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会议结束，匆匆赶到天上人家大酒店参加高中同学毕业十年聚会，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我身上，发起人高加壮满脸鄙夷：“老胡，你这是 一天打几份工啊，十年聚会都能迟到！”

班主任程怀仁低头呷茶：“服务员，靠门口位置加一个塑料凳子……上学的时候你就常被我罚站！”

网络小说、影视短剧里的桥段活生生在我身上重现。

1.

那时候，我不懂事，上课的时候写诗、编小说，作业完成不了、考试不及格、被老师罚站、被叫家长。快意恩仇，我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硬剋，是班里乃至学校有名的超级“英雄”。

但有一点，我从主动不欺负人。而且，由于我的存在，外班和高年级的坏孩子从来不敢欺负我们班的同学。

高中毕业走上社会，终于体会到现实的残酷。先在县城的建筑工地搬砖、扛水泥，黑亮的光脊梁被晒秃噜皮，双手先是水泡后是老茧。

后来不知天高地厚地创业，结果赔得就剩下身上的裤子。

向同学求助，成为以吴显飞、高胖子为首一帮人的笑柄。

从此，我过着与熟人隔绝的生活，先是怕人家的白眼，后来觉得无趣。

再后来，从安南到省会江城讨生活。

没想到几年不见，也有一部分高中同学来江城打拼。

“我身子轻，塑料凳子给我吧！”

前同桌江秋莹起身，把身下的黄花梨椅子让给我。

“今天呢，本来是要上茅台的，但这里的经理说上年份的不够了，大家委屈一点，就喝泸州吧。”高加壮端杯四顾，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老胡，结束之后，剩菜、剩烟、剩酒什么的都归你了。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不对，你现在女朋友都还没有呢，更不会有孩子……”

“谢谢大壮。”

老子腰杆硬，嘴更硬，偏不喊你“高总”。

酒过三巡，以班长吴显飞、副班长李鹏展为首的一些人开始向高加壮敬酒，马屁满天飞，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创业失败后，我觍着脸向同学们求助，接到我的电话，吴显飞嘚瑟的二五八万样：“老胡，你就一搬砖的命，非要搞什么贸易公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显飞，你借我五千，不，三千也行，多则一年，少则仨月，我一准还你！”我低声下气求告。

“切，算了吧，就你这情况，借你多少都是打水漂，挂了挂了，正和加壮、鹏展喝酒呢！”

“你把电话给加壮或鹏展，我再问问他们！”

“问啥问，咋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

我尼玛，你怎么不说我公司刚起步，你们一帮子人来我这儿恭维、吃喝，一口一个“胡总”叫着，还说什么“将来发达了可要拉把一下哥几个！”

“老胡，和高总吃饭的机会很难得，你不表示一下？”吴鹏飞自己舔完了，又开始带节奏。

“我喝不动了，你们随意！”我自顾吃菜。

“高总的面子都不给了？”李鹏展帮腔。

我日，高加壮是你俩的爹啊！

当年，是谁他玛被社会青年盯上，哭着求我帮他摆平的！

现在，你羊粪蛋粘鸡毛，装什么飞天能豆?

可真应了前人说的：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挫折永天真。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有钱切记无钱日，落难何曾见几人。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不信但看席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我举着杯子和左边的熊哥、右手的秋莹碰杯，低声打听毛娜、柴红敏等同学的消息。

我的无视，把高加壮的两个舔狗弄了个烧鸡大窝脖。

2.

文娱委员蒋孝丽颠颠地问服务员要了话筒，又双手捧给高加壮：“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正辉煌文化传播公司高总致辞！”

高加壮浑身肥肉直抖，接话筒的时候还在蒋孝丽的手上揉了一把，蒋孝丽回了一个嗔怒的媚眼。

“各位同学，还有我们敬爱的班主任程老师，毕业十年，今日方聚，心中无限感慨。

十年风雨，物是人非，比如我们曾经的才子、“超人”胡若云的现状令人唏嘘！

我的正辉煌文化传播公司愿意为胡同学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蒋孝丽恭敬递话：“高总，咱们筹拍的新剧不是还缺几个农民工龙套吗？我觉得胡若云可以算一个。”

班主任程怀仁接着讲话：“同学们，毕业十年，大家的境遇各异，为什么加壮做得这么成功，那个谁……这么潦倒？

我要说的是：‘没有人能剥夺你的未来，除了你自己。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高加壮带头，又是一片掌声。

“加壮，回头你问问高副主任，看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当面给他汇报一下工作？”

——高加壮的父亲是教委副主任。

高加壮瞥一眼，那样子分明是：怎么那壶不开偏提那壶！

“十年没见，大家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也肯定想知道这些年彼此是怎么过来的、如今怎么样？接下来，我建议大家各自做一下自我介绍，先从高总这里开始好不好！”

高加壮志得意满地再次举起话筒：“高中毕业后，我考进江城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创办了正辉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公司成立以来承接了江城多个区教育局、数十所学校的形象宣传片，都是大制作！

目前，我们已经和盛天亚影视文化集团达成初步意向，有望共同筹拍《正青春》，这部戏将摒弃“龙主”、“重生”、“穿越”、“战神”等无脑特征，以全新的题材、全新的视角、多维度表现，打造多个系列，记录一大批90后、00后互联网思维创业纪实。

我高加壮，也将成为某个系列的主人公！”

程老师、蒋孝丽领掌，又是一片欢声雷动。

“盛天亚现在是江城最牛X的文化传播公司了吧？”

“何止江城，是整个江北最牛掰的！”

吴显飞、李鹏展一唱一和，爆棚的自豪感仿佛盛天亚是他们俩的。

“没有对比，就显示不出来层次和差异，接下来，让我们曾经的诗人、作家，现在的……胡若云，你现在哪里高就？”

我夹一口菜，随口回答：“我在盛天亚打工。”

“吹吧，盛天亚会要你这种人？”吴显飞不屑地冲我撇嘴，“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