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停，停下……"
娇柔的女声断断续续地抽泣，非但没能制止男人的动作，反而更激发了男人心中潜藏的兽性。
他轻笑一声，含住女孩的耳垂，含混的讽刺："羲和，朕真停了，你怕是会不知羞地缠上来吧？"
羲和咬住下唇不作声。
因着司命星君的那根红线她天生便被他所吸引,爱上他乃是上天注定。
不知过了多久，情事终于结束。
清夜喘着气翻身下床，没有丝毫留恋的将自己抽离。
羲和强撑着身子坐起，小声道："陛下，你能不能留下……？"
清夜挑了下眉，话中没留半分情面："羲和，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
他说这话时，眸光里尽是嘲弄。
羲和顿时清醒过来，她脸上红潮尽褪，眼神归于死寂。
清夜又道："不过是朕养的'药人'，记着你的本分！"
门锁扣上"嗒"的一声被扣上，那人走得干脆利落。
羲和勉强扯着唇笑了笑。
走便走了，也没什么好伤怀的……
被关进冷宫这三年，清夜从不记得她的生日。
去年不记得，今年也不记得。
羲和苦笑，也是，自己不过是药王谷进献的珍宝，谁会在意珍宝的喜怒哀乐呢？
四年前，清夜不过是一介不受宠的皇子，母妃被人下毒，他前去药王谷求药，却被药王谷赶出，母妃不治身亡。
待他登基后得知羲和一身血肉皆是灵丹妙药，便下令让其入宫，否则便处死药王谷众人。
可即便羲和入了宫，药王谷众人还是被清夜囚禁起来。
服下她的血之后，再借由羲和的体质，将毒药泄出，如此方能解清夜身上的奇毒。
他索性把羲和囚在自己身边，炼做药人。
清夜走后，羲和躺在床上，脑中回想起昨日的梦境。
梦境中的清夜看起来年长一些，不过脸上的寒霜丝毫未减，还是熟悉的模样。
和现实不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化不开的爱意，面对自己时，表情更添柔和。
阳光照在他的盔甲上，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清夜。
梦醒时分，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
“一个月后，情劫可破，您可重回青丘。”
第2章
每每清夜来过之后，羲和的身子便要虚弱一阵。
她自己将手腕上裹着的纱布拆下，熟练地给新添的伤换药。
她的这双手，以前也是用来救死扶伤的，可现在只能被囚禁于此，任人取血。
正想着，外边喧哗声起，她还未及抬眼，便听见尖利的女声刻薄道：
"啧，堂堂药王谷大小姐，如今竟然同青楼妓女一般学会伺候人了？"
羲和勾勾唇，讥讽道："宸妃，你原也不过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婢女罢了。"
啪！
她最听不得别人提这一茬，当即一巴掌掴到了羲和脸上。
羲和肌肤娇嫩，很快便浮起了红痕，看着触目惊心。
偏头的一瞬间，羲和脑子里闪过一段画面：
“羲和，你看，这是我特意找来千年暖玉，我将它雕琢成你的模样，就好像你日日陪伴在我身边。”
清夜如同献宝一般将玉雕人偶捧到“自己”面前，那脸，分明与面前的宸妃一模一样。
"贱人！你还当你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呢？你现在不过是陛下养的一条狗罢了！
她说着，吩咐身后跟着的宫女上前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呵，虽然你不识抬举，可本宫却记挂妹妹身体！"
宫女麻利地取出汤罐，将里边苦气扑鼻的药倒出来，递给羲和。
白瓷汤碗里红花味儿扑鼻，喝了必定伤身。
而羲和却一反常态，主动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宸妃惊诧，要知道羲和往日断然不会乖乖喝下这药。
“你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样！”
羲和将碗丢到宸妃面前，“这不正合你意？”
却不想瓷碗摔在地上，飞溅的尖锐瓷片将宸妃手背划伤，瞬间血流如注。
"羲和，你在做什么？！"
清夜不假思索，大步流星上前，挥袖将羲和推开。
羲和被推在碎片堆上，瓷片插入她的手掌，地上瞬间多了几滴血点。
她咬住嘴唇，忍痛将瓷片拔出来。
"好疼……陛下，这里以后不会留疤吧？"宸妃娇娇弱弱地的依偎在清夜怀里，将受伤的手背举在男人面前。
清夜神色里闪过一道心疼，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吹气，"翡儿放心，朕定为你寻最好的伤药，不会留疤的。"
羲和脑中闪过一幕，自己手上不过是个微不可见的小伤口，清夜却捧着自己的手，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满是焦急。
“羲和，没事吧？痛不痛啊？”
她尚未从脑海中的画面抽离出来，又被清夜一脚踢开，五脏六腑似是被移了位。
"既然到现在都认不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那就去天牢里清醒清醒罢！"
第3章
天牢乃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地处潮湿，蛇虫鼠蚁，不知凡几。
羲和被狼狈地丢了进去，好一会才缓过来。
天牢阴寒，她爬到角落，抱住膝盖，妄图留下最后一丝温暖。
她本就被清夜打出内伤，现在又被扔到天牢，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意识消散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她的后背传来，羲和睁开眼。
是方定晚，药王谷的二师兄。
"羲和，你可还好？"方定晚叫着她的名字，一脸担忧。
羲和想勉强露个笑，可脸上还有着伤，微微一动便疼得厉害。
"方师兄，你怎么来了？"
"你仙骨有损，若是情劫不破，恐难回青丘，至于药王谷的那些人……他们本就是助你勘破情劫，待你归位，他们功德圆满，自有去处。"
昔日清夜便是以药王谷那七十三口人命威胁，逼迫他们进献羲和。
若是羲和逃跑，这些人恐怕危在旦夕。
羲和咽下涌上喉头的血，气若游丝，"师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方定晚似是想起什么，急忙补救，“羲和，我若说，我定能保药王谷众人性命无虞，你可跟我走？”
羲和一愣。
当初被迫进宫，无非是为保全药王谷众人。
如今，药王谷众人性命无虞。
她也不必再日日再做一个药人。
“师兄，我愿意跟你走。”
方定晚喜出望外，连声应好。
自羲和下凡后，他便察觉命簿有异，查看之下竟然发现羲和情劫生变。
闻渊仙君下凡时竟然带上了玉雕，那玉雕被仙气滋养化形成人，顶替了羲和上仙的位置。
若不拨乱反正，只怕大祸临头。
司命只好亲自上阵，找了个师兄的名号当由头来点拨羲和。
如今总算是得见曙光。
“师兄，还需要些时间来准备离开，你先安顿好药王谷的人，到时候我们一同离开。”
有了方定晚过渡内力，羲和的脸色渐渐好转，她低咳两声，道了声"多谢。"
"羲和，你定不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羲和不明所以，看着方定晚的眼神带着迷茫。
方定晚叹声气，将身上带着的暖玉取下塞到她手里。
千年暖玉，能舒经络温血脉，保人性命。
纵有千般不放心，方定晚也知道自己无法再留下去了。
若是被清夜的人发现他的踪迹，最后为难的还是羲和。
他走得匆忙，天牢中羲和又格外虚弱，因此两人都没看到，天牢门口一闪而过的翠色裙裾。
宸妃认出眼前的方定晚便是司命星君，捏紧了手中的瓷瓶。
羲和，我们用了同一张脸，就因为你生来是上仙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所有东西吗？
第4章
是夜，关雎宫。
宸妃贴在清夜身上，"陛下，羲和姑娘她不过是一时糊涂，你可千万不要怪罪她啊……"
清夜眼中一片阴沉，周身冷冽。
"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那女人竟然敢私通外人，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宸妃见他已然全信，再添了把火："那男人临走时百般不舍，还将一块玉给了她……"
清夜只觉怒不可遏，想要起身而去，却被宸妃拉住。
“陛下，这是药王谷的药，能让人永不变心，只要……”
宸妃凑在清夜耳边，将药的作用一一道明。
清夜默许了她的举动，攥着药赶到天牢。
羲和缩角落里，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唯有手中还紧紧握住那一方莹润的暖玉。
"羲和，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
清夜身为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却因羲和频频动怒，明明她不过是一个任人取用的药人。
清夜直接将暖玉从羲和手中夺走，丢到幽暗的角落。
"羲和，你当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
羲和手中一空，哆嗦着睁开眼，便瞧见清夜，喃喃道："闻渊，你来带我出去了么……我好冷……"
清夜捏住她的脖子，指尖过于用力泛白："闻渊？这就是奸夫的名字？"
羲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念出这个名字，根本没办法回答清夜的话。
羲和脸涨得通红，饶是如此，仍从嗓子里挤出气音来，"陛下是来看我笑话的？"
清夜冷笑一声："关天牢是罚你伤了翡儿，既然你不肯乖乖在天牢里待着，还想同外人私通，那朕便成全你！"
清夜从怀中拿出白瓷瓶。
"既对朕不贞，那这味“相思引”便再适合你不过了。"
相思引乃是药王谷的禁药。
用药者将自己的血混入毒水之中，凡服食者，便只可对用药人动情，否则便会穿肠烂肚；纵使中毒之人一生坚贞，仍须受每月毒发之苦。
羲和在药王谷见过中毒之人毒发时的模样，唯有一死，方得解脱。
不管羲和如何反抗，毒药仍被灌了下去，她疼得在地上翻滚。
清夜蹲下，捏住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语气中满是嫌弃，"羲和，你们药王谷杀了我母妃，我没有处死那些余孽已经是仁至义尽，还在奢求什么？"
体内疼痛一阵强过一阵，羲和反倒更加清醒。
她看着清夜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清夜被她的眼神激怒，一把将她的衣衫撕开。
旁边的侍卫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时目光仍灼灼地盯着羲和。
羲和羞辱不堪，不知从何生出力气，竟给了清夜一耳光："你放肆！"
男人没能躲闪，生生挨了一耳光，霎时眉宇间带上厉色，"羲和，你找死！"
清夜动作暴虐地将她的衣服撕碎，大掌贴了上去。
不过片刻，羲和眼中浮起水气。
"羲和，你瞧瞧自己这幅荡妇模样，朕只不过是满足你罢了。"
羲和难堪地闭上眼睛，脸色绯红如火，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
就在清夜俯身准备将她抱起的时候，门外传来侍卫的通传：
“陛下，不好了，宸妃娘娘出事了！”
第5章
清夜闻言，动作微僵。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地上痛苦的羲和，最终还是站起身来。
“将她送回去。”
羲和躺在地上，冰冷地面冰得她清醒了些，眼睁睁地看着清夜离开。
她恍惚想到，梦中竟从未见过清夜的背影。
果然，梦都是相反的。
宸妃的病来的蹊跷，病情更蹊跷，太医们均束手无策。
男人急的脸色阴沉，将太医一脚踹了出去，怒声道："医不好她，你们全族都给她陪葬！"
太医们大气都不敢出，谁不知道宸妃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谁敢在这个时候去犯忌讳？
只见角落一人说道："陛下，宸妃娘娘中的乃是天下奇毒噬心散，听闻那药女的血能解百毒……"
清夜看了眼榻上脸色苍白的宸妃，心疼至极，"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那个废物带过来？！"
侍卫直接将羲和绑了过来。
不等羲和反应，清夜率先说明来意。
"宸妃要用你的血。"
说完，清夜熟练地在她手腕上重重划下一刀，鲜血顿时溢了出来，滴在碗中。
等接满一碗血，羲和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一剂药血服下，宸妃当夜便醒了过来。
清夜小心翼翼地搂着宸妃，生怕弄伤了她， "翡儿，可曾好一些？"
宸妃虚弱地靠在清夜怀里，"刚喝了药，好多了，只是胸口还是闷闷的……"
太医急忙解释："毒性太强，就算是药血此等灵药，也需再服几次才能解毒。"
"谁下的毒？"
宸妃身边的丫鬟急忙站出来，"娘娘昨日用过的东西都检查过了，是羲和姑娘……"
清夜一脚将瘫软在地上的羲和踢了出去。
“身为医者见死不救已是罪孽深重，你不思悔改竟还想再害人！”
羲和还在为宸妃的颠倒黑白震惊，又被这突然的一脚踢得措不及防。
眼前发黑的瞬间，脑海中又多了几段混乱的记忆，让羲和分辨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清夜向来整齐的衣服有些凌乱，脸上也憔悴无比。
见羲和醒来，他急忙迎上前来关切询问：
“羲和，没事吧？你昏迷半个月了，我找司命看过，你情劫将至，所以才会虚弱。”
情劫？
羲和所有所思，却见梦中温柔以待的男人满腔柔情尽付宸妃，不由冷笑。
既然他不信自己，多说无用。
她撑着门艰难起身，只是还没出宫门便倒了下去。
无论羲和怎么想，她每日依旧需要到关雎宫为宸妃放血治病。
药王谷的七十三口人命全都系于清夜一念之间，她不能不在乎。
宸妃看着熬药的羲和，轻蔑地笑了笑，"羲和，你和药王谷的人性命全系于我一念之间……"
羲和端着药的手指紧了紧，"药，放在这里了。"
宸妃却拦住她，"我还病着没有力气，就劳烦羲和姑娘亲自喂我了。"
羲和强忍着痛，将药端到了宸妃面前。
宸妃笑着握住羲和的手，缓缓注入灵力。
羲和不知为何手一颤，滚烫的药汁倒在手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还未说话，便觉肩上一沉，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稳住。
羲和擦去唇边溢出的鲜血，看着面前郎情妾意的两人，心中苦涩。
清夜小心的捧着宸妃的手，眼中满是焦急。
他的表情和梦中见到的样子重叠在了一块，羲和有些失神。
宸妃哭得梨花带雨："陛下，她想要将药倒在臣妾脸上……这药里有疮面花！"
疮面花，沾之肌肤溃烂，形如生疮。
清夜脸色一凝，招随行的太医上前去看，见对方点了头，神色迅速阴沉下去。
第6章
羲和试图解释："药刚才都倒我手上了，若有疮面花，我这双手早就烂了！"
宸妃缩进清夜怀里，声音颤抖："陛下，太医也说了，药里确实有疮面花，她是想毁了我的脸！"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羲和，"羲和，你当真是蛇蝎心肠！既然如此，来人，再去熬一碗！"
手下人很快便端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宸妃内心暗喜，羲和那张媚色天成的脸，她早就想毁掉了！
羲和不服道："陛下，你怎可听她一面之词！"
清夜却将药递给宸妃，安抚道："翡儿，这口恶气你亲自出！"
宸妃推诿几番未果，只得"无奈"地端过了药，朝羲和走去。
她端着药碗，低声道："你没了这张脸，以后陛下就只能看着我了！"
说完，她将滚烫的药水尽数泼到羲和脸上。
羲和下意识用胳膊去挡，却还是沾到了脸上，一阵钻心般的刺痛传来，她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却只摸到了一手的血。
宸妃手段粗劣，清夜却仍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她，不听自己解释。
“翡儿百般哀求要朕宽恕你们的罪孽，你居然恩将仇报。”
羲和的身形摇摇欲坠，她看着面前对宸妃呵护备至的男人，只觉陌生无比。
离开时，身后传来清夜的温柔问候，"刚才怎么不小心些？幸好没有被烫到，否则你又来跟朕闹。"
那日之后，羲和脸上的伤反反复复，半个月后才不见恶化，只是疮面花留下的脓包已经结成了疤痕。
青青紫紫的，看起来面目可憎。
羲和再也不愿意照镜，整日覆着厚厚的面纱。
她其实也知道宸妃为何要毁自己容。
两人长得有八分相像，没有表情时更是难分彼此，就连清夜看着这张脸有时都会失神喊出宸妃的名字。
这样的一张脸，怎么能留？
清夜自从上次取过药后，便再未出现。
他将羲和丢在冷宫，不闻不问，仿佛皇宫没有这号人。
宫人们总说陛下为了哄宸妃娘娘高兴，不惜搜罗天下重宝，两人实乃神仙眷侣。
羲和听了只是笑笑，清夜宸妃不来，她反倒落得清静。
静养几日，她的身体逐渐好转，扶着墙慢慢在房间里走，本想收拾些东西带走，却发现，这些年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
也不知是何原因，梦境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觉得那些过往似乎是真的。
本以为这样清静的日子能一直持续到走之前。
却不想清夜竟然在相思引毒发时找上门来。
第7章
羲和气血翻涌，浑身似有蚂蚁撕咬，眼前发黑。
清夜冷笑一声，“羲和，我倒要看看你这药王谷的大小姐骨头有多硬！”
羲和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她看了眼清夜，觉着自己这次也该有些骨气了。
她强忍疼痛，凝住心神，竟然在自己的身体里感受到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虽微弱，却无比强大。
若是司命在此，必然惊喜万分。
羲和情劫将过，体内再次生出仙力。
仙力冲断经脉的时候，羲和差点儿疼昏过去。
她死死咬着唇，口中满是血腥气都不肯松口。
清夜大惊失色，伸手去探羲和的脉搏。
“你这是做什么？！”
短短数息，羲和的经脉断了大半，人也只剩最后一口气。
她气息不稳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让你看看我的骨头有多硬。”
体内经脉寸断，相思引便再难控制她。
她想，总算是自由了。
清夜不料她刚烈骄傲至此，又急又气，想要把她断掉的经脉续起来，仍无济于事。
羲和勉强一笑：“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经脉寸断，多则数天少则瞬息，总归难逃一死。
清夜抿着唇思虑良久，“去关雎宫，取续命丹来。”
“他竟然把续命丹给那个贱人用？！”
得知这个消息的宸妃怒不可遏，“续命丹是广博仙人所炼，全天下不过一颗，昔日陛下自己中了毒都舍不得用，现在竟舍得给那个贱人！”
伺候的宫女低声说道：“按陛下宠爱她的样子，若是挺过来，想必后患无穷。”
宸妃脸上满是狠厉之色，只要羲和还在世上一天，无论是闻渊仙君还是清夜，他们的目光便永远不会在她身上停留。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门外的沉沉夜色，从袖中掏出毒药一饮而尽。
“去请陛下过来！”
羲和只觉浑身疼痛不已，清夜小心将她扶起，准备将续命丹喂下。
侍卫却突然传来宸妃毒性复发的消息。
清夜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续命丹交给侍卫送回了关雎宫。
清夜离开后，羲和一口鲜血吐出，血中竟然带了点点金光。
房内一片寂静，羲和的表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半晌，她举起手腕，皓腕上显现出一根殷红的丝线，透过房门往外飘去。
“羲和上仙，你终于想起来了。”方定晚的声音又熟悉又陌生。
羲和转过头去，只见熟悉的师兄身边似有星辰环绕，眼神中充满怜悯。
她终于全想起来了。
她此次下凡为的是度情劫，清夜担心她受到伤害，便立誓陪她一块下凡历劫。
不想，清夜将为表心意时制作的人偶也带下了凡，顶替了她的位置，陪伴在清夜身边十八年。
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笃深，这才有了自己被清夜厌恶囚禁。
如今，她终于勘破情劫，恢复仙身，总算是能够离开这处人间地狱。
第8章
到底是仙骨受损，又加上恢复记忆，羲和昏迷了三日。
再次醒来，身上仍然剧痛无比，一丝内力也无，虚弱的同凡人无异。
她看着一旁哆哆嗦嗦的太医，哑着嗓子说声“多谢”，却见清夜推门而入。
“呵，果然祸害遗千年，这样都没死。”
羲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死正好，若你死了，朕去哪找第二个这么好用的药人。”
果然。
羲和脸上神色黯淡下去。
她想，虽是转世，但终究不是他。
“翡儿中毒，需要换血。”
这句话将羲和砸的发懵，问道：“她不过一介人偶，怎受得起我的血。”
“若不是你给翡儿下毒，她又怎会痛不欲生？这是你欠她的，自然要还！”
羲和冷笑几声，“你核桃大小的脑子果然理解不了这事，若真是我下的毒她还能有全尸？”
啪！
清夜这一巴掌用尽全力，羲和耳朵一阵嗡鸣，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贱人！你居然不思悔过。”
清夜沉着脸，道：“若有下次，你就搬去虿盆住吧。”
虿盆一向是用来惩罚犯了大错的人。
里面装满毒蛇，常人被丢进去，活不过半刻钟。
然而羲和体内药血可解百毒，虿盆于她，便是要生生忍受毒蛇啃咬分食，生不如死。
羲和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那个舍不得自己受半点伤的人，竟然为了一个人偶要下如此狠手。
“陛下，太医说要快些，否则……”
清夜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侍卫立刻将羲和绑走。
羲和手腕上的伤还没有好，被麻绳绑的生疼，行动时，伤口又裂开了。
若是往常，她定然会被清夜的态度伤得心痛万分。
可事到如今，她反倒觉得快解脱了。
清夜心急如焚，连带着侍卫也加快了脚步。
一到关雎宫，清夜便将她丢到宸妃榻前。
羲和粗略一看，换血的器具都已备好。
她挑了挑眉，“陛下，你自己的毒还未解吧？你可知换血之后，世间便再无药血了？”
药血只存在她体内，换血之后，药血便会失去解毒功效，成为最普通的血。
清夜的毒还差一点儿才能解，他如今这样做是置自己于死地。
她知闻渊对自己一向痴情，却不想对他人也是如此。
清夜神色温柔的看着病榻上脸色苍白的女子，她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即使众人都不看重他，翡儿也没有放弃他。
现在她生命垂危，他定当竭尽全力救助。
“与你无关，你只要同宸妃换血便好。”
他冷着脸，催促一旁的太医赶紧动手。
多拖一刻，宸妃的生命便危险一分。
他赌不起。
羲和看他表情，只觉周身麻木，只有心还有阵阵痛感。
天宫千年时光竟不及她十八年陪伴。
好半晌她才哑着嗓子说道：“你想好了便好，不过你承她的恩，我也记得你的。”
说完，她接过刀，毫不犹豫地刺进心口。
第9章
清夜想要阻拦，却来不及了。
血浸透了她的衣衫，她颤抖着拿起一截竹管。
刀刺得太深，拔出来的瞬间带出些血肉。
羲和闷哼一声，冷汗涔涔落下。
时间紧迫，她不敢耽搁，将竹管放在刀口，另一头，是早就准备好的白瓷碗。
羲和死咬住下唇，咬的口中全是血腥气。
她想得明白，离开之后，这肉身也就不作数了，不如用这心头血还了他陪自己下凡历劫的情。
血流了大半碗，羲和将竹管随手扔开，无力地靠着床榻：
“这心头血可解你身上的毒。”
清夜神色动容，看着脸色灰白的女孩，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快喝吧，这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说罢，她露出一抹苦笑，“放心吧，不耽误帮你的心上人换血。”
清夜盯着手中那半碗血，血液温热，似是带着羲和的满腔爱意。
他盯着羲和将血一饮而尽，明明是习以为常的味道，却莫名品出苦涩来，叫人食不下咽。
羲和见清夜喝下心头血，神色一松，昏了过去。
一旁的太医手忙脚乱的帮她止了血。
传言中药人心头血只消半碗便能有起死回生的功用，不过取出心头血，人也难活了。
清夜扶住羲和，沉声问太医：“她如何了？”
“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恐怕有性命之危。”
清夜面如寒冰，“除了换血，翡儿便没有别的法子可救治了么？”
太医摇了摇头，道：“宸妃娘娘中毒已深，只有换血可以根治，别无他法。”
清夜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近似透明的脸，眼神复杂。
许久，清夜低声道：“动手罢。”
羲和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她只是觉着很累。
前尘往事像走马灯一样闪现时，羲和知道情劫将尽。
羲和本以为自己总算能离开了，可总有一缕力量帮她保住一口气，迷迷糊糊间，她闻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反反复复，断断续续。
羲和强撑着一口气睁开眼，面前似乎有人，有光从他身侧冲进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挡。
透过指缝瞧见面前的人竟然是清夜。
“当初你母妃因我药王谷亡故，……如今我药王谷众人被你囚禁数年，我一身药血尽数流干，总算是能恩怨两消了。”
“既然如此，放过我药王谷众人吧。”
清夜掐住羲和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我，不死不休！”
第10章
清夜无端生出怒火，将碗中的血灌入她口中。
温和的力量窜进体内，可惜她经脉伤痕累累，修复时免不了疼痛加剧。
刚聚起的意识又散开，她再次堕入黑暗之中。
得知药王谷众人被释放的消息后，宸妃怒不可遏。
宸妃目露凶光，笑得却愈发灿烂。
“羲和，你现在是不得不死了……”
时隔数日，方定晚再次潜入皇宫，刚进来便锁上门窗。
“羲和，你怎么了？！”
看着眼前虚弱的羲和帝君，他活剐了清夜的心都有。
“司命，你怎么来了？”
擅闯皇宫，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再生事端。
方定晚给她搭脉，发现她竟元气大损，形容枯槁，不由大惊失色。
“你的心头血……是不是清夜这个狗贼？！”
“我没事，司命。”
“药王谷众人还请你安置好……”
突然一声巨响，屋门被踹开。
清夜站在门口，脸上满是山雨欲来的阴晦。
“好大的胆子！”
方定晚想要冲上前去为羲和报仇，却被她抢先一步挡在身后。
“陛下，一切都是我的错，与我师兄无关。”
看着羲和护着他的模样，清夜怒火中烧，“好一个鹣鲽情深！既然这样，朕便成全你们，来人，压去天牢！”
羲和却一反常态，抽出头上的簪子抵住清夜心口，“放他走！”
第11章
清夜本想反抗，却发现奈何不了羲和。
他怒急反笑，连说几个好字。
方定晚想要趁机带羲和走，却见羲和摇了摇头。
直到看着方定晚离开，羲和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瘫软倒在地上。
清夜面带冷色，“既然你这么耐不住寂寞，那就去天牢好好冷静冷静吧。”
羲和本就身体不好，一进天牢清醒的时间更少。
不知为何，这次却频频噩梦，总是梦到药王谷的往事，还有那些故人。
一场大火将他们困在原地，她拼命呼救，可他们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样，一动不动。
浑浑噩噩好几天，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天牢。
方定晚竟然又潜入了冷宫，满脸憔悴。
“羲和，药王谷昨日傍晚起了大火，烧了一夜……我对不起你……”
羲和只觉一声惊雷炸在心底，突然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好半天才找回思绪，心存侥幸：“他们，大师姐，师兄他们……
”
却见方定晚轻轻摇了摇头。
“我回去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谷外还有一伙黑衣人，他们堵住了出口，想要往外逃的人，都被射杀了……”
羲和感觉喘不过气来。
她再也忍不住了，将梗在心头的那口血吐出，整个人更加虚弱。
“是……清夜？”
药王谷虽说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可历来与人交善，这几十年来，唯一得罪过的便是当今皇上清夜。
方定晚别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羲和心中一片寒凉。
这是她引来的祸事，是她，害死了药王谷的七十三口人。
是她害死了这些人，害死了这些无辜之人。
自责，愧疚，悲愤……怨恨，压得羲和喘不过气来。
司命刚想说话，却听见了外边的脚步声。
怕自己再次连累羲和，赶紧施法隐去身形。
他刚离开，清夜推门而入，衣服松松垮垮，还能看到几点猩红。
羲和一眼便看出他刚从云雨之事里抽身，眉间春色都未褪去。
“陛下，你可知药王谷起了大火？”羲和轻声问他。
清夜自然知道，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羲和看着面前男人的神色，心下了然。
又听司命在一旁说道：
“羲和，情劫已了，随我走吧。”
清夜刚想开口，便有侍卫前来通传。
“陛下，宸妃有孕，正唤您过去呢。”
清夜下意识抬头看向羲和。
他本以为羲和会和前些日子一样，一声不吭，没想到她却突然开口。
“你去看看她吧。”
清夜犹豫再三，只好嘱咐羲和：“你……好好静养，朕明日再来看你。”
羲和却答非所问：
“司命，替我断了这红线吧。”
司命叹息一声，拂袖将羲和手腕上的红线解开。
清夜不明所以，只觉心下若有所失，然而再追问，羲和也只笑笑。
清夜，你我尘缘已尽。
第12章
到了关雎宫，只见已摆好了酒席。
宸妃笑吟吟地请他坐下。
清夜狐疑地打量着宸妃的肚子：“翡儿，你当真怀孕了？”
“当然是真的了，陛下，你许久不来陪臣妾了。”
宸妃说着，委屈的睇他一眼，眸光泫然。
这些天他的人正在加紧调查药王谷大火的事儿，查出来的证据总是隐隐约约指向宸妃。
他不愿意信，可也知道，有些事未必是空穴来风。
他故意冷着宸妃，就是想要赶紧拿到真相，他最讨厌别人蒙骗他。
“翡儿，有些事，你若是自己坦白了，还有转圜余地。”清夜意有所指。
宸妃也不恼，提着酒壶斟了两杯酒，递给清夜一杯，道：“陛下，你不信臣妾。”
“朕当然愿意相信你，若是事实证据摆在眼前，朕信你也无用。”
宸妃脸上闪过一道阴霾，举起酒杯嫣然一笑：“只要陛下信臣妾就行了。”
清夜叹口气，翡儿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他也不愿意相信翡儿是个草菅人命的人。
他顿了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宸妃见他饮尽了杯中酒，才笑了起来，“清夜啊清夜，你眼中始终都没有我，不过以后就好了，你只能陪在我身边。”
清夜脸色一变，刚站起来，便一阵头晕目眩，无力地倒在座椅上。
宸妃面带兴奋地凑近他，轻声道：“这是化神散，是我特意从司命那偷来的，不出三个时辰，你身上仙骨尽消，往后便只能在人间同我做一对夫妻。”
“什么仙骨？你再说什么？”
宸妃却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
“本来是不用这样的，谁叫你总是护着那个贱人！呵，你不是喜欢她么？那你再也别想见到她！”
宸妃状若癫狂，她将清夜的身子转到门口，正对着冷宫的方向。
如今天已经全黑了。
冷宫那边却突然冲起漫天火光。
在沉沉黑夜中，亮的叫人发慌。
清夜目眦欲裂，想要去救羲和，却发觉连站起来都成问题。
她如今正被自己关在冷宫。若是自己不去，她如何能跑得了？
清夜后悔的想要将自己一掌拍死，他又气又急，恨不能插翅飞过去。
宸妃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心情更差：“若不是你雕刻时满腔爱意，我怎会开化灵智！只因她是上仙，你便要丢下我和她一块下凡渡劫？”
羲和……上仙？
宸妃见他面色迷茫，笑道：“我忘了，你都不记得了。”
她将天界的事情一一告知。
末了笑道：
“你心疼她才会陪她下凡度情劫，她却在你手上备受折磨，还真是讽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