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的一个深夜,贵州清镇市一间昏暗的客厅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袁宗义满头大汗,从床上惊醒后跌跌撞撞冲到客厅,打开灯,跪倒在正中央摆放的一张遗照前。
那是她母亲唯一的正装照片,眼神冷峻而严肃。
袁宗义对着遗照连磕三个响头,额头触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回荡。
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最近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在类似的噩梦中度过。
梦里,她总是被人指责不孝、不配为人女,甚至连母亲的身影都冷眼旁观。
最可怕的一次,梦中母亲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从梦中惊醒后耳边还回响着那记清脆的声音。
她究竟做了什么,又为何母亲的遗照成了她深夜跪拜的唯一寄托?
初始的通知2011年4月17日,袁宗义正忙着整理她的福彩销售点,这时一份官方文件传到了她的手中。
文件由清镇市民政局发出,内容显示一位彩民在她的销售点中了一个超过五百万的巨额头奖,以及一注二等奖,总奖金达到了514.67万元。
接到这样的消息,袁宗义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然后她的思绪飘回了20天前的那个下午。
那天气温不高不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小小的销售点内,袁宗义坐在柜台后面,正用湿抹布擦拭着玻璃柜面。
就在这时,销售点的座机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小蒋的声音,她说自己手头有点紧,想请袁宗义帮忙先垫付两张彩票的钱。
小蒋在这个社区已经住了好几年,和袁宗义相熟,经常因为没带够钱而在袁宗义这里赊账。
袁宗义记得小蒋电话中的具体要求,一张是自选号码,另一张是机选。小蒋似乎对她选的号码很有信心,语气里满是期待。
袁宗义熟练地操作着彩票机,一边聆听着小蒋口中的号码,一边轻轻地按下机器的按钮,不一会儿,两张彩票就打印出来了。
她将这两张彩票仔细地放入了专门的信封中,然后写上小蒋的名字,放在柜台的一角,准备等小蒋来取。
电话结束后,袁宗义回到她的日常工作中。
那天的销售点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偶尔有几个常客进来买上几注,然后聊聊天,谈谈家常。
老周也来了,他是附近的居民,与袁宗义关系不错,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她经常给小蒋垫付彩票钱。老周看到柜台角落的那个信封,便问起小蒋的事来。
“那小蒋又让你垫钱买彩票了?”老周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不悦,他对小蒋的赊账行为一直持保留态度。
袁宗义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她的工作。她知道老周心直口快,说话直来直去,但他其实心地善良,也是关心她。
袁宗义的难题小蒋的赊账行为在这个小城里已经不算新鲜事了。
她来投注站买彩票已经有几年时间,从一开始的按时付款,到后来偶尔声称钱没带够,再到渐渐习惯性地赊账,甚至连面都不露,直接打电话让袁宗义帮忙垫付。
站里常来的老彩民们时常议论,对小蒋的行为多有不满,有人觉得她就是在占便宜,也有人对袁宗义的不拒绝感到不解。
袁宗义的家庭情况周围人都清楚,父亲身体不好,住院治疗已经耗尽了家里的积蓄。投注站是她撑起这个家的唯一经济来源。
即便如此,她对待小蒋的赊账仍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抱怨。
每当有人提起,她总是笑笑不作回应,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老周是站里常来的一个熟客。他是个直性子,话语中从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每次见到袁宗义为小蒋垫付彩票钱,老周都会皱眉。别人不说,他却忍不住开口。
有一次,他在投注站里当着几个彩民的面问袁宗义,为小蒋垫了这么多钱,到底还没还清多少。
他的话引得周围几个人也跟着附和,觉得袁宗义家里经济条件本来就不好,却还要替别人垫钱,实在不值得。
随着小蒋中的大奖消息传开,彩民们的议论更加热烈。
有人说,这奖金本该算在袁宗义的头上,毕竟是她帮忙垫的钱。
还有人提起她家里的窘境,替她感到不值。
各种言论越传越多,甚至有人认为,这种情况下,袁宗义完全可以不告诉小蒋,直接把奖金占为己有。
亲戚的冷嘲热讽与无尽噩梦面对巨额奖金,袁宗义选择了遵守规则,履行职责,将这份幸运归还给了真正的主人。
当小蒋得知中奖后,第一时间赶到投注站。
她接过袁宗义递过来的彩票,看了一眼号码,匆匆确认无误后便离开了投注站,没有过多停留。
而外界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因此平息。投注站周围的街坊邻里和常来的彩民对此事议论纷纷。
有些人觉得她太过迂腐,竟然把这么一笔钱拱手让人,甚至有人戏谑她是小城里“最傻的人”。
还有人刻意夸大她家里的困难,把这件事传得更加不可思议。
流言很快传遍了整座小城,无论是在街头巷尾的闲谈中,还是在茶馆酒桌上的对话里,袁宗义的名字总是和“傻子”两个字绑在一起。
袁宗义拨通了亲戚的电话,想请求一些经济上的帮助。父亲的病情一直需要钱,而家里早已没有余力承担,更别提还欠着一堆外债。
电话接通后,亲戚听了她的请求,语气里虽然答应会借钱,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袁宗义如鲠在喉。
对方从她此前将中奖彩票交还给小蒋的事开始说起,一连串的质问让她根本无法插话。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垫钱帮别人买彩票,结果还真中了五百万,你倒好,连一分钱都不要,直接给了人家。你家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你爹还躺在医院里没钱治病呢!”亲戚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指责。
对方显然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甚至翻出了过往的事情来批评她。
“你妈去世前怎么交代你的?她那时候说得多清楚,要你好好照顾你爹,你现在这是做的什么事?帮着别人致富,自己家却快要揭不开锅了!”
说到这里,对方语气更显嘲讽,“你这叫什么崇高啊?别人笑你傻,你倒还真是个傻人有傻福,福气全送别人了。”
电话那头滔滔不绝,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只是将她的行为贬得一无是处。
袁宗义静静地听着电话,手指紧紧握着听筒,不发一言。对方越说越来劲,甚至话锋一转,说到她不顾家庭、不懂孝道。
“你爹现在什么情况?你是不是根本没想着给他治病?你要是真孝顺,哪怕挪点这钱出来,也不至于让他一直拖着不治。这要是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一家人?”
挂断电话后,袁宗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亲戚的话就像刀子一样,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
她没有再拨通其他人的电话,整个晚上她都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整理站点里的票据,勉强打理好当天的工作。
进入五月后,袁宗义的睡眠开始变得异常困难。
她总是半夜惊醒,满头冷汗。最初只是难以入睡,后来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
梦里总是出现责骂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脑海里,让她无法安宁。
那些话语有时是亲戚的话,有时是过去的事情,还有她母亲临终前的叮嘱。
在一个梦里,她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斥责她。“你这个不孝女,怎么会是我们老袁家的后人?你爹辛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回报他!”
声音越发尖锐,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母亲苍老的面孔,冷冷地站在人群中,一脸的失望和愤怒。
母亲的身影缓缓走近,突然抬起手,用力打了她一巴掌。
最终,她一声尖叫从梦中惊醒,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她起身冲向客厅,打开灯,光线刺得她眼睛发酸。
她看向正中央摆放的遗照,那是母亲生前唯一一张穿正装的照片,她跪在地上,冲着遗照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的宽慰与迟来的认可父亲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每天只能在家中静养。
看到袁宗义最近整个人精神恍惚,父亲知道女儿心里压着事。
他坐在木椅上,伸出一只手拉住袁宗义的手,声音低沉但却透着坚定。他开口说了一句话:“不是咱的东西,打死都不能要。”
这一句朴实的话语像是给袁宗义注入了力量,她的身体不再像前些天那样绷得那么紧。父亲平日话不多,更多时候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忙碌,偶尔嘱咐几句。
时间进入七月,一则消息传到了袁宗义所在的投注站。贵阳市精神文明办公室和贵阳市民政局决定授予她“诚信销售员”的称号。
除此之外,他们还决定将她的投注站正式命名为“诚信投注站”。
除了荣誉称号,当地政府还决定给予她一笔物质奖励。
这笔奖励并不算多,但对于袁宗义的家庭来说,已经是一场“及时雨”。
她用这笔钱先去还了部分欠款,又支付了父亲近期的医疗费用,家里的经济状况总算稍微宽裕了一些。
随着“诚信投注站”的名声逐渐传开,越来越多的彩民慕名而来,投注站的生意比以前更加红火。
有人专门跑来,只为一睹这位“诚信销售员”的风采,也有人纯粹是因为好奇而来。
袁宗义依旧每天按部就班地忙碌着,接待每一个客人,打票、收款、清账,手上的动作从不拖泥带水。
2013年,另一个消息传到了袁宗义的耳中。
这次是“贵州好人”榜的入选通知。这个榜单是为了表彰在社会上表现突出、传递正能量的普通人,而她的名字赫然在列。这一消息让她的家人和周围的邻居都感到高兴,很多人都说她这是实至名归。
参考资料:“贵州好人”袁宗义,面对514万巨额奖金也没弃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