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志难酬与一步登天
西汉一朝,军功封侯是无数将士的终极追求,这条道路并非坦途,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变数。其中,“飞将军”李广的命运尤为引人深思。李广出身将门,弓马娴熟,膂力过人,史称其“猿臂”,箭术更是出神入化,有射石没镞的传奇记载。
自汉文帝时期起,他就投身于抵抗匈奴的最前线,景帝时参与平定七国之乱,作战勇猛,夺得叛军旗帜,声名鹊起。进入汉武帝时期,匈奴为患愈烈,李广更是成为汉军倚重的重要将领。他一生经历大小七十余战,长期镇守边郡,如右北平郡,匈奴人对其颇为忌惮,数年不敢入侵。史书记载其作战生涯中斩获颇丰,其治军风格也深得士卒拥戴,士兵们敬佩他的勇武和体恤,愿意追随其出生入死。
这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却屡次与封侯失之交臂。究其原因,固然有其“数奇”(命运不济)的成分,但也与具体事件相关。例如,他曾因在马邑之谋中行动迟缓,未能按计划诱敌深入,贻误战机而失去封侯机会;也曾因兵败被俘(后设计逃脱)而功过相抵;还曾因私自带兵追击匈奴,虽有斩获但兵力损失更大,未得封赏;更致命的是在元狩四年的漠北决战中,作为前将军的他奉大将军卫青之命,率部迂回出东道,却因缺乏向导而迷失方向,未能按时参与主战场会战,直接导致单于主力得以逃脱。
战后,卫青遣吏责问李广及其部下迷路详情,意欲上报追责,刚直且自负的李广不愿受刀笔吏之辱,选择了引颈自刎,他终其一生未能实现封侯的夙愿,成为“李广难封”的典故,令后世扼腕。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儿子李敢。李敢同样从军,并在漠北之战中跟随另一位战功彪炳的年轻将领——骠骑将军霍去病作战。在此次战役中,李敢奋勇争先,因夺得匈奴左贤王(一说左部)的鼓旗,立下显著战功。
战后,汉武帝论功行赏,李敢被赐予关内侯的爵位,关内侯是汉代二十等爵制中的第十九级,有爵号和一定的经济待遇,但无具体封地,与拥有封地、可世袭的列侯相比等级较低,但仍是显著的荣誉。李广戎马一生,功勋卓著却抱憾而终;李敢凭借一次关键战役中的勇武表现顺利获爵。
从泥泞到紫袍:封侯路上的逆袭传奇
唐代是中国历史上诗歌的黄金时代,也是一个阶层流动相对活跃的时期,封侯拜将的故事中,不乏出身寒微者凭借时势与才干实现人生逆转的案例,诗人高适的经历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高适早年生活颇为困顿,他出身于一个没落的官宦家庭,家道中落。
为了寻求出路,他曾长期在梁、宋(今河南商丘一带)等地游历,过着类似游学和干谒的生活,期间结识了李白、杜甫等著名诗人,彼此唱和,留下了不少诗篇。他的文学才华在当时并未立刻转化为仕途的阶梯,生活一度窘迫,史载其“客于梁、宋,以求丐为事”。
天宝八年(公元749年),年近五十的高适才通过节度使张九皋的推荐,获得了一个从九品下的封丘县尉的小官职,仕途起步异常艰难且晚。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唐朝社会秩序陷入巨大动荡。次年,叛军攻陷长安,唐玄宗仓皇逃往蜀地(今四川)。此时,高适正担任蜀州刺史,他准确判断形势,及时组织兵力,亲自赶赴河池郡(今陕西凤县)迎驾护卫,并向玄宗提出了重要的战略建议。
玄宗对其才能颇为赏识,擢升他为侍御史,后转任谏议大夫,随驾至成都。在肃宗即位后,高适又积极参与平叛事务。特别是在永王李璘(唐玄宗第十六子)趁乱在江东(长江下游地区)图谋割据时,高适临危受命,出任淮南节度使。
当时形势危急,高适手中兵力多为临时招募,缺乏训练,但他沉着应对,坚守扬州这座江南重镇,有效遏制了永王李璘势力的扩张,并最终配合其他唐军力量将其平定。
战乱平定后,朝廷论功行赏,高适因其护驾之功和淮南平叛之绩,被册封为“渤海县侯”,赐予食邑七百户。他获得了世袭的贵族身份,更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收益,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金牌护身符与法外特权?侯爷们的世界有点“横”
获得侯爵封号,在中国古代社会意味着尊贵的身份、广袤的封地和丰厚的经济收益,往往还伴随着一系列超越常人甚至凌驾于部分法律之上的特权。这种现象在汉代尤为突出,一些开国元勋或权势熏天的外戚、宠臣,其行为举止常常能体现出侯爵身份带来的特殊“保护”。
以西汉开国功臣樊哙为例,他出身市井,早年以屠狗为业,与汉高祖刘邦是同乡,且是刘邦的连襟(娶了吕后之妹吕媭)。从刘邦在沛县起兵开始,樊哙就一直追随左右,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最为人称道的便是鸿门宴上的表现,当刘邦身陷险境时,樊哙不顾卫兵阻拦,持剑盾闯入项羽营帐,对项羽慷慨陈词,其勇武和忠诚震慑了场面,为刘邦最终脱险起到了关键作用。
刘邦建立汉朝后,论功行赏,樊哙被封为舞阳侯,食邑五千户。虽然史料中并未明确记载刘邦赐予樊哙“免死金牌”,但樊哙凭借其卓著功勋、与皇帝的亲密关系以及和强势的吕后集团的联姻,实际上拥有了极高的政治安全系数。
即便后来刘邦晚年因疑虑樊哙与吕氏勾结而一度下令将其处死,最终也因吕后的干预和刘邦的去世而不了了之,樊哙得以善终。到了汉武帝时期,随着中央集权的加强和对外战争的频繁,军功和外戚的地位更加显赫,其特权也表现得更为明显。冠军侯霍去病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人物。他是大将军卫青的外甥,皇后卫子夫的姐姐卫少儿之子,身份显贵。他十八岁即随军出征,首次作战便率八百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斩获颇丰。之后在河西之战中,两次大败匈奴,俘获匈奴祭天金人,打通了通往西域的道路。
漠北之战中,更是率军长驱直入两千余里,封狼居胥山,立下不世之功。汉武帝对这位年轻将领极为宠爱,破格提拔为骠骑将军,地位与大将军卫青相当,并赐封冠军侯,食邑数量一万六千户。霍去病深受皇恩,权势煊赫,以至于有记载称,他曾在京城长安纵马驰骋,不慎伤人,主管法律的廷尉部门竟然不敢受理和追究此事,足见其特权之大。
与霍去病因军功获得巨大特权不同,丞相田蚡(fén)则是凭借外戚身份(汉武帝母亲王太后的同母异父弟弟)而权倾朝野,被封为武安侯。田蚡为人骄横,广招门客,权势欲极强。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黄河在濮阳决口,洪水泛滥成灾。当时身为丞相的田蚡,为了保全自己位于黄河下游的封地(鄃县,属清河郡)不受水患影响,竟然向汉武帝建议,不再堵塞决口,任由河水改道,将洪水引向其他郡县。
他的这一建议直接导致了河南、河北多个郡县遭受洪灾,良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对于田蚡这种明显置国家和民众利益于不顾的行为,汉武帝虽未完全采纳其主张(最终还是派人堵塞了决口),但并未对其进行严厉的惩处或追责,笑着说了句“侯爷的地界,自然要特殊照顾”。
一旦获得侯爵这样的顶级身份,其所能调动的资源和影响力往往远超常人,这使得一些被封侯者能够成就一番非同寻常的事业,甚至深刻影响历史进程。战国末期的吕不韦,以商人之身辅佐秦庄襄王,后被尊为相邦,封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他权倾朝野,招揽门客三千,组织编纂了《吕氏春秋》一书,并悬赏千金求改一字,这份文化雄心和气魄,与其显赫地位密不可分。
晚清重臣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中,因组建湘军、力挽狂澜而最终被封为一等毅勇侯。他利用朝廷的支持和自身的影响力,将湘军打造成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客观上延续了清王朝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