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民间十余年的七皇子找到了。
连街边卖猪肉的屠户都知道七皇子的母妃曾是皇上最爱的宠妃，她死在皇上最爱她的时候，成了皇上心口最深刻的朱砂痣。
七皇子刚回宫，便被皇上盛赞流落民间却不失尊贵，最是能体察民情。
瞬间分走了太子大半风头，甚至隐隐有盖过太子之势。
中秋宫宴上，七皇子向皇上请旨：“国公府小姐于儿臣有救命之恩，以玉佩为信，求父皇赐婚。”
直到嫡姐在我房间里翻箱倒柜搜出那枚玉佩时，我才知道，原来那年瘦的皮包骨的少年竟然是如今风头无两的七皇子……
1
“大姐姐，这是作甚……”
我看着嫡姐领着手下七八个丫头和婆子，在我房间里一顿乱翻，连被褥都拆开抖了抖。我没有阻拦，只是垂着头站在旁边，做出一幅怯懦的模样。
林乐康没有理我，只是垂手理了理裙子。
“小姐，找到了！”
一个婆子从我床下的小箱子里搜出一个玉佩递给林乐康。
“明日宫里来人，管好你的嘴，看在你这玉佩的份上，准你在屏风后面听着。记住从现在开始这玉佩是我的。”
几个婆子又对我耳提命面一番，林乐康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第二日宫里果然来了公公传旨，国公府跪倒了一大片，我偷偷躲在屏风后，听着公公尖利的嗓音宣着旨。
“朕感念国公府之女救七皇子于危难，以玉佩为信，赐婚于七皇子顾予止、国公府之女，三月后完婚，钦此。”
“恭喜林国公了，这位七皇子现如今可是能比肩太子啊！”
传旨公公收了林国公的银钱，提了几句如今七皇子的受宠程度，再加上人人都知道七皇子的母妃曾是皇上最疼爱的妃子，就连故居含春殿到现在都日日打扫，没有新人搬进去，这可是宫中独一份的待遇。
记忆在我脑海中快速翻飞，七皇子，顾予止……阿纸！是那个差点冻死在路边的男孩。
2
大约是十年前，府上仆人说大小姐带回了一个快冻死的男孩，丢进了海东青的园子里，说是要让海东青练练狩猎把式。
海东青的园子离我院子不远，我就趁着夜深偷偷溜了过去。
果然在园子里看见个单薄的男孩，他的肩头已经被抓出了不少血痕。
海东青看到我就凑了上来，我娘之前告诉我，我从小就惹动物喜欢，出生那日，院子里聚了好多猫猫狗狗。这只海东青明明是嫡姐养着的，却从未伤过我。
“你别抓他啦，再抓他要死了。”
我给海东青顺着毛，同它说着好话。我娘去世之前就是这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熬了三日便没了。
虽然我屋里东西不多，但是还是塞了些御寒的毛毯给那男孩，他说他叫阿纸，命比纸薄。
我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海东青很给我面子，再没伤过它，只是有时候不耐烦时用翅膀扇他几下。
我也偷偷把食物分给他，他总算是活了下来。
有一天晚上，他破天荒来敲我的窗户，给了我一枚玉佩，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日他就消失了。
3
赐婚的圣旨到了以后，全府都忙着张罗大小姐的婚事，也没人有空管我了。正好这几日就是灯火节，趁着府里府外都热闹，揣着我抄写的书稿就径直去了相熟的那家书店。
我一直靠着抄书赚点钱，国公府的下人经常克扣我的用度，主母心知肚明却从不说什么。要不是我娘从前教我写字，我现在怕当真是要饿死了。
老板收下我的书稿，只匆匆过了几眼，就从柜台拿了银子给我。
我数了数钱数发现多了不少，正准备退回去，却被老板一只手挡了回来。
“你这手字好多公子夸呢，多少人都冲着你抄的书来的，正好今日过节，你也去过过节，别天天紧巴巴地过。”
谢过了老板，我混进人群中，想了想，也买了一只河灯，提笔写了字，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河里。
心里默默念着“愿母亲在天上长乐自由。”
“林姑娘。”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视线却只及男人胸口，微微抬头才看清他的面容，眉压着眼，眼睛有些细长，微微垂下眼便能将眸子遮住七八分，教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薄唇轻轻抿着，嘴角却勾着一抹笑。
见我沉默，男人主动介绍着自己。
“是我，阿纸……”
阿纸，那不就是如今的七皇子顾予止。我急忙行了个礼，他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
“我的玉佩不是给了你？怎么国公府报上来的却是那位，嫡小姐？”
我听见他的牙齿轻轻摩擦了一瞬，最后三个字听来竟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竟然认出我了？想到那日林乐康在我房里对我的警告，我微微欠了欠身：“玉佩一直是嫡姐的。”
“嗯，是她也无妨。陪我……走走？”
4
两人走了许久，走到了远离人群的湖边，顾予止才开口。
“原本真的是想报恩，捞你出那虎狼窝，不过现在那位自己撞上来，也不是不行。”
听着身边男人的轻笑，我的手紧了紧，心里竟生出几分纠结。
“你想不想，拿回你娘的铺子。”
顾予止的话如同雷击般打在我身上，让我无法动弹。
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你娘的铺子我入了股了，不过我现下手里缺人，也缺钱……”
我懂了，他若是要和太子争，便需要很多钱来笼络人才。我娘是江南商贾家的女儿，一心扑在我爹身上，只是商贾再如何富有都是配不上国公府的。当时我娘带了许多家产背井离乡，国公府的库房基本上都是被我娘的嫁妆填满的。
只是她不知道，我爹早有正妻，我娘被家中宠的极为天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来了京城却只能做一房侍妾。我爹和主母配合着，几乎是囚禁了我娘，夺了她的嫁妆和铺子，到最后她咽气，都在念着回家，回江南那个家。
“我娘教过我，我也会努力学！”
在国公府我连温饱都无法保证，实在是腾不出功夫来替我娘报仇，但如今有了顾予止，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成功压过太子，不过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嗯，我会派人教你，尽力就好，原本也只是为了了你一个心愿，算是还当年的恩情了。”
说罢，顾予止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递给我。
“这个比之前那个好，收好，别又被抢了。”
拿着还带着体温的玉佩，脚下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绕着我脚转了几圈，又蹭了蹭盘在我脚上开始睡觉。
5
过了几天，我就知道顾予止说的派人教我是怎么回事了。
夜里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翻了我的院子，还给我带来了一堆账本。
“这是七殿下吩咐给您的，都是铺子的账本，这封信是掌柜写的，您照着看。有不懂的先记着，过几天殿下会安排您和掌柜见面。”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男人便又翻出了院子。
顾予止倒是贴心，还专门给我带了几根蜡烛，要是靠我那被克扣的份例，我房里的蜡烛只怕是撑不起晚上看完这些账本。
打开信，只一眼就让我愣住了。
这字迹……跟我娘亲有八九分像，大概只是巧合吧，我静下心翻开账本，对着信上的内容，也慢慢回忆着我娘曾经教给我的看账本事。
只是越看我越不能平静，这信不光字迹和我娘相像，就连理账的思路都和我娘像了个十成十。
如不是我亲眼看着我娘在面前咽了气，怕是真的会存几分期盼。
看着账本，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日子，那时国公府还没展现出可恨的爪牙，我跟娘还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每天娘就带着我坐在院子看，手把手教我看铺子的账，我靠着娘亲怀里写大字，写的好了，娘就用笔在旁边给我画个小兔子。
我擦了擦涌出的眼泪，我大抵只是个没用又不受宠的庶女，可好不容易叫我抓住了机缘，为了娘，我也会把握住。
6
窝在房里看了几天账，我也慢慢找到了些门道，把想不明白的问题都记了下来，只等着顾予止什么时候领我去见那位掌柜，便一起问了。
“人呐？老爷找你！”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这府里的下人也从未将我看作主子，连二小姐也从未叫过一声。
我仔细地把账本藏好，便去了主厅，总感觉没什么好事，毕竟我那个国公爹好事是绝对不会想起我的。
进了厅才发现主母和嫡姐都在。
“爹、母亲、长姐。”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看着主母和长姐脸上藏不住的笑便心狠狠地往下一沉。
“林恪，你母亲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太子殿下门下的邢公子！”
我一听，忍不住身形晃了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