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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以载“诗文”
中国古代器物的装饰题材繁如星海,无论是神话传说中的山海异兽,还是真实存在的自然造物,工匠总能选出最适宜的方式使其成为器物的一部分,与材质、造型、尺寸等都完美契合,以诠释仅属于此件器物的独特之美。
其中,诗文装饰绝对是最为特别的几种之一,工匠通过在器物上以涂绘、刀刻等各种手法形成文字,字字连缀,满铺一面,似乎整件器物都变成了一幅书法作品。
这种手法并不专属于某几种器物,而是普遍地出现在各类器物当中,大至床榻、屏风、画桌,小到文房案头摆放的笔墨砚台,无论是金银铜铁器,还是玉石竹木器,无不可用此装饰。

清 红木诗文书柜(一对)研习社藏品

清 红木贴簧六角诗文帽筒(一对) 研习社藏品

清 桂圆木雕琴形诗文臂搁 研习社藏品
诗文装饰本质上是一种表现文字的艺术形式,我们可以单独将其作为书法艺术看待,亦可以深究其内容与器物本身能碰撞出的火花。
从书法艺术的角度来看,篆、隶、草、楷、行本就各具特色,庄重端正的,恰能增强器物古朴典雅之美,潇洒飘逸的,则能增添几分风流气韵。若是仿的大家笔墨,那更是大大提升了器物的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譬如《兰亭集序》就是文房器具上的常见装饰。

红木木雕兰亭序诗文大笔筒 研习社藏品

清 程君房款山水楼台诗文砚形墨 研习社藏品
但深究诗文内容,我们才能更深入地发掘出工匠使用诗文装饰的“良苦用心”。总的来说,器物上的诗文装饰可以按其内容分为几种。
其一为记载名款等与器物相关重要信息的。此类文字通常是为了记录何人、何时、何地、为何作此器物,比如秦汉时期砚台上常见的铭文,主要内容就是纪年、物主姓名身份、砚的名称等等。

清 秦柤永款紫檀木雕墨芥幽居图诗文笔海 研习社藏品

清 田黄石雕山水人物诗文印章 研习社珍藏
其二为配合图画装饰所设。这类文字通常会在图画装饰的上方角落,或是如【其一】所述记录重要信息,或是根据图画内容赋诗,起到点题作用。此举恰如中国画中的题款,这也是许多人认为器物上的诗文装饰源起对中国画模仿的原因。
比如下图中的这件紫檀笔筒,其中一面刻绘了乡野生活图景,而上方诗文内容为:“清晨闻叩门,倒裳往自开。问子为谁与,田父有好怀。”其诗文出自魏晋时期陶渊明的《饮酒》,描述的场景与图画一致。

清乾隆 王文治款紫檀阴刻山水诗文海棠形笔筒 研习社珍藏
其三是为器物本身所设,诗文内容即是描述此类器物的。这一类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很可能在器物诞生之初就有诗文装饰的,其内容通常是前代文人墨客为此类器物撰写的经典诗文。
比如下图中的这方端砚,砚缘刻的是苏轼的《端石砚铭》:“千夫挽绠,百夫运斤;篝火下缒,以出斯珍。一嘘而泫,岁久愈新。谁其似之,我怀斯人。”

清 诗文瓦形端砚 研习社藏品
另一种是器物后天被添加诗文装饰的,这种通常是器物所有者想卖弄文采或彰显自身所有权导致的,比如清宫中的许多珍贵器物上都有乾隆留下的“墨宝”,连爱新觉罗家族的传家宝之一——鹿角椅都没能逃过,存世仅五件的鹿角椅中四件都有乾隆题诗。

清 康熙亲猎鹿角椅 故宫博物院藏

清康熙 匏制乾隆御题蕃莲纹碗 故宫博物院藏
其四则为彰明物主自身心志所设。以砚台为例,大概从唐代开始,砚台藏家们就喜欢在砚台上刻下能表达自身理想志向、反映自身审美情趣的铭文。同一时期的瓷器上也开始流行诗文装饰,尤其是在长沙窑中,一直到清末,许多观赏瓷上仍然有整面的诗文装饰。

清 姜宸英款诗文砚 研习社藏品

清 祭蓝描金开光粉彩诗文花卉纹海棠式瓶 故宫博物院藏
下图中的这件黄花梨笔筒,筒身还刻有阐述修身齐家之学的《朱子家训》:“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勿营华屋,勿谋良田。”

清 黄花梨诗文笔筒 研习社藏品
还有一种诗文内容是吉祥文字的,用于招福纳祥,这种装饰通常字数不多,甚至常常是一个词语或一个独字,比起之前的那些器物,它在普通老百姓中更为流行。

清 鸡翅木诗文大画筒 研习社藏品
从观者角度来说,诗文不像图画能给人更直观更强烈的感官刺激,即便是对书法艺术本身的欣赏,亦需要细嚼慢咽,才可品出其中真味,它有一定的鉴赏门槛。
此外,解读诗文内容更是需要一定思考过程的,一旦不能达成从理解诗文内容到联系器物本身的跳跃,就无法真正读懂诗文赋予器物的美学价值。那么器仍然就只是简单的“器”,而非能“载道”之器。
读懂诗文装饰,才可通往“境外之境”、领悟“象外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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