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羹淡跟着姥爷长大,从牙牙学语开始就称呼外公为“爷爷”,后来年龄稍长,为了将两个“爷爷”区分,一个称为老家爷爷,一个称呼为“阜康爷爷”。疫情之后,已近耄耋之年的阜康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虽多方治疗,奈何病魔无情,于2025年3月14日深夜辞世!羹淡身处异国他乡,特撰写此文表达阜康爷爷的纪念。
阜康爷爷煮的奶茶,再也喝不到了。
那碗热气腾腾的奶茶上漂浮着几许金黄的酥油,是我记忆中每一个清晨的开始。从我牙牙学语到青年远行,二十余载的朝朝暮暮,阜康爷爷都会在厨房忙碌,等待着我的起床,准备好那个简朴而温暖的早餐——馒头夹油泼辣子,配上一碗他亲手煮的奶茶。就是这样简单的日常,却在他离去后,成了我心中最珍贵的宝藏。

记忆中的爷爷是坚毅而温柔的。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牛,他会轻声告诉我:"那是哞哞。"以最朴素的方式,向我传递着这个世界的知识。当我的小腿疲惫,走不动路时,是他宽厚的背脊承载着我前行;当我馋嘴想吃冰棍时,平日里节俭的他会不假思索地从褪色的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只为看到孙子脸上绽放的笑容。
无聊的午后,阜康爷爷会讲述他年轻时放羊的故事——在茫茫雪地中求生存,在博格达峰上攀登,在天池边寻找传说中的水怪......他的话不多,但每一个故事都是他生命的印记,是他想要留给我的精神财富。

阜康爷爷一直是家中最坚韧的那根脊梁。大活小活杂活,他样样精通,从不言苦,从不言累。干完了活,他会在老藤椅上小憩片刻,醒来后便津津有味地看起抗日电视剧,那些打鬼子的片段,他百看不厌;偶尔,他也会踱步到小区里,与老友们对弈一局,棋子落下的声音清脆而悠长。
阜康爷爷的童年布满了荆棘。家中本有几头牛,几匹马,生活尚算殷实。但迁至新疆后,一切都变得艰难起来,只能以放牛放羊为生。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他遇见了奶奶,两人相濡以沫,在贫瘠的土地上辛勤耕耘,养育一方人家。后来,他成为了一名大车司机,穿梭于崎岖的山路之间。还记得他曾说起,有一次在驾驶室里烧炉子,险些因一氧化碳中毒丧命。就这样含辛茹苦,他终于将四个女儿抚养成人。

本该享受安逸晚年的他,又开了家汽修店补贴家用,开始照料孙辈。为了让我和堂弟安稳入睡,年迈的他夜里也难以合眼。直到在诚盛花园买了房,举家搬迁至乌鲁木齐,他才真正体验了大城市的生活。

每年暑假,阜康爷爷总会带着我们走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让我们见识名山大川、古迹文化。在他的眼中,世界如此广阔,而他想把这份广阔都传递给我们。
孙子渐渐长大,离开了阜康爷爷的身边,飞越太平洋去往异国他乡,只有夏日才能短暂相聚。每一次重逢,我都能感受到时光在爷爷身上留下的痕迹——他的身体不再硬朗,年轻时辛劳的代价慢慢显现,乙肝病毒也日渐难以控制,整夜的咳嗽与失眠成了他的常客。那张曾经圆润的脸庞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逝去的时光无法追回,但我庆幸没有留下遗憾。在爷爷生命的最后三年,我有幸能长时间陪伴在他左右,见证他的点滴变化。记得最后一次通话,我们聊了很久,那天的阜康爷爷话格外多,他谈起了自己的父母,回忆我小时候的趣事,述说着对我未来的美好期许。那时谁能想到,这竟成了我们天人永隔前的诀别。
陪伴了我二十三年的阜康爷爷,走了。
那碗阜康爷爷亲手煮的奶茶,再也喝不到了。但它的温度和味道,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