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带着恨意娶我的,因为我害死了他的未婚妻。
他说,肖婉什么都不做,就足以让他喜欢。
而我,只配痛苦的活着。
给予我救赎的人,赐予了我的地狱。
后来,他跪着求我回去的时候。
过去已经成了困住他的牢。
我早已断了我们之间那如藤蔓般抽筋拔骨的纠葛。
1
继父刚过头七,母亲就带了个男人回来,这次的年轻些。
我打量着桌子上那些奢侈品,真是个有钱大方的冤大头。
他们在卧室里巫山云雨,毫不避讳。
我把继父的相框擦了擦,默默收了起来,抽屉里已经放着一个去世的了。
我知道母亲这些年很难,我还未出生时,生父就跑了。
母亲长得漂亮,县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她一心想过上富贵生活,可现实偏偏不尽人意。
母亲教唆我引诱第三个养父犯错后,她终于收手了,银行卡里又多了厚厚的一笔钱。
愧疚仿佛未在她脸上存在过,唯有那烟缸里的烟头似在诉说什么。
在我幼时母亲就告诉我,“男人靠不住,钱靠得住”。
我想这次的陆叔叔,母亲应该是最满意的。
几天后,我被陆叔叔安排了进了城里的新学校,一切富贵的让我陌生。
在我强烈要求下住了宿舍,其实我是怕的,不想再被母亲掌控。
闲言碎语比我还早的传到了学校,不知是谁造谣母亲的事做成了视频在班级里投屏,我迈进教室那一刻如芒刺背,鲜红的字迹滚动播放着母亲是一个插足他人婚姻的人。
惊恐和不安裹挟着难以置信的情绪占据着我的内心,母亲绝不会这样做的。
我冲上去拔了电源,手心冒着冷汗靠在讲台上微微颤抖,压着怒意质问。
“是谁干的!”
讲台下那哄堂大笑的声音让我脸颊臊红,却无人回应我。
“给我们讲讲,你妈怎么攀上有钱人的呗?”
“穿的这么穷酸,你妈妈是不是没伺候到位啊?”
“听说因为成绩好转过来的,什么嘛,还不是靠她妈妈的身子啊。”
一声声的羞辱将我淹没。
“我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母亲爱钱,但从来没有破坏过别人家庭,凭什么要被这些同学来侮辱,我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冲上去打了那个骂的最狠的女生。
“闭上你的烂嘴!”
教室里瞬间一片唏嘘声,我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午休时,班级门口来了好几个女生,被我打的那个女生带头将我拖入厕所。
数不清的的拳脚落在了我身上,脏污泛臭的浑水将我淋透,耳膜充斥着刺耳的笑声。
“贱货!入学第一天让你长长记性!”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连肖婉你都敢惹!”
原来那个漂亮女生叫肖婉,她沉重的高跟鞋踩在我肩上,居高临下的睥睨。
“真像流浪狗,学几声狗叫,说不定我就少打你几巴掌。”
……
十几分钟的霸凌仿佛比一个月还要长,我抱着头蜷缩着,衣衫已经湿透,已经说不出哪里更疼,脸上分不清是污水还是泪水。
“都散了吧,又欺负同学!”
一道好听的音色响起,厕所里的人渐渐散开。
“还惊动了顾学长,啧啧……沈知梨,今天就放过你。”
“顾哥哥,是她欺负我的。”
肖婉眸子里噙着泪水,捂着那被我打肿的脸,仿佛刚刚下手的最狠的不是她。
“我会了解清楚的。”
从肿了的眼皮缝里瞥见了那个男生,干干净净。
“还能走路吗?我送你去校医室吧。”
“同学,谢谢你,我没必要去。”
本就是靠陆叔叔进的学校,刚入学就惹了祸事,母亲绝对会不高兴。
我忍着腿疼站了起来,温暖的外套将湿透的我包裹,如同被暖阳照耀。
“我叫顾辞,你的学长。如果你不介意,我帮你处理伤口。”
“谢谢……谢谢学长。”
那湖水般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关切,莫名的让时间静下来。
空教室里,他蹲在我身旁细心的帮我处理小腿的划伤,没有因我身上的脏臭味有一丝蹙眉。
“你是刚转来的,对这里情况不熟悉,若是再被欺负就联系我。”
那指节修长的手在我手机上输入号码时,早已掠过我心底漾起了万千火花。
“我会的。”
顾辞,这个名字从那天被我记在了心里。
2
几天后的傍晚,我被肖婉约到了小树林。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要道歉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不远处的几个男生带着狞笑向我走来,恐惧感渐渐弥漫上心头,我才意识到被骗了。
惊慌的逃跑时,眼前浮现出顾辞的脸。
他说过,我可以求助他。
耳边呼啸的风将我的希望湮灭,电话里传来的是没有感情的语音。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绝望之际被人拖了回去,似被命运戏弄那般坠入了人间炼狱。
“果然是贱的很啊。”
“一副好学生模样,装他妈什么纯情。”
月亮的光影透过树叶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我坠入了黑暗的地狱。
夜特别长。
为何这校园生活一开始就成了这般模样,绝望的想回县城。
拖着疼痛的身子蜷在树下,压着那满腹委屈拨了母亲电话,听筒里是母亲打牌的声音。
“妈……我……我想回县城上学。”
“不行。这个学校里,有钱人多着哩,你应该懂妈妈的苦心的。”
“可是……我被好几个同学欺负了……”
“我和你陆叔下个月就结婚了,你不要在这时候给我添堵。”
我紧紧攥着那被扯烂的书包,酸涩感涌上鼻腔,却刺在喉咙。
母亲的眼里只有嫁个有钱男人。
只要有钱,甚至可以舍弃我。
我早该知道。
我站在派出所门口酝酿了许久的勇气,被跑来的母亲打破,将我推搡到路边。
“你这个讨债鬼!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
“报警了以后我还怎么抬得起头!你还小,这件事就当它过去了。”
“是他们伤害的我!为什么我要忍气吞声?”
“小梨,我们马上就过上好日子了。报警一切都完了……”
被母亲抱住我却感受不到温暖,苦涩的泪水无声滑落。
“妈妈……你插足了吗?”
那一声叹息,让我再无法抬头。
“妈求你……妈给你跪下,再忍一次好不好?那么多苦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
母亲扯着我的衣袖跪在了我面前,如同当年养父第一次钻进我房里那时,也是这般的祈求我别声张。
脚下有万斤沉,陷入淤泥里无法再迈一步。
原来为了母亲,我的人生还可以更烂。
……
手腕那温热的血在一滴一滴的滴落,慢慢感受这消逝的世界。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踹开宿舍门的声音,顾辞拿着外套将我裹住,抱着我跑向医院。
那心跳声一下一下在我耳畔,真好听。
“许知梨……别睡……”
醒来时已被换好了睡衣,手腕缠着纱布。
卧室的装修富丽堂皇,精致的连水杯都看起来价值不菲,顾辞端了一碗粥进来。
“学校我帮你请了假,我一个人住,你不介意就在我这里休息几日。”
“学长。我……又麻烦你……”
我如惊弓之鸟般的紧攥着被子边缘,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陷入那不堪的回忆里。
他抚着我的发丝将我揽入怀里,生怕我碎了那般温柔安抚,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别怕,我不会嫌弃你脏的。”
那日以后,顾辞经常等在教室门口,抬眸间总能撞上那清澈的桃花眸,盈盈笑意的望着我。
阳光斜洒在那如松柏的身影上,微风吹起他的衣角,我无数次的怦然心动。
课后他将我搂在怀里,故作生气的捏着我的脸。
“上课时又没专心,我就那么好看?”
“下次我看别人。”
“以后只准这样看我。”
那笃定的话语仿佛我就是他的人,连落在脸上的雨都是甜的。
他永远不知道他是我这破碎人生里的透进来的光,是我不敢触碰却暗自奢想的存在。
他从未表白,爱意却像指缝留不住的风,只有我知道。
3
母亲如愿以偿的嫁进了陆家。
暑假时,我第一次见到了陆叔叔的儿子,二楼那笔直的身影熟悉的让我心惊。
昨日还牵着手一起去了寺庙求平安扣的顾辞,如今却冷的像寒潭,冰得我不敢靠近一步。
我从未想过和顾辞会这样相遇。
“小辞,这是你许阿姨的孩子,许知梨。在学校见过吧?”
顾辞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轻蔑的斜睨一眼。
“不认识。”
“陆叔叔,我们……”
“认识”二字还未说出口,生生咽了回去。那副厌弃的模样让我如坠冰窟,我陪着笑脸。
“陆叔叔,我会好好和哥哥相处的。”
母亲极力的将我往顾辞身边推,用力的掐了我一下腰。
“好好表现。”
原来那个让母亲百般讨好的孩子是顾辞,只有顾辞同意,她才能进陆家。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嗤,可我却不知该如何收起爱意去整理这让人局促的关系。
夜里,我失眠了。
借着月光悄悄来到厨房喝水,刚打开冰箱门就被角落的顾辞揽入怀里,我被吓了一跳。
顾辞的双臂很温暖,整个人几乎压在了我身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畔。
“我不想你是我妹妹。”
低软的声音夹杂着酸楚,却像热浪翻滚着我的心。
顾辞说过他很爱他的母亲,连姓都随他母亲。
如今我和母亲却成了伤害他的人。
他一定很难过。
生涩的抬手回抱住顾辞,不知该怎么解释来表达我的内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妈妈嫁的是陆叔叔是你爸爸……”
他微凉的指尖轻抚着我的脸,俯身在我唇瓣上印下一吻,快到让我来不及将那一刻保存。
那温度却烙印在我的心上,身体如电流席卷过那般的酥麻。
失神之时,唇瓣摩挲着我的耳垂。
“不怪你,我们秘密的在一起吧。”
温和低缓的嗓音像羽毛一样飘落在我耳畔,掷地有声。
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偷偷喜欢他了。
穿着顾辞送我的外套进到班级时,就被一盆冷水泼在了身上,冰冷的水流顺着衣领向背脊,同学们嬉笑着欣赏着我的狼狈。
顾辞的好让我忘记了上学期的伤害,原来一切还在。
我的日记本出现在肖婉手里,大声宣读着我那秘密又羞涩的感情。
一个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入耳朵,无处遁逃。
“不要脸,还幻想和自己哥哥在一起。”
“一家子都是狐狸精啊……我听说她也是这样勾引养父的……”
日记本像逗狗那般的扔来扔去,穿着那湿透的外套拼命的去抢。
皱巴巴的日记本落入某人手里时,我惊恐的抬眸。
“顾辞……”
他细细翻阅着,按住我的手让我没办法夺回。
那甜蜜的文字记录着我们的点滴。
就在我以为顾辞会护着我时,猝不及防的巴掌落在了我脸上,火辣的刺痛感夹杂着说不清的羞耻。
“我拿你当妹妹。你真让我恶心。”
那赤裸裸的嫌恶眼神如刀子将我的心刮的血淋淋,我像个小丑。
“顾辞,你听我解释。”
日记本重重的拍在了我脸上,我第一次读懂了他眼底那浓厚的情绪。
他厌恶我,如同厌恶我母亲。
我们的关系从那天就莫名其妙的疏远了。
霸凌的生活愈发的变本加厉,他明知道我遭受着什么,却不再靠近。
我却需要靠他曾经的温柔支撑着活下去。
我最强势又卑微的反击是相信有一天那些人会恶有恶报。
4
顾辞的订婚宴。
六年未见,顾辞还是那么夺目,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我没想到未婚妻是肖婉。
往事如狂风席卷而来,时间没有消磨一切,反而报复的更加汹涌。
我僵在原地,那从心底涌出来的恐惧感让我止不住的发颤。
“顾辞,你怎么能……”
“原来是好久不见的妹妹。”
顾辞眸中带笑却淡漠疏离,尾音重的仿佛在提醒着我的身份。
肖婉身着一件红色高定晚礼服走了过来,娇媚的挽起顾辞,炫耀般的在我面前浅吻。
浓情蜜意,虚伪至极。
“知梨来了。这几年还挺想你那可怜模样的。”
我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嗓子如沙子磨砺过那般疼。
“哥哥的订婚宴,我怎么会不来,祝哥哥嫂子白头偕老。”
我一直不喜欢叫顾辞“哥哥”,我曾卑微的奢想过若我清清白白或许也可以为他穿上美丽的白纱。
可顾辞望着肖婉的眼神时,是那种想揉进骨子里的爱意。
我不曾拥有过。
母亲将我拽到一旁,想在顾辞的订婚宴上帮我物色男人。
被迫和宾客浅聊时,不小心瞥见了顾辞那阴冷幽深的眸子,眼底的不屑灼伤我的脸颊。
我寻了个去厕所的借口偷偷溜了。
顾辞是我悲苦人生里那一点微末的糖,配上这酒苦的出奇。
生日那日的傍晚,肖婉梨花带雨的来到我家时,我才知道他们吵架了。
她哭着说想去海边散心,被扰了清净的我只想止住她的哭声。
天气阴沉,海风吹得有些冷。
我去车里取外套再回来时,肖婉不见了。
我无措的沿着海岸线寻找,却只看到海浪冲回来的鞋。
顾辞赶来后,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将我推倒在地死死钳着我脖颈,那脸上是狰狞的愤怒,双眸猩红的瞪着我,如同一只失了理智的猛兽。
“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她一直在努力的讨你喜欢,你怎么能因为当年那么点小事就害她呢?你他妈是个人吗?”
直到我快窒息时,他才放开手,颓然的坐在地上,眼里满是痛苦和恨意。
“肖婉要是出了事,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极度惊慌的解释着。
“我没有害她……是肖婉想去海边,她一直哭,我才带她来的。”
似是戳到了顾辞心里的痛点,他发疯般的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手机屏幕几乎怼在我脸上。
‘顾哥哥,知梨开车载我去了海边,车速好快,我好怕。’
那几句话让我百口莫辩。
“她最怕海了!你知不知道!”
“她已经感知到危险,发了定位让我快来救她!你太恶毒了!”
我哭的泣不成声,头发被顾辞狠狠揪住,逼得我不得不抬眸看他,眼神里满是欲将我凌迟的杀意。
“哭什么?后悔没来得及逃离现场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害她!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声嘶力竭的想证明自己的无辜,脸上又是那熟悉的巴掌。
“我以为你和那做三儿的母亲不一样!”
我无法相信这是顾辞说出来的话,他明明知道这样会让我难过。
呼啸的海风似在嘲笑着我的愚蠢。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好像确定了就是我害了肖婉那般。
连母亲都不站在我这边。
5
肖家为肖婉做了墓碑,失踪那天是忌日。
墓前已满是鲜花,我却只敢在夜色时来看看她。
手里的鲜花还未放好,就被强有力的手拽到了一旁,那束花被扔在了地上。
浓厚的烟草味刺入鼻尖,顾辞的声音满是凛冽。
“良心不安吗?许知梨,你再敢来,我将你腿打断!”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来?”
我几近哭腔的吼着,饱受着所有人的指责让我近乎崩溃,心像吞了玻璃渣子那般疼。
一切都好端端的,顾辞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即便是死也要将我拖入这痛苦之中,在她眼里我还不够惨吗?
“你没有资格。”
如同判了我死刑那般的冷漠,我却无法自救。
次日清晨,刚打开门的我就被顾辞推回了屋内,那个我眼中的阳光少年已满是憔悴,一身酒气的将我抵在墙上,钳着我的下巴,眼神阴翳的像淬了毒。
“许知梨!你不是喜欢我吗?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为肖婉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