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田螺姑娘,
上一世,我为陈家任劳任怨十年,献出小仙气运,帮扶陈家公子从童生做到四品京官。
婆婆却逢人便说儿子做到高官,是自己诚心礼佛,为儿子换来福星体质。
公子一朝被囚,我为他奔走脱罪,累到丢了半条命。
而他带回来的女人,闹着要遵守传统习俗在中秋节吃田螺,把我的田螺法身煮了,我直接气急攻心吐血而亡。
重生回到公子被囚那天,老夫人在外人面前拜完佛,又偷跑来催我救公子。
我口吐鲜血,抢在婆婆前头装病:
“信女定每天求神拜佛,请菩萨保佑公子平安。”
“老夫人不是说公子是福星转世吗,你不会对自己儿子没信心吧?”
1
“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耳畔嗡嗡叫,一阵鬼哭狼嚎把我吵醒,我揉着生疼的太阳穴坐起来。
入眼就是陈家老夫人那张能夹死苍蝇的脸。
她涕泪横流,死了爹妈似的,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捶胸顿足:
“我儿怎么这么倒霉啊!他是冤枉的啊!”
“怎么判都不判把人关起来了呢!”
我有点懵?
我不是死了吗?
我明明记得陈文彦嫌弃我把一个田螺当宝贝养了十年,他带回来的女人觉得我邪门。
他们起了一个锅,放了一把紫苏,把我的田螺煮了。
那田螺是我法身,我千叮万嘱他不要动,不然我会死。
结果还真死了。
不是被烧死,而是气死的。
“老夫人?”
身上还火辣辣的烧着,剧烈的痛疼告诉我,我还没死。
还重生了。
回到了陈文彦刚出事的时候。
陈文彦去江南监军,因失职被禁。消息传来,我就四处他奔走探听消息,几天连轴转,身体终于熬不住,发起了热,今日睡得晚一些。而老夫人又开始整日求神拜佛,专挑人多的佛堂去。
陈老夫人怨天尤人了一阵,发现我醒了,连忙过来拉我起来,说:
“素素,你可要想办法救救文彦啊!”
“你怎么还有心思睡懒觉啊!”
她拉着我的手说我睡懒觉。
她没发现吗?我身子都烫得不像话。
陈老夫人跺着脚,急着催我起床,去各府走动求情,还要想办法筹银子,该疏通的疏通,该走动的走动。
忽然,她抚着胸口,一副心绞痛的模样,说:
“素素,我这把老骨头啊,不中用了,现在陈家只能靠你了。”
“我一听到文彦出事,就心慌头晕。”
“老了,果然是经不起折腾了。”
“你也不忍心看见我这个老太婆辛苦的是吧?”
说着,她踉跄了一下,身边的小丫鬟将她扶稳。
她再补充了一句:
“你赖在我家吃吃喝喝那么多年,现在只是让你为文彦辛苦一下,你不会置之不理的对吧?”
这一幕跟上一世重合了。
那时老夫人也是这样,装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给我看,她装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如既往的就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我四处奔波求情,碰了多少壁,看了多少白眼,她毫不关心。
她在家中唉声叹气。
我一时没进展,她埋怨我办事不力。
我用银子疏通关系,她说我白白浪费了钱。
她一天到晚只会去佛堂求神拜佛。
等陈文彦回家时,她感激涕零念了个佛号,说不枉自己每日诵经念佛,佛祖终于显灵了。
她马上心不慌了,头不疼了,张罗着给他,还有他带回来的女人,接风洗尘。
没错,陈文彦被囚,身边还有女人伺候。
我才知道,他还没被定罪,只是限制了进出,江南守将的杜将军千金白天给他嘘寒问暖,夜里给他温香软玉。
两人快活似神仙,陈文彦回来是还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
这些陈文彦给老夫人的信里早就说过,但她跟我说的却是另一个版本,说他在狱里惨遭折磨。
听得我也心急如焚,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千辛万苦捞他出来。
我自己却再次病倒在床。
他带回来的女人——杜曦月见了,说:”文彦哥哥被禁,她还能无动于衷睡到日上三竿,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不像我,日日陪在文彦哥哥身边,担心受怕的。”
杜曦月已怀有身孕,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直言她辛苦了,还大度的说虽然我办不成事,但看在我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让陈文彦给我一个妾室的身份。
去你娘的妾室。
我重生了,我觉醒了。
这辈子,牛马和妾室,我都不想做!
2
此刻,老夫人在我床前,身躯摇摇欲坠,正准备故技重施,像上辈子那样随时晕给我看,然后开始她求神拜佛的祈福之路。
我回过神来,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仰起脖子,”噗”的一口箭血,猝不及防的喷了她一脸!
“啊——罗素素!你找死啊!”
看吧,我就说她没病,中气旺得很。
但我不一样。
我喷完血,嘴角鲜血还汩汩而流,一床被褥染了通红,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夫来看了。
说我常年操劳过度,现在是爆发了,这般吐血,实属罕见,恐怕是命不久矣。
我哭:”老夫人,都是我没用,在陈家做牛做马才十年,就病倒了……”
“现在我都起不来身了……”
老夫人傻眼了,她也哭:”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她说陈文彦来信,说他被囚禁在一个小院子,如果再不放他出去,恐怕就要他老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我呸!
陈文彦正跟杜家姑娘忙着生命大和谐呢!
“我没事……我能行……”
我抖着腿下床,却一时失重,直挺挺往她身上倒去,以蒲柳之姿将她拽倒,整个人都压在她肥胖的身躯上。
“压死我啦!”
“你是死人吗,重死了!”
一旁的大夫惊慌失措,连连呼喊:”哎呀!这可不行啊!老夫人,罗姑娘她不能再折腾了!要出人命的!”
现场一片混乱。
老夫人摔得哇哇乱叫,小丫鬟们笨手笨脚的试图将我从老夫人身上移开,大夫则在一旁连珠炮似的交待医嘱。
而我,直接挺尸。
我心安理得的养病。
老夫人不死心,日日来诉苦陈文彦有多惨,我就吐血给她看。
她怕我死,再也没敢来打扰我,还交待我要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帮她的忙。
自从陈文彦考上举人留京上任之后,我里里外外帮他各府走到,帮他积了不少人脉,三省六部,都有些卖面子的,但卖的是我面子。
老夫人的面子,一点都不好使,自然要受不少委屈。
每次她回来,就来我这里委屈上,一口一个贱人:
“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一把年纪还要舔着脸去求人。”
“那些幸灾乐祸,狗眼看人低的贱人。”
“等着我儿子回来,定将他们都参一遍!”
难道我上辈子就没有舔着脸,没有受过白眼?
她现在是为儿子奔走,吃点苦很应该吧?
我点头附和,然后凉凉说道:
“习惯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老夫人见过的狗比人还多,见多识广,肯定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的,对吧?”
闻言,老夫人瞪大了眼,她本来还等着我共情她一番,然后愧疚的把她的烂摊子接回去。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顶撞了回去。
她眉骨一沉,正要训斥我一顿,此时,一道骄纵的女生从廊外响起,打断她的话。
“素素姐!你不是跟摄政王很熟吗?”
“我前几天托给你送给他手帕送了没有?”
一个粉嫩的身影冲入我房内,陈娇娇一脸怒容,嘟着嘴责难:
“你倒是回个话啊!”
“你就知道天天躺在床上,我的下半辈子幸福都托付在你手上了,你能不能上点心?”
陈娇娇是陈文彦妹妹,我来陈家时她才八岁,挺天真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可是自从自家哥哥当官后,她就越长越歪。
她现在自诩京城高官名门千金,只有位高权重又年轻英俊的摄政王,才配得上她。
我跟摄政王交情不深,只是因缘际会给他没胃口的娘做过几顿饭,才搭上的话。
何来的很熟?
但陈娇娇不管,羞答答说把终身大事托付给我了。
人家是摄政王,她只是个农户出身的四品官家眷,我何德何能啊!
但上辈子我不忍看她女儿心思落空,也曾硬着头皮做媒,结果被摄政王甩了一张黑脸。
事后她还怪我毁了她姻缘。
她哭诉,对王爷痴心一片,如果不能嫁给他,她宁愿一死。
两母女抱头痛哭,痛斥我棒打鸳鸯,说我得不到陈文彦,也要她尝尝这痛苦。
她们总结:我心肠歹毒,嫉妒又小气。
我都死过一次了,管她死不死!
我先哭为敬:
“都是我没用。”
“我只是陈府的一个大丫头,比不得小姐金枝玉叶,我连摄政王府的台阶都摸不到,就被他看门的赶走了。”
“小姐那么高贵,那么美丽,那么动人,做小姐的红娘,原是我不配!”
我睁着红通通的双眼,”小姐的终身幸福,还是得靠老夫人和公子了。”
闻言,陈娇娇完全没听出我的阴阳怪气,觉得我说得对极了,她身份可高贵了!
“也是,素素姐只是我们的奴婢,摄政王又怎会把她放在眼里。”
“娘……你可要帮我。”
陈娇娇跺脚,摇起她袖子来,”不然……不然,我宁愿一死!”
老夫人骂:”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你是来要债还是要命啊!”
她本就为陈文彦的事焦头烂额,陈娇娇此事又在恨嫁,老夫人脾气一向暴躁,这下更不耐烦。
再几个月就是选秀的日子,小皇帝才十岁,若她被选进宫里,就要当女官到二十五才能出宫嫁人,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陈娇娇的婚事也是头等事,偏偏她只看中摄政王,非君不嫁。
真是让老夫人一个头两个大。
她骂骂咧咧的对着陈娇娇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转头问我:
“你怎么还没好?”
“你都休息三天了,又不是千金大小姐,怎么就突然金贵起来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才病三天呐,她就不耐烦了。
那接下来我要做的,她是不是得气炸啊?
3
老夫人去外面求人,连日铩羽而归,回来时老脸憔悴,头发也白了不少。
她和陈娇娇又来”关心”我病情。
“老夫人,我瞧您的面子那么大,可惜各位大人都不买账。”
“那花出去的银子啊,全打了水漂,往后咱们小姐的嫁妆,怕是要寒碜几分了。”
陈娇娇嘟起嘴,娇道:”不行!娘,我以后要嫁给摄政王的,嫁妆可不能少,不然对不起我王妃的身份。”
老夫人厉色斥:”你闭嘴,少不了你的!现在要紧的是救你哥!”
我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日日斋戒礼佛,求诸天神佛保佑公子,早日转危为安。”
“有道是心诚则灵,一定灵验!”
老夫人悲愤莫名,拍着大腿,
“求泥菩萨有什么用!”
“还不如你赶紧出门,找人帮文彦求情开罪啊!”
我虔诚的拿出一尊佛珠,念着几句阿弥陀佛。
“怎么会没用?老夫人说过,公子是福星降世,不是凡人。”
“您老以前日夜礼佛,求公子升官发财,不都一一灵验了吗?”
我严肃道:”老夫人可别再出言诋毁佛祖了,会有报应的。”
我刚到陈文彦家里的时候,他家穷得揭不开锅,他白天下田耕地,夜里挑灯读书,连私塾都没有上过,在我小仙气运加持下,他连连走运,逢考必过,横财不断。
短短十年,从一个童生做到京官四品,是官场一大励志教材。
如此逆天,老夫人坚信他是福星,文曲星,各种星。
她就把菩萨供起来,千恩万谢。
他们好像集体眼瞎一样,看不见我这个大活人,对内打理陈家下山,对外各府走动,交群臣,结善缘,把自己操成一只牛马。
没人说我一句好。
一腔热诚都喂了狗。
思及此,我越发替自己不甘,礼佛礼得心安理得。
鉴于我”病入膏肓”,我干脆般去佛堂,吃喝都在里面。每当丫鬟来送饭,看见的都是我烧香拜佛,念经敲木鱼的一幕。
脊背跪得直直的。
下人们都说我情深义重,重病在身还不眠不休的求神拜佛。
老夫人听了,脸色一阵青一阵黑,没法子,只好继续四处奔波求人。
陈娇娇什么都不顶用,一门心思嫁人,一会缠着老母带她去摄政王府拜见,一会要她去打听心上人行踪。
一个月下来,老夫人原本丰腴的身躯奇迹般地缩水,脸皮松松垮垮,耷拉下来,像个干瘪老黄瓜。
我算算时日,陈文彦这时也快回来了。
他被关押的罪名是收受贿赂,但证据不足,没有定罪,没多久就会全须全尾的回来,回京途中,顺便还带杜曦月游览一下名山大川。
可怜的老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吭哧吭哧为儿子奔走的时候,陈文彦在风花雪月。
我在佛堂睡饱了吃,吃饱了睡,睡到自然醒,生活美满得不可置信。
这时,陈文彦回来了。
老夫人老泪横流,激动的迎上马车。
我在后面,敏锐的捕抓到她的动作,一步上前,抢在老夫人前面,大声喊道:
“公子终于回来了!我都说了,菩萨一定会保佑公子的!”
“不愧我日夜诵经礼佛,菩萨肯定是听到我祈祷,显灵了!”
我朝东念了几句佛号,感激涕零:”信女感谢菩萨!”
陈文彦走下马车,那张俊俏的小白脸果然长了些肉,不见一点落魄。
我抢先道:”公子,你可千万不要怪老夫人,她虽然没有求到其他大人帮你,但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为你重病一场,差点香消玉殒,幸好你回来了,我受的苦也就值得了!”
只要我没有道德,我就可以绑架别人的道德。
瞧。
连茶艺高超的杜曦月,都惊得一时找不到话。
她是遇到对手了。
这是我自从重生以来,开窍的一项新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