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谁最了解贾府,谁是红楼梦里的包打听,估计不少人会想到冷子兴,你看他演说荣国府一回,可以说对贾府的族谱那是了如指掌。
但冷子兴毕竟是外人,不可能真正深入贾府去逐一了解,他的信息固然重要,但也免不了有道听途说和添油加醋的成分。
要说红楼梦里对贾府信息了解最多,掌握最准确的,其实另有其人,这个人就生活在贾府之中,每天到处搜集情报,可以说是红楼梦里的隐藏“特工”。
这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薛宝钗。对宝钗来说,她自从进入贾府后,可以说逐渐掌握了贾府上下的几乎所有信息,无论是人还是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宝钗过生日一回,贾母要替她办生日,就问宝钗喜欢听什么戏,爱吃哪些美食。贾母这么问,自然是要提前安排戏班和厨房,好为宝钗庆生。
但宝钗多乖巧懂事啊,她当然不会真的就按自己的喜好来,原文是这么写的,宝钗深知贾母年老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食,便总依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贾母更加欢悦。
宝钗才15岁啊,她才进贾府没多久,就已经完全了解了贾府老祖宗的喜好,并且在自己生日之时,完全按照老人家的喜好来,别说贾母,换成谁,都得开心到飞起啊。
宝钗此举,在贾母等人眼中,自然是懂事的象征啊,难怪此前说“谁想贾母自见宝钗来了,喜他稳重和平。”什么是稳重和平?一言以蔽之,会说话会办事啊。
宝钗怎么知道贾母的喜好的?当然源于她平时的观察,然后就记在了心里。等到合适的机会,她自然会按照贾母的喜好来办事。
这就好比你跟领导一起吃饭,领导让你点菜并告诉你,点自己喜欢吃的就行。你怎么办?细心的下属可能早就掌握了领导的喜好,自然会按照领导的饮食习惯来。
当领导一看上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时,你说他欣不欣慰?他不仅欣慰,心里肯定还会觉得,这小子会来事,等有了合适的机会,说不定你就上去了呢。
贾府的家宴,贾母是从未缺席的,所以对宝钗来说,不管是生日宴,还是节日宴,又或者是平日小聚,先把老太太的喜好拿捏了,到了关键时刻,才能无往而不胜啊。
不只是贾母,王夫人这儿宝钗也是做得无可挑剔,最典型的案例莫过于金钏儿跳井一回。
金钏儿跳井这件事,是通过一个婆子之口说出来的,当时有两人同时听到了,宝钗和袭人。
他们都是什么反应?袭人是想“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袭人的反应,其实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听闻身边的亲朋出事,自然会触发情感泪腺。
但总有人能在这样的时候保持理智和清醒,宝钗就是,“宝钗听见这话,忙向王夫人处来道安慰。”你看,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听了会有不同的反应和处置方法。
宝钗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不免让人想到后文的一件事,得知柳湘莲失踪,薛蟠哭成个泪人,但宝钗却出奇的冷静,还安排人请家里伙计吃饭。
话归正传,宝钗听到金钏儿死亡的第一反应,不是为金钏儿难过,而是认为自己姨妈王夫人肯定正难过呢,我得过去安慰一下姨妈。
宝钗到了王夫人屋里后,不只是安慰了王夫人,还给出了解决方案,把自己新做的两套衣服拿出来给金钏儿装裹,解了王夫人的燃眉之急,也通过一番安慰,减轻了王夫人的负罪感。
这件事之后,你觉得王夫人会怎么看宝钗?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啊,说的话做的事,就让人心里舒坦,因为她能说到你的心坎里。
后文,王夫人借着别的事,忍不住夸赞过宝钗:到底是宝丫头,好孩子,不撒谎。听听王夫人这语气,对宝钗那是一百二十个满意和疼爱吧?
不只是对贾府的上层主子,宝钗对贾府的一些下人,也是格外“关注”的,尤其怡红院里的人,宝钗对这些大小丫鬟,可以说个个都熟。
跟袭人聊天,她觉得袭人谈吐不简单,是个有见识的,于是乎,宝钗就留了心,“慢慢的闲言中套问他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一个“闲言套问”,一个“留神窥察”,写出了宝钗跟袭人对话中的细心和用心,想掌握这些人的所有信息,那就得一个个详细盘问,用心记录啊。
不只是袭人这样的大丫鬟,就连小红这种平时只做些粗活的小丫鬟,宝钗也是不放过的。滴翠亭偷听一回,我们惊人地发现,这个连宝玉都不大认识的小丫鬟,宝钗对她竟然特别熟悉。
你想啊,自己院里的丫鬟,自己都不清楚,更不要说了解了。但有一天你忽然发现,你的朋友,比你还了解你院里的下人,你会怎么想?
而宝钗之所以对怡红院的人事了如指掌,自然少不了她平时亲力亲为的实地调查,细读红楼会发现,宝钗可没少去怡红院,正如耿直的晴雯所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
晴雯是个直肠子,她对宝钗的这句抱怨,虽然不合礼节,但八成是真的,这也说明,怡红院宝钗可真的没少去啊。没办法,要搜集信息,很多时候,就得亲力亲为,就得多跑几趟啊。
再如哥哥薛蟠从外面来的东西,她送人不落赵姨娘,给黛玉的加厚一倍,把香菱带进了大观园,都是宝钗细心搜集信息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她掌握了贾府上下所有人的脾性和动态。
就是对身边的姊妹,宝钗的心也足够细。袭人有一次烦湘云给她做东西,湘云一开始有点为难,后来还是答应了。袭人哪里知道这背后的事。
后来还是宝钗说她不知道体谅人情,并告诉她湘云在叔叔家的真实生活现状,因为她发现湘云情绪不对,后来就跟湘云聊天,才得知她过得有多难。
湘云在叔叔家的真实生活,为什么是宝钗先知道?前面我们说了,宝钗这个人成熟稳重,细心体贴,所以她能最先发现湘云神情不对,进而了解了更多内情,掌握了更多信息。
也正因此,后来湘云要办螃蟹宴,宝钗才提出要全程赞助湘云,不仅给她出主意,还给她出物资,让湘云打心里感激宝姐姐。
她对湘云如此,对黛玉也是如此啊,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一回,最先掏心掏肺的是谁?是宝钗啊,因为钗黛当时的关系,因为金玉良缘一事,面上俩人一直较着劲,且黛玉是孤傲的性子,如果宝钗不主动俯就,两人很难放下芥蒂成为闺蜜的。
这也是宝钗的过人之处,对她来说,搜集和掌握更多信息,不是为了打击谁报复谁,更不是为了实现个人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是便于她更好地与身边人相处,与这个世界相处。
邢岫烟的碧玉佩,史湘云的金麒麟,贾宝玉的通灵玉,这些人的配饰,宝钗也都曾留意,但真的就如黛玉说的,她在别的上还有限,唯有这些人带的东西上越发留心?
当然不是,对宝钗来说,想要充分了解一个人,自然会关注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乃至于他的衣服着装,甚至日常的喜好配饰,这样才能掌握更加完整和准确的信息。
宝钗关注的不只是邢岫烟的碧玉佩,之后还悄悄把她当了的棉衣赎回。宝钗关注的也不只是金玉良缘,还有闺中姊妹情谊,她能主动关心黛玉之病,让人给黛玉送燕窝,就足以说明,她是个有心之人。这种有心,更多时候是善心,是用心,是贴心,而不是别有用心,心怀叵测。
对宝钗来说,人只有掌握更多的信息,才不会焦虑,才会游刃有余,才能更好地掌控自己的生活,才能在人生的每一个十字路口,有更准确的判断,也有更成熟的思想和决定。更何况,宝钗家是皇商,而作为商人,掌握更多信息和情报,本来就是他们的基本素养啊。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