔强着抬起头，努力地不让眼泪往下流。

我明白，宋熙的心里，其实已经爱上了萧逸。

毕竟，比起一个更加鲜活，更加充满活力的后辈，而会选择一个经常会忘记自己叫什么，忘记自己做过什么的病人。

哪怕萧逸不得不离开，宋熙的心里也永远会有他的位置。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这五年，我失去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

不出意外，直到傍晚，宋熙还是没有回来。

我没再继续等她，而是默默走进厨房。

五年了，我都没有再踏足过这里。

我从橱柜里拿出面粉，开始和面、揉面。

不知怎么的，我很想吃一碗炸酱面。

或许是因为十二年前，我和宋熙的开始，也是因为一碗炸酱面。

那时，我还是店里的学徒，而她也还只是刚毕业身无分文的毕业生。

她来我们店里吃饭，却发现身上钱不够。

我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就偷偷给她做了一碗炸酱面，还多加了一份肉酱。

她吃完面，问我多少钱。

我说不用了，就当我请你的。

后来，她经常来我们店里吃饭，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

我们经常一起吃饭、聊天、散步。

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很幸福。

后来，我渐渐接手了店铺，她也在大公司站稳脚跟，逐渐升职加薪。

我们都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用不了多久便会结婚。

可现实却是，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越来越忙。

直到那场意外，我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

宋熙一开始还很照顾我，可时间久了，她也累了。

她开始频繁地出差，很少再回家，嘴里念叨着的，总是那个让她放不下心的后辈萧逸。

我知道，宋熙不会回来了。

我并不怪她。

只是这次，我不想再等她了。

我叹了口气，将面条下锅，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咸腻的酱汁糊满了口腔，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或许是因为大限将至。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干呕起来。

可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刚想起身拿药，脑子却疼得厉害，眼前一黑，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我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我的鼻子和嘴角流出来。

我艰难地抬起手，一抹，鲜红的血液，刺痛了我的眼睛。

来不及多想，我赶忙掏出手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给宋熙。

「宋熙，带我去医院一趟，我要不行了……」

可电话那头，宋熙并没有如我所想急忙给我叫救护车，反倒是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宋熙才长叹一声，冷淡道：

「北望，萧逸他出事了，我没空和你胡闹。」

萧逸，又是萧逸！

不等我开口，电话那头萧逸却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像是出了什么变故，虚弱地幽幽道：

「宋姐，我只是发烧而已，没关系的。」

「北望哥他得了老年痴呆，说不定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你还是回去看一下吧。」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好……」

不等萧逸说完，电话那头宋熙便焦急地打断道：

「那怎么行！你现在是病人！」

「他只是阿尔兹海默症，又不是得了癌症！」

我听着宋熙那近乎偏爱的关心，只得用尽最后的力气，解释道：

「宋熙，我没开玩笑。」

「那……那只是回光返照……」

「够了！」

不等我说完，宋熙便打断了我，冷冰冰地挂断了电话。

「陆北望，我说过，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骗子！」

「如果这就是你试图挽回我的手段。」

「那你不如去死！」

3

宋熙的怒吼声还在耳边回荡，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十二年了，她第一次对我发火，竟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不过，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卧室。

五年了，这里的一切还保留着我们最初的模样。

我打开衣柜，宋熙和萧逸的外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侧，而我的衣服则杂乱地堆放在另一侧，显得有些凌乱。

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她所谓的照顾。

真是可笑。

我摇摇头，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些零碎的东西，还有一个积满灰尘的小黑盒。

我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求婚戒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这枚戒指，原本是打算五年前就要求婚的。

可是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里面的钻石依旧闪耀，可我们的爱情早已蒙尘。

我脱下沾满血污的衣服，换上了那套早就买好，却一直没有机会穿的结婚西装。

至少，我希望自己走的时候，能够体面一点。

做完这一切，我一步一步挪到沙发边，最后看了一眼戒指，彻底失去了意识。

……

我刚死没多久，宋熙和萧逸就并肩走进家门，两人举止亲密，宛如一对璧人。

看着他们举止亲密的样子，我的灵魂，还是不由一阵阵抽痛。

她终究还是没有舍得让萧逸离开。

宋熙看到我的尸体低头坐在沙发上，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

「北望，萧逸他身体不舒服，我让他暂时住在这里，过段时间就走，你别误会。」

我看着她眼神躲闪的模样，心中一片冰凉。

这么拙劣的借口，她竟然也说得出口。

看来，这五年来，她真的把我当成傻子一样在哄骗。

可我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萧逸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随即装出一副热情的模样自来熟道：

「北望哥，我经常听宋姐说你很喜欢做菜，我顺路给你买了一套进口的刀具，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说着，将手里的水果刀递到我面前。

可下一刻，他便冷笑一声，手腕一松，刀尖顿时割破了他的手指。

「萧逸，你没事吧？！」

宋熙下意识地就冲了过来，紧紧握着萧逸的手，急得像是自己祖坟被人刨了一样。

「没事，宋姐。」

「是我自己身子太弱不小心，不怪北望哥。」

我冷冷地看着他茶里茶气的表演，只觉得一阵讽刺。

我人都死了，还想着往我身上泼脏水。

真是可笑！

直到这时，宋熙似乎才意识到我还在她面前，急忙松开了萧逸的手。

她似乎以为我还在吃醋，便走到我背后抱住我，柔声说道：

「好啦，我知道是我不对。」

「可毕竟事发突然，他只是延期休养一段时间，别生气了，好吗？」

下一刻，我的尸体虽然没有回应，可身体却因为她的触碰，手里的戒指掉在了地上。

「这……这是钻戒？」

萧逸惊呼一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地上的戒指说道：

「宋熙你看，我就说北望哥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他这是欲擒故纵，想给你一个惊喜呀！」

宋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惊喜地看向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可紧接着，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舍地回头看了萧逸一眼。

我知道，她是舍不得就这么放手。

犹豫良久，宋熙深吸一口气，才伸出手低声道：

「北望，我答应你的求婚。」

而我的尸体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宋熙等了半天，也不见我有什么反应，似乎以为我还在闹脾气，便皱着眉头说道：

「陆北望，你过分了。」

「我都答应你求婚了，你还要装死跟我赌气吗？」

她说着，伸手就去拉我的胳膊。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染红了整个客厅。

「这……这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