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消逝,爱过的人在变老。
曾经熟悉的故乡,不再给予“物是人非”的惆怅,而是回不到从前的沮丧。
不断消逝的老街老巷,让念旧的情怀无处安放;我们无奈的坚强,并不会写在脸上,只有难耐的遗憾,随着每次午夜梦回的辗转反侧,越来越深地刻印在心上。
千百次的构想,无非是谋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可以闲逛,在渐行渐远的迷惘里,邂逅明眸皓齿的姑娘,她的裙角,掀动着青春最美的迷惘…
重庆北碚澄江老街,“幸运”地躲过了开发的浪潮,在新世纪二十年代的光芒里,坚持着韵味悠长的旧时光。
独行我将在这时光里徜徉,沿着破破烂烂的巷子蹒跚而行,期待在某个拐角,与不期而遇的少年的自己握手言和。
记忆茧房
走进澄江老街的时候,已经在“广阔天地”里飞翔太久的你会突然觉察,被压制在心房角落里的杂沓纷乱的记忆,像春天的青草,不顾一切地生长。
小镇少年的倔强变成刹那间上翘的嘴角,释怀的笑代表你饶恕了自己青春的桀骜。
家你走过一间间记忆茧房。
它们以灰扑扑的青砖为胚,黑瓦灰墙,还有一看就年头不小的木质门窗。
你看不穿洞开的木门里房间的格局,但你很熟悉里面的布置:一准有一张古老的八仙桌,桌旁安设四条磨出了包浆的长凳。桌子上会有一个以上的暖水瓶,配着几个带把手的茶杯,大概还是搪瓷的。
简陋的厨房最能安抚风风火火的母亲,她会一边唠叨一边准备色香味俱全的伙食。
你很讨厌她,却爱她的手艺。把她的“恶毒”与白米干饭一起,甘之如饴地咽下去。
你在大人的卧室里躺在床上看黑白电视,就算是广告,也不舍得眨眼睛。
最怕下雨的天气,电会停,雨水会朝房间里滴,点着蜡烛,搬盆挪桶反抗老天爷的日子,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晰?
格子木门街沿边参差排列的住家商铺总能被你发现些稀奇的东西。奈何囊中羞涩,你只能用眼睛打牙祭。
那时候的人做生意都很随意,走在街上,总会看见有些商店大门紧闭。
涂着廉价红漆的格子木门布满岁月的痕迹,或许,你还能在上面找到多年前自己报复店家用小刀刻出的字迹。
街道两侧间植着成不了材的梧桐树,从来也不惧风雨。
梧桐疏影里,有小镇姑娘昂首挺胸走过去,朴素的衬衣被斑驳光影裁剪成碎花连衣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艳动人便让人更想上前试试恋爱的勇气。
一无所有的少年追求爱情,凭借的是一腔孤勇,却不该嘲讽。他在碰壁间坚持,被寤寐思服折腾,终于长大成人,开始正视责任的意味。
枝繁叶茂季节轮替,树木不死。爱过的姑娘早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们也有了新的烦恼。但过去的美好挣扎着改头换面,或者酝酿着新的萌芽,就在老地方,以枝繁叶茂的模样,应和了我们对过去的想象。
我不知道是往前进,还是往后退。
青春褪尽了颜色,如懒洋洋的猫,蜷缩在这世界的一隅;我六神无主,没有轮回的兴趣。但我抚摸到时间凝结的节点,感知到疼痛与嶙峋的疤痕时,澄江老街将不再是一条由砖石组成的老街。
它是我们过来的方向。是顽固的从前。也是心灵可以放心睡觉的港湾。更是记忆容身的茧房…
文化澄江
澄江的文化,澄江的生活。
我从不认为文化是高大上的阳春白雪。它只是一个特定地域的人长期生活工作的结果。
文化它是一种生活的集中展示,是文字对某个生活片段的扼要说明。
所以,人文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某个类似群体生存状态的概括。
我以为,澄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在它的腹心走过,这种独特风格便依附于那些屋子,草木之上,让我们对经历的人生进行自觉的梳理,并在比较中得出这就是我们过去的结论。
澄江老街上保存了太多古旧的房子,那是很多重庆人曾经熟悉的生活场景。像鲜活的化石,清晰地提醒我们走过的日子。
门楣上残破的红色对联,不知道那时候的向往是否与今时完美重合?
屋檐下的洗衣台,见证着没有洗衣机时勤劳的无奈。
花老院子旁边见缝插针的花坛,保证了一年四季常有花开。
在有限的物质基础面前,生活依然充满希望,丰富多彩。
这里摆设着我们曾经的期待,停留着过去的渴盼。
这期待与渴盼悄悄地在岁月中实现,但我们也有遗憾:时光不再来。回首之际,擦肩而过的姑娘已经看不见…
到北碚澄江老街走走罢。
在那记忆茧房内,在旧日时光的温存与惆怅里,也许,我们能寻觅到最初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