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楚州女子,自小与养母蔡婆婆相依为命。
流氓张驴儿觊觎我的美色,欲设计陷害蔡婆婆。
结果被我识破反害死其父张老儿。
岂料张驴儿诬陷我害死他爹,串通那狗知县对我屈打成招。
我死时六月飘雪。
阎王殿前我不愿签字认罪,阎王许我投胎转世。
我叩谢阎王重生之恩。
可阎王却没告诉我投入的是畜生道。
1
阎罗殿前,我鸣冤叫屈。
为何好人要在这无间地狱受尽折磨,坏人却在人间逍遥自在。
在阴曹地府的这一年里,我几乎受尽所有酷刑。
只因阎王让我签字认罪,我宁愿受尽折磨,也不要再屈打成招。
生前就是因为被胁迫使我认罪,这才在地狱受尽屈辱。
想不到人间贪官污吏横行,这地府却也是这般模样。
这次我宁愿上刀山下火海,忍受油炸的酷刑,也不愿被胁迫而认罪。
“冤枉啊”
整个地府传遍了我的叫喊声。
想我玉娘一生不曾做过违心之事,行善积德。
与养母蔡婆婆相依为命。
奸人张驴儿觊觎我的美色,欲设计害死蔡婆婆,计谋不成反害死其父张老儿。
岂料张驴儿反倒诬陷我害死他爹。
与那知府桃杌对我屈打成招,使我签字画押招了供。
没成想如今到这阴曹地府,却又遭受这般待遇。
阎王与身边的判官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对视。
我想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冤枉的,却仍对我施以重刑,想让我屈打成招。
我继续喊叫着,喊声响彻整个冥府。
阎王同身边的判官交谈了几句,一拍惊堂木。
“玉娘,本官知道你是冤枉的。这世界上许多人该死,但却不死;许多人不该死,却偏偏死了”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样吧,本官让你再去世间走一遭”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我差点站不稳身子。
这一年来所受到的折磨此刻似乎都有了价值。
阎王叫来了牛头马面,下了道命令让他们带我前往投胎处报到。
两位身材高大的鬼卒押着我来到了冥府尽头。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见有人过来,习惯性的从身旁的铁锅里舀了一勺黑色液体倒在一个大碗里。
“喝了它,喝完就能忘却前世的痛苦与仇恨”
我一挥手打翻了碗,对鬼卒说:
“不,如果让我忘掉前世一切,那我返回人间又有何意义。”
我兀自往前走,一眨眼功夫就出现在了我的家乡。
这里的环境让我感到非常熟悉。
我一步步走过熟悉的村庄,路上还不时遇到熟识的朋友。
鬼卒推着我,途中路过张驴儿家门口,我停了下来。
见他正悠闲地躺在椅子上唱着小曲儿。
我巴不得冲过去找他索命。
鬼差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抓住我的身体使我动弹不得,并押着我继续往前走。
从刑场到我家这一段路上,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死时的场景。
我被屈打成招草草判了死罪,隔天便被押往刑场处死。
眼看没有申冤的地方,我满腔悲愤地咒骂天地。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
在临刑的时候,我曾向天发出三桩誓愿:
“一要刀过头落,一腔热血全溅在白练上;二要天降大雪,遮盖她的尸体;三要让楚州大旱三年。”
不知这三桩夙愿是否实现,我只记得在我人头落地之时,曾见到漫天飞雪。
随着鬼差的一声“到了”,我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我家的大门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到蔡婆婆正焦急地走来走去。
难道她知道我要回来,正等着我吗?
我回过头对鬼差表示感谢:“二位大人,一路辛苦了!”
可他们脸上却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们就将我用力往前一送。
我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掉进了水里一般,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出来了出来了!”
2
等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浑身都沾着黏液,躺在了一只母狗后面。
旁边躺着几只跟我一样刚刚出生的小狗崽。
看着眼前粉嫩粉嫩的身体,浑身颤抖着,吱叫着的几个小家伙,我也知道了我自己的模样。
这该死的阎王,竟让我转世为一只狗,此刻我才知道那鬼差笑容背后的意义。
原来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我投胎为人,只是为了让我赶紧签字画押。
而站在我面前的,正是我朝夕相处的蔡婆婆。
想不到我在地府遭罪的这一年,蔡婆婆也苍老了许多。
蔡婆婆是楚州人氏,不幸丈夫早亡,只有八岁儿子与她一起生活,家中有一些钱财。
我父亲家中十分贫困,曾借蔡婆婆文银二十两,连利息也就四十两了,不能归还。
因他要到外地考取功名,遂愿将我送给蔡婆婆做媳妇,蔡婆婆满心欢喜,并表示过去爹爹借的文银不要,还要另资助他十两文银,作为他考试的盘缠。
爹爹十分感动,并嘱咐我日后要听蔡婆婆的话,而他只能与我无奈分别。
我与蔡婆婆相处十三载,已长成二十岁的姑娘。
而蔡婆婆的儿子又早死了,只留我与蔡婆婆相依为命。
看着眼前如同母亲的蔡婆婆,想必这一年她也没少遭罪。
孤零零一人活在世上,只有一条母狗相伴。
如今一窝狗崽的出生也为这个家新添了新成员。
“生下来啦,生下来啦!”
蔡婆婆大喊着,俯下身来,伸出双手将我抱起。
我再次感受到了亲情般的温暖。
3
许是前世缘分未尽,婆婆见我似有种故人相见的感觉。
她待我疼爱有加,还给我取名小娥。
我虽仍记得前世记忆,却苦于畜牲身份无法言语,只得不停摆尾。
婆婆每次都会与我唠叨。
通过一段时间相处,我才知道婆婆这一年来所受的委屈。
在我被处斩以后,婆婆便孤零零一人。
张驴儿便以她是我的同谋为由,请求知县定罪。
知县见婆婆年事已高,不愿再牵连进来,最终让婆婆变卖家财赔与张驴儿,这才免去牢狱之灾。
可怜我那婆婆本就体弱多病,晚年却还要受张驴儿欺扰。
每每讲到此处,我都不自觉流下泪水。
婆婆见我竟懂得世间人情,忍不住抱着我痛哭起来。
没过几天,那可恶的张驴儿又跑来婆婆家捣乱。
“老太婆,今日可有做些可口的饭菜,可否容我在此歇息片刻”
婆婆见又是张驴儿,拿起扫帚便欲赶他出去。
谁知他一把将婆婆推到一旁,自顾自走到厨房找吃的去了。
我虽一年未见这张驴儿,可他那无耻的模样仍深深记在我心里。
这一年他倒未有多大变化,只是脸上多了几层肥肉,想必又是到处搜刮村民。
他在厨房待了许久才出来,看来已填饱了肚子。
我朝他叫了几声,却不想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呦,蔡婆婆,几天不见,你家母狗竟生出一窝小狗来了”
我那狗母亲也是只善良的狗,见着这坏人竟一声不吭,任凭他欺负主人。
张驴儿朝我走了过来,眼睛死死盯着我,难道他能认出我来?
他一手抓起我弱小的身体。
“这小崽子,竟敢对我大声叫唤,若不是看你瘦小,今日就将你炖了吃”
说完一把将我扔下,径直走向我那狗母亲。
“蔡婆婆,你既有如此多狗崽,想必这母狗已无多大用处,不如拉倒我家去养,正好家里缺只看门狗”
我心想大事不好,这狗被他拉去恐怕凶多吉少。
虽说我与那狗母亲不曾有任何感情,但毕竟我是它借着它肚子出来的,它也算是我亲生母亲了。
我正欲上前,婆婆已挡在了张驴儿面前。
“张驴儿,你休想动那坏心思,这狗与我相伴多年有了感情,别的东西你可以动,它却不行”
可那张驴儿哪里管这些,直接牵起狗绳就要走。
婆婆拼命阻拦,却被他一手推开摔倒在地上。
我想上前去咬他,却连他脚都还没碰到,就被一脚踢开。
我吃痛惨叫一声,婆婆跑过来抱起了我。
我们俩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看他把狗拉走。
我心里难受极了,想说话却无奈只能发出嘤嘤声。
婆婆叹了口气,抱着我走回了房间,想来她已习惯张驴儿的为非作歹。
可我却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我生作狗身,却也要反抗到底。
4
趁着夜色降临,我偷偷跑出家里。
寻着张驴儿的气味找到了他家,他却大门紧锁。奇了怪了,这才刚刚入夜,难道这么早就睡了。
我在张驴儿家门口蹲守了好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开门声惊醒,我起身一看,发现张驴儿偷偷摸摸从门里出来。
身上还穿了件黑色衣服,心想这斯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里。
于是我偷偷跟在他后面。
跟了一段距离后,他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突然,只见他走到围墙边,纵身一跳就翻越了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