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侯率兵北上,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仅仅十天就攻到了上京城下。
“怎么会那么快?”伪帝陆千皓接到离阳侯逼近上京的消息后,吓得瘫倒在了龙椅上。
满朝文武都不吭声,王丞相等人脸上,更是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陆千皓啊,陆千皓,你能坐上那把龙椅,却不想想,没有楚家的支持,你能否坐稳这把龙椅?”
这样的心思,在许多朝臣的心中升起。
“紧闭城门,一定要将楚家军挡在上京之外!”伪帝陆千皓咆哮道。
“传令给墨秋山,让他带着暗夜司守在城门上,谁若敢怯战投敌私开城门,杀无赦!”
陆千皓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他意识到了这些人全都身在曹营心在汉,随时都有可能偷偷的去打开上京城的城门。
陆千皓的亲信将领杨虢率兵六万,坚守上京城楼。
离阳侯却在城外围而不攻,派人轮番对着城里喊话。
“城楼上的将士们听着,先帝留有遗诏,令太子陆元清继位。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康王陆千皓,不过是谋朝篡位的奸佞,迟早会被诛杀。
咱们都是大离的士兵,理应拥护正统,诛杀奸佞。
侯爷说了,尔等都是受人蒙骗,只要弃暗投明,既往不咎……”
轮番的喊话下来,城楼上的士兵个个畏手畏脚,毫无斗志。
开玩笑,城楼下的可是离阳侯,是楚家军。
在离国,楚家军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代名词,就算他们出身禁军,归顺了伪帝,也不敢跟楚家军打啊!
如果不是墨秋山的人在后面举着屠刀,这些士兵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奔下城楼去开城门了。
上京城的百姓也乱了起来。
他们最初以为真是皇帝传位给了陆千皓,楚家军和李家军都拥戴康王。
听说离阳侯带兵围困上京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普通百姓或许还不敢走上街头与伪帝的势力抗争,但太学的学子们却不管那么多,他们凭着一腔血勇之气,开始上街游行,呼吁打开城门,迎接楚家军入城。
伪帝不得不派出巡城卫镇压这些学子。
伪帝虽然下旨将这些学子统统抓起来。
巡城卫里许多都是与楚家和郑家交好的士兵,面对学子们的呐喊,不禁下不去手抓捕,反而个个颔首称赞。
最终,巡城卫只抓了一些趁乱想浑水摸鱼的地痞流氓。
太学的郑院正和留在上京的小孔夫子亲自上街阻拦那些闹事的学子,劝他们稍安勿躁,将人全部带回了太学。
这时,留在上京的楚家旧部开始了活动。
这些楚家的旧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因先辈的战功,好几家都有爵位,有部曲,也有子嗣在巡城卫和禁军中任职。
这些人一串联,便决定利用城楼上的自己人,给城外的离阳侯传信,约定好三更里应外合攻城。
三更天,墨秋山率领的暗夜司的人疲乏得纷纷闭眼休息。
一对巡城卫偷偷潜到了城门边,杀了守在城门边的暗夜司的人,打开了城门。
陆钰带着一队人马杀进了上京,城外离阳侯率领的军队,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毫无战意的禁军,大部分都举械投降了。
陆钰与匆匆赶来的墨秋山战做了一团。
墨秋山作为暗夜司的统领,武功颇高,但陆钰自从替楚天骄引蛊后,“噬毒经”已经练到了大圆满,不仅体内毒素尽解,内力也变得深不可测。
“宁王世子?你怎么会武功?”墨秋山看清楚与自己对战的人后,有些吃惊。
自陆钰小时候,暗夜司就有一个职责,便是监视当初的南宁王府。
陆钰这位南宁王世子,更是在暗夜司的密切监视之下。
暗夜司的消息里,陆钰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别说武功,他那身子能正常喘气的时间都少。
陆钰一剑刺向墨秋山,根本没有和他叙旧的心思。
剑气划破了墨秋山的衣襟,墨秋山被逼得连连后退。
只交手几招,墨秋山就知道自己不是陆钰的对手,想要逃,可陆钰哪肯放过他。
陆钰已经听陆元清说过了,这墨秋山从头到尾,就是康王埋在陆云奎身边的钉子,若不是他,康王不可能有机会逼宫。
“世子,放过我,我可以为你卖命!”
“呸,本世子不需要。”
陆钰封死了墨秋山的退路,招招紧逼,到了第二十招,一剑划破了墨秋山的喉咙。
墨秋山到死都没明白,为何曾经那么羸弱的宁王世子陆钰,突然武功变得如此高深了呢?
陆钰杀了墨秋山后,守城的将领杨虢也被俘了。
上京城门彻底打开,离阳侯率领剩下的楚家军,进城接收了上京城。
陆钰领着一万人攻向了皇宫。
睡梦中的陆千皓被惊醒,太监飞奔来报:“陛下,城门失守,楚家军已经进城了。”
“完了,彻底的完了!”
陆千皓穿上了龙袍,赶往了皇宫的内城墙。
曾经的康王世子,如今的伪太子陆宏成亲自守在宫墙上。
皇宫内还有五千禁军。
“快,将那些朝臣都给我押到城墙上去。”
自从得知离阳侯围了上京城后,陆千皓就将王丞相、崔刿这些朝廷重臣,全部扣押在了皇宫。
陆钰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就攻下了皇宫的外城。
当他率兵攻到内城时,离阳侯也匆匆赶到。
宫墙上,王丞相等一干朝臣,都被绑了起来,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名士兵持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陆千皓对着宫墙下的离阳侯喊道:“楚戈,你若归顺于朕,朕愿与你共享江山,封你为摄政王!”
离阳侯哈哈大笑:“不用了,我闺女已经是摄政王了。我这当爹的可不愿意夺了我闺女的王位!”
陆千皓一窒,指着身后的那些朝臣道:“楚戈,你若不归降于我,我就杀了这些朝臣。他们代表着离国的所有世家,他们死了,这些世家必与你楚家为敌!”
离阳侯皱眉。
他倒不怕那些世家与楚家为敌,但那些朝臣,他却不能任由陆千皓都杀了。
不说王丞相跟他是亲家,且说这些人每一个都掌管着朝廷的一个部门。
他们若都死了,离国的政务就得陷入瘫痪,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爹,麻烦您在这吸引陆千皓的注意力,我有办法偷偷进内城救那些大臣。”
此次围攻上京,陆钰一改往日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一马当先,第一个攻入上京。
离阳侯对这个女婿的印象,越来越好了。
听到陆钰要想办法混入内城,救那些朝臣,颔首:“好,你去吧,我会在这尽量与陆千皓周旋的。”
陆钰只点了几名亲近的士兵随行,刚走两步,就听到离阳侯在身后叮嘱道:
“钰儿,小心!”
陆钰心头一热,转身对离阳侯道:“爹,放心。”
陆钰小时候曾经在宫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为了能经常出宫跟楚天骄玩耍,他早就将皇宫摸得清清楚楚。
内外城墙哪些地方有守卫,哪些地方城墙高耸却无防守,哪些地方城墙常年失修,他都门清。
他带着几名亲卫,顺着内城墙一路向西,有一段城墙虽然很高,却没有修建城楼,墙上亦无人看守。
陆钰趴在地上,叩击青砖,听到响声后,面上一喜,从亲卫手中接过军刀,顺着砖缝撬了起来。
剩下的几名亲卫也来帮忙,几人三五下就将这块两尺宽的青砖撬开了。
青砖之下,传出潺潺的水声,“这是一条暗渠,通往宫外。”
皇宫每逢下雨,也需要地下的这些暗渠排水,暗渠的位置本是绝密,但陆钰自小就留心这些,被他找到了此处暗渠,不足为奇。
“殿下,这渠太窄了,咱们很难从这钻进去。”亲卫点燃了火折子,照亮了地下的暗渠后说道。
陆钰皱眉,他当年钻这暗渠时,只有几岁,身形还小,如今以他的身量,也很难从这暗渠中钻过去了。
“无妨,只有一墙之隔,咱们挖过去。”
陆钰一声令下,亲卫们将就手上的军刀,大张旗鼓的挖掘起来。
也就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离阳侯那边,没人巡视,陆钰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挖渠,若是平时,巡视的禁军,早听见动静过来查看了。
这边在挖渠,那边离阳侯还在跟陆千皓扯皮。
为了吸引陆千皓的注意力,离阳侯开始数落起了陆千皓的倒行逆施。
“康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还请你坦诚告知。”
陆千皓以为离阳侯服软了,客气的回道:“侯爷有什么疑问,尽管问。”
离阳侯问道:“听我家老一辈说过,当年我姑祖母敬慈皇太后,曾经将你与高宗皇帝一同领到慈宁宫抚养,最终却选了高宗皇帝继承大统。
我姑祖母对你的评价是,无才无德朽木不可雕,这事你可知道?”
当年与陆乾坤一同竞争皇位,最后却输给了陆乾坤一事,是陆千皓心中最深的心结。
他自忖大家都是庶子,凭什么陆乾坤就能被敬慈皇太后收为义子,而他却只被封了个胶东王?
也正因为有这心结存在,陆千皓才会一生都在觊觎帝位,不肯消停。
听到离阳侯当众揭他的老底,还借敬慈皇太后之口,说他无才无德,陆千皓勃然大怒,冲着城楼下骂道:“楚戈,你休要胡说。母后临终前将皇宫的暗线全部留给了我,就是对我的认可。
母后当年是受了陆乾坤的蒙蔽,才会扶他继位。
若是当年母后选了我,我必不会对你们楚家动手,也不会让离国陷入三面环敌的危险境地!”
那评价,其实是离阳侯杜撰的,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康王失去冷静,不去注意他在拖延时间。
离阳侯长枪杵地,隐身在大军里,嗤笑道,“康王爷,你还是找块镜子照照自个儿吧,你那脖子上杵着的,莫非是个尿壶?都是水!
瞧你在国难当头时,不顾大局,引发内乱,谋朝篡位,就知道我姑祖母当年对你的评价,一点都没有错。
你猜我姑祖母为何要留着你,又将宫里的暗线交给你?”
陆千皓对嫡母有天然的敬畏,他想起了幼年时第一次被带进慈宁宫时,楚清言神情淡淡的高坐在上,他与陆乾坤跪在地上,双双发抖的情景。
得到楚清言的赏识和赞许,几乎是当时所有皇子的心魔。
康王隐忍一生,支持他不肯放弃谋夺大位的信念之一,便是楚清言最终选定了他。
他慨然扬声道:“楚戈,你休要挑拨离间。
母后临终前已经对陆乾坤失望透顶,想改立我,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她手中仅剩的权利交给了我。
楚戈,你好好想想吧,我是你家姑祖母选定的人,你归顺于我,合情合理!”
离阳侯已经从陆元清口中得知这事,在襄阳时,他也与楚天骄私下讨论过这事,楚天骄了解楚清言,一语就道破了天机。
离阳侯虽然对那位姑祖母不甚了解,却相信闺女的判断。
楚戈哈哈大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我姑祖母睿智一生,怎么会看得上你这跳梁小丑接替帝位。
我姑祖母不过是为了让你成为高宗皇帝的磨刀石。
给你一些宫中暗线,期待你能搞出点动静来,在她老人家仙去后,帮着她磨炼高宗皇帝。
谁知你那么怂,一直隐忍到今日,借着国难才敢行事。
你也不想想,我率领大军在外抵抗外敌,你在上京谋逆,此等不忠不义的行为,必将寒了前方将士的心。我楚戈岂能归顺于你!
你果然是个无才无德的朽木!”
除了楚戈说出来的这一点,楚天骄还猜楚清言这么做,是意识到了她死后,陆乾坤很可能会对楚家动手。
给康王一些助力,让他与陆乾坤狗咬狗,既可以让康王吸引陆乾坤的注意力,又能为楚家争取到一些转圜的时间和余地。
事实上,也正因为康王暗地里搞风搞雨,朝廷诸事不顺,才让陆乾坤父子始终没有完全腾出手来对付楚家。
陆千皓被离阳侯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暴跳如雷,却没有办法。
他此时还不能乱杀人,若是他敢动手杀了那些朝臣,离阳侯很可能会开始强攻。
“康王,我看你脸上的褶子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你说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离阳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嘲讽,总之他就是没话找话,就为了帮陆钰吸引住康王等人的注意力。
离阳侯本来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一番操作时间一长,他竟然就词穷了,正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城楼上的王丞相接话了。
“侯爷啊,听说大行皇帝给你家大闺女赐婚了?”
“老王啊,你身子还康健吗?受伤没有?”
……
一对亲家又唠上了。
王丞相聪慧,他深知离阳侯的性子,绝对不是这种临阵前骂骂咧咧的人,今日一反常态,定是有所布局。
王丞相担心离阳侯骂不下去了,才接上了话头。
城墙上的其他文臣,个个都是人精,好几个都反应了过来,帮着离阳侯找话题,有些文臣怕陆千皓生疑,甚至帮着伪帝开始劝离阳侯考虑考虑陆千皓的建议。
好好的战场,画风诡异起来。
若不是城楼上下林立的钢刀,光听这此起彼伏的声音,恐怕有人会以为这些大离的重臣们在隔着城墙对山歌呢!
“够了!闭嘴。”
陆千皓最初被离阳侯气得头晕脑胀,后来又以为那些朝臣在跟离阳侯套近乎,帮着他劝离阳侯归降。
直到半个时辰后,大家嗓子都有些暗哑了,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味。
可他也想不出离阳侯此举所为何意。
离阳侯投鼠忌器,不敢强攻,他陆千皓就更不敢对城楼下的楚家军动手了。
双方僵持下去,不说皇宫内的粮食够不够,光说他古稀之年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康王一咬牙,从一名士兵手中抢了一把钢刀,将王丞相拽了上前,冲着城楼下喊道:
“楚戈,我最后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你若再不归顺于我,我就杀了你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