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韩冬妮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韩冬妮,1983年的腊月出生,算起来今年虚岁41岁。从我记事起,婶子就跟我说:“你是俺家的小棉袄,俺怎么也要把你养大。”
婶子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个头不高,长年累月都是那一身老式蓝布棉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着丸子头。在我们厂东生活区,谁不知道李秀兰这个人?常年在家门口开个小卖部,一分不赊,童叟无欺。
婶子待我,说是亲生女儿也不为过。我们济宁这地方,冬天冷得厉害,婶子总是先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我披着,自己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小卖部里坐着,搓着手取暖。
那时候我不懂,为啥隔壁的张婶老是说:“秀兰啊,你这么惯着她干啥?又不是自己的闺女。”婶子总是笑笑说:“俺就这一个闺女,不疼她疼谁?”
我是在上初中那年才知道,原来我是小叔抱养的,不是他亲生的。那天我在收拾小卖部的货架,无意中从一摞旧报纸下面翻出一个铁皮奶粉罐,罐子都生了锈,但是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冬妮一岁喝的第一罐奶粉。”
我拿着罐子问婶子,婶子眼睛一下就红了。
“冬妮啊,你是俺在腊月里抱回来的,那天下着大雪,你亲爹在工地上出了事,你亲娘。。。 。。。”婶子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你亲娘当时还年轻,受不了苦,改嫁去了南方。你小叔是你爹的亲弟弟,说啥也不能让侄女没人要,就把你抱回来了。”
婶子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却记住了一个细节:那时候小叔在纺织厂干活,一个月工资才68块钱,可是光给我买奶粉就要20多块钱。婶子每天只喝稀粥就着咸菜,攒钱给我买奶粉。
我的堂姐韩小红比我大八岁,是我大伯的女儿,从小就护着我。村里有人说闲话,说我是抱来的,堂姐抄起扫帚就追着打:“你们谁再说我妹妹闲话,我抽死你们!”
堂姐性格火爆,但是心地善良。每次来我家,看到婶子省吃俭用给我攒钱,就会偷偷塞给婶子几块钱:“小婶子,这是我攒的零花钱,你别跟我爹娘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在婶子的疼爱下长大,考上了卫校。毕业那年,我在县医院找了个护士的工作,每个月能挣两千多块钱。婶子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俺闺女是当大夫的,以后谁还敢说她是抱养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2001年的春天,我正在医院值夜班,突然接到堂姐的电话:“冬妮,你快回来!你亲妈找上门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电话就往家里跑。远远地就听见堂姐的声音:“你现在风光了,就想来认女儿?当年是谁把她扔下不管的?”
推开门,我看见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妇女坐在我家的塑料凳子上,堂姐手里握着擀面杖,气得脸都红了。婶子站在厨房门口,擦着手,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个女人一看见我,就站了起来:“冬妮,我是你妈。。。 。。。”
“你不配当我妈!”我脱口而出,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赵美凤,我亲生母亲的名字。她穿着一身名牌,手里提着看起来就很贵的包,脸上的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这和我记忆中婶子永远裹着的蓝布棉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冬妮,你听我解释。。。”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当年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你爹走得突然,我一个人带着你,又要还赌债。。。”
“赌债?”堂姐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找理由!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改嫁那个老板的时候,人家就说了不能带孩子,你二话不说就走了!”
婶子这时候突然开口了:“小红,你先把擀面杖放下。冬妮她妈能找回来,说明心里还是记挂着闺女的。”
我看着婶子,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白了大半。记得小时候,每次我发烧,婶子就整夜整夜地守在我床前,用温水给我擦身子。那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黑的,只是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让别人看不出我们家的日子有多难。
“秀兰,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赵美凤从包里拿出一叠钱,“这是我这些年欠下的。。。”
“啪!”堂姐手里的擀面杖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你以为钱就能买回这十八年?你知道我小婶子是怎么把冬妮拉扯大的吗?”
堂姐指着墙上的全家福说:“那年冬妮上初中,要交学费。小婶子把自己的金戒指偷偷卖了,还不让任何人知道。你知道那戒指是啥吗?是我小叔结婚时候就攒钱给她买的!”
我看见婶子悄悄转过身去抹眼泪。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每一步成长,都浸透了婶子的心血。
“冬妮,我在南方开了服装厂,现在条件很好。”赵美凤看着我说,“你跟我走吧,我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不需要更好的生活!”我打断她的话,“我在这里有我的工作,我的家人。我的婶子,就是我的亲妈!”
赵美凤的脸色变了,她站起来说:“你在这里能有什么出息?跟着我去南方,我让你当厂长,开好车,住大房子。。。”
“原来你是来找接班人的?”堂姐冷笑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婶子这时候走进了里屋,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那是我小时候的东西,泛黄的奶粉罐,打满补丁的小棉袄,还有一沓沓的照片。
“这些年,我一直给冬妮留着这些。”婶子轻声说,“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找她。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之间有血脉关系,我不能拦着。”
我一把抱住婶子:“我哪也不去!我就是您的闺女!”
“老天爷啊,那年腊月你才刚出生,冻得小脸通红,我用围巾把你裹得严严实实的。。。”婶子说着说着就哭了,“你是俺的心肝宝贝,俺含着泪一口一口喂大的。。。”
堂姐在旁边抹着眼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冬妮,你还记得上初中那年的事不?你发烧到四十度,小婶子背着你走了五里地去医院,那天下着大雪,小婶子自己摔了好几跤,可就是死死地护着你不让你着地。。。”
赵美凤站在一旁,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的手指绞着包带,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你知道吗?”堂姐继续说,“那年冬妮上卫校,学费要一次性交三千块。小婶子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后来瞒着所有人去借了高利贷。整整两年,小婶子天不亮就去菜市场摆摊,晚上还要守着小卖部,一天只睡四个小时。。。”
我听到这里,心疼得不行。难怪那两年婶子总说自己胃不好,原来是累的。可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每次我回家,她都笑呵呵地说:“闺女,你安心读书,家里啥事没有。”
“你别说了。。。”赵美凤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抖,“我知道我对不起冬妮,可我这些年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刚开始在服装厂打工,一个月就挣几百块钱,后来。。。”
“后来你就嫁给了老板,过上了好日子是吧?”堂姐冷笑着打断她,“你知道这些年村里人怎么说冬妮吗?说她是被亲妈抛弃的孩子!要不是我小婶子护着她,她能长这么大?”
婶子在厨房忙活起来,好像是在煮面。我知道她这是心里难受,每次心里难受的时候,她就喜欢去厨房忙活。
“冬妮,你跟我走吧。”赵美凤又说,“我给你买房子,给你配车,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那年我上小学一年级,学校要交学费,可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婶子偷偷跑到邻村去借钱,走了一整天,鞋都走破了,最后还是没借到。
那天晚上,我看见婶子一个人在厨房里抹眼泪。她不知道我醒着,一直小声地说:“老天爷啊,你要是能让冬妮上学,让我少活几年都行。。。”
“我不需要什么好日子。”我擦了擦眼泪,“在我心里,婶子就是我亲妈。这些年,她不光给了我吃穿,还给了我做人的道理。”
婶子从厨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赵美凤面前:“你吃点面条垫垫肚子吧,这大老远的来。”
看着婶子忙前忙后的样子,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就是我的婶子,就算面对抛弃我的亲生母亲,她也不会说一句重话。
堂姐气不过:“小婶子,你咋还给她做面条?她当年把冬妮扔下的时候,可想过冬妮的死活?”
赵美凤捧着面碗,手微微发抖:“秀兰,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我就是想。。。”
“我知道你想啥。”婶子擦了擦手上的面粉,“你是冬妮的亲妈,这点谁也改变不了。可是啊,养儿养女不是养身子,是养心。你说要给冬妮好日子过,可日子过得好不好,不在乎吃穿,在乎心里踏实。”
我看着婶子满头的白发,想起这些年她是怎么把我抚养长大的。上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有新书包,我的书包是婶子用旧布缝的。可是婶子在书包上绣了一朵小红花,每天早上都给我擦得干干净净的。
“你说你现在有钱了,要补偿冬妮。”婶子继续说,“可是有些东西,钱补偿不了。冬妮她。。。”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是小叔下班回来了。
小叔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肩膀有点驼,脸上的皱纹比以前深了。他进门看见这阵势,愣了一下,然后对赵美凤点点头:“你来了。”
赵美凤站起来,有些局促:“建军,这些年。。。”
“不用说了。”小叔打断她,“你有你的苦衷,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冬妮在我们家长大,就是我们的闺女。你要是想看看她,随时来,我们家大门永远敞开。但是要带她走,这个恐怕不行。”
小叔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坚定。我知道,这个平时话不多的小叔,这一刻是在替我做决定。
赵美凤放下筷子,眼圈红了:“当年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会。。。”
“打住!”堂姐又拿起了擀面杖,“你少在这里装可怜。你知道我小叔小婶是怎么把冬妮养大的吗?厂子效益不好那几年,我小叔被下岗了,小婶子就自己开了这个小卖部。。。”
我记得那段日子。小叔下岗后,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可是从来不在我面前露出愁容。每天早上还是早早起来,给我热牛奶。那时候我正上高中,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一个月要四五百。
婶子为了多赚点钱,天不亮就去批发市场进货,小卖部的灯总是村里亮得最早的。晚上收完钱,她就坐在煤油灯下,一笔一笔地算账,生怕算错了。
“冬妮,你知道你小叔为啥非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赵美凤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
“那是因为,你是在大雪天来的。”赵美凤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爹出事那天,正下着大雪。你小叔说,冬天的孩子,要取个暖和的名字,就叫你冬妮。。。”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扑到小叔怀里大哭起来。原来我的名字里,藏着这么多的心疼和期盼。
小叔拍拍我的背:“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赵美凤站起身来,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冬妮,你要是想找我,随时可以打电话。”
我没有接。婶子走过来,默默地接过名片,小心地折好,放进了围裙口袋。
“你也别怪冬妮。”婶子轻声说,“她现在在医院上班,工作稳定,有个对象也是医生。你要是想她了,就来看看。”
赵美凤点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她转身要走,突然又回过头来:“秀兰,你。。。你能让我抱抱冬妮吗?就一下。。。”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堂姐手里的擀面杖摔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我看着婶子。婶子低着头,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她用手指搓着围裙角,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赵美凤要走过来的时候,我退后了一步:“不用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妈,就是我婶子。”
赵美凤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也好,也好。我。。。我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堂姐哼了一声:“可算走了!早干啥去了?”
婶子却叹了口气:“冬妮,你刚才太硬了。她到底是你亲妈。。。”
我抱住婶子:“我只知道,是您一口奶一口米把我养大的。她给我再多的钱,也换不来您的一根头发丝。”
婶子摸着我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撒娇。”
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饺子。这是婶子的拿手好菜,韭菜猪肉馅的,香得隔着隔壁张婶家都闻得到。
“冬妮啊。”小叔突然开口,“你婶子这些年把你养大不容易,我们就图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你要是觉得亲妈那边。。。”
我打断了小叔的话:“小叔,我的亲妈就在这里。您和婶子就是我亲爹亲妈。”
婶子夹了个饺子放在我碗里:“吃吧,都凉了。”
我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饺子,想起小时候过年,婶子总是一大早就开始包饺子。那时候日子苦,肉是买不起的,就包韭菜鸡蛋馅的。可是婶子总要在我的饺子里多放点鸡蛋,说:“闺女要多吃点有营养的。”
后来我上班有了工资,每个月都给婶子钱。婶子总是推辞:“你自己留着花吧,妈不要你的钱。”
可是我知道,柜子里的那些药,婶子吃了好多年了。她的腰腿总是疼,可能是年轻时候累坏了。我心疼婶子,就把工资卡偷偷塞在她枕头底下。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医院上班。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看见婶子已经把门开了,正在擦柜台。
“妈,您歇会儿吧,让我来擦。”我走过去要接过抹布。
婶子笑着躲开:“你这孩子,穿着白大褂呢,小心弄脏了。快去上班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我刚要说什么,堂姐风风火火地跑来了:“冬妮!小婶子!你们知道吗,那个赵美凤昨天住在咱们村口的招待所,今天一早就走了!”
婶子停下手里的活:“她走了就走了吧,别管她。”
“不是,”堂姐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她是去县医院了!她查出来有胃癌,都是晚期了。。。”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难怪她急着找我,原来是。。。
婶子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啥?晚期?那可怎么办?冬妮,你快去医院看看,她住哪个病房?”
我愣住了:“妈,您是说。。。”
“快去!”婶子推了我一把,“她再不好,也是你亲妈啊。你在医院上班,多照应照应。”
堂姐急了:“小婶子,您这是干啥?她当年把冬妮扔下不管,现在生病了倒想起来找闺女了?”
“你懂什么!”婶子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她有多少对不起冬妮的地方,那是她的事。可冬妮是我养大的,我不能让冬妮将来后悔,知道吗?”
我看着婶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就是我的婶子,我的妈,她总是为我想得更多更远。
到了医院,我很快就打听到了赵美凤的病房。她住在普通病房,连个护工都没有。
推开门的时候,她正蜷缩在床上,脸色发黄。见到我进来,她勉强支起身子:“冬妮,你。。。你怎么来了?”
“是我婶子让我来的。”我说着,走到床前给她量体温。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你婶子真是个好人。。。”
我给她掖了掖被角,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旧皮包。那个包里装着什么,我大概能猜到。
果然,她从包里颤抖着掏出一叠照片:“这些。。。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你出生的时候,医生说你可能活不了,太小了。。。”
“你才两斤重,我和你爹守在保温箱外面,整整三天三夜。”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后来你慢慢长大了,可你爹却出了事。那时候我欠了一屁股赌债,那些人天天堵在门口要钱。。。”
我不想听她的解释,转身要走。
“冬妮!”她突然抓住我的手,“你给我量量血压吧,我这两天总是头晕。”
我叹了口气,还是拿出了血压计。给她量血压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看见我的目光,她苦笑了一下:“那是你三岁的时候,我割腕自杀,被人救了回来。我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她记录血压数据。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婶子端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秀兰?”赵美凤愣住了。
婶子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我给你炖了点汤,你这病得吃点有营养的。”
我看见赵美凤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婶子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这是老母鸡炖的,我放了点党参,对身体好。”
“你。。。你怎么。。。”赵美凤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婶子坐在床边,帮她把枕头垫高:“你是冬妮的亲妈,你病了,我这个当后妈的总得来看看。再说了,你一个人在医院,也没个照应的。”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婶子给赵美凤盛了一碗汤:“来,趁热喝。这两天我每天给你送饭,你要好好养身体。”
赵美凤捧着汤碗,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秀兰,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用说什么。”婶子轻声说,“你要是觉得对不起冬妮,就好好把病养好。她现在在医院上班,能照顾到你,这也是缘分。”
我看着婶子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真正的母爱,不只是血缘,更是一颗宽容的心。
从那天起,婶子每天都会给赵美凤送饭。有时候是鸡汤,有时候是鱼汤,就连最拿手的饺子也会给她带来。
“你看你,都这么瘦了。”婶子一边收拾床头柜一边说,“以前冬妮小时候生病,我也是这么给她熬汤。。。”
赵美凤虚弱地笑了:“秀兰,你对冬妮真好。比我这个当妈的强多了。”
“别这么说。”婶子擦了擦手,“你也是身不由己。”
我看着她们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堂姐知道后,气得直跺脚:“小婶子,您这是何必呢?当年她把冬妮扔下的时候,可想过今天?”
婶子只是笑笑:“你还小,不懂。这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多对错。”
一个星期后的深夜,我值班时收到护士站的电话,说赵美凤病情突然恶化。我跑到病房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
我立刻给婶子打电话。半夜里,婶子穿着睡衣就跑来了,身上还披着小叔的外套。
“冬妮,你去休息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婶子把我推出病房,“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在门外听见婶子在病房里说话:“你放心,冬妮这孩子我会一直照顾着。你要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就跟我说。。。”
那一夜,婶子就这样守在病床前,像照顾我小时候一样,细心地照顾着赵美凤。
第二天早上,赵美凤醒了过来。她要纸和笔,颤抖着写下一份遗嘱,说要把所有财产都留给我。
“不用了。”我摇摇头,“你的钱财我不稀罕。”
赵美凤流着泪看向婶子:“秀兰,你帮我劝劝她。。。”
婶子拍拍我的手:“冬妮,你收下吧。这是你亲妈的一片心意。”
我还想说什么,婶子却说:“听妈的话。你要是不收下,你亲妈走的时候也不能安心。”
听到婶子说“你亲妈”这三个字,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是啊,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给了我生命的人。
那天晚上,赵美凤躺在病床上,拉着我和婶子的手:“冬妮,对不起,妈这辈子欠你太多了。。。”
婶子擦了擦她额头的汗:“别说这些了,好好养病。”
“秀兰,你。。。你能让我再喊你一声妹妹吗?”赵美凤突然说。
婶子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好。。。”
“妹妹,这些年苦了你了。”赵美凤的眼泪流了下来,“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冬妮会怎么样。。。”
第二天凌晨,赵美凤就走了。走得很安详,脸上带着笑。临走前,她把一个布包交给了婶子:“这是冬妮出生时候的贴身小衣服,我一直留着。。。”
办完丧事,我和婶子收拾病房的时候,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封信。信是写给我的,字迹歪歪扭扭:
“冬妮:
妈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当年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小,连说话都不会。我总想着等我有出息了再来找你,没想到一等就是十八年。。。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秀兰把你养得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懂事,还要优秀。这些都是秀兰的功劳,我这个当妈的,除了给你留下伤心事,什么都没给你。。。
妈现在最放心的,就是有秀兰照顾你。她是个好人,比我强太多了。你要好好孝顺她,就像她对你好一样。
妈走之后,你别难过。就当我还在那个雪天里,还没有来得及见到你。。。”
我看完信,哭得泣不成声。婶子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傻孩子,你还有妈呢。”
回家的路上,我挽着婶子的胳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婶子的白发在晚霞中泛着金色的光。
“妈,”我突然说,“我们回家吧。”
婶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回家。”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家不在于房子有多大,母亲不在于血缘有多近,而在于那颗永远为你操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