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之罄矣，维罍之耻。虽然早前郑居中的肯定让人知晓近乎手段齐出的陈平安具备和兵家初祖姜赦五五开的可能，但身为陈平安最亲近的亲朋手足，此时正处于战场外围的刘羡阳、文圣以及小陌等人没有上帝视角，自然分外紧张。

当然，身为定海神针的文圣情绪相对稳定，不仅出言宽慰内心焦灼的刘羡阳，甚至还有心思和五言聊起了兵家往事。

当然，这倒不是说文圣并不关心自家关门弟子的安全，只是从先前的表现来看，陈平安暴起开战一事文圣似乎早有预计，又或者说这件事本就是师徒俩提前商议好的计划，故而早已通晓全盘计划的文圣才会相对镇定。

可终归一边是曾名震远古的绝代强者，号称“人间老四”的恐怖存在，而另一边却只是一个未知天命的年轻人，文圣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神性也好、老剑条也罢，甚至是横跨数座天下的大阵加持，哪怕连天时地利也都算上，种种外力加身最多也只能让陈平安在力量上不断和姜赦缩小差距，甚至是站在相同的高度上。

可事实上力量从来都不等于战力，否则陈平安早些年辛苦爬坡时也不可能屡屡以弱胜强，经验、脑子和信念等等都会影响到战斗的结果，可偏偏他此刻对上的就是在战斗方面堪称祖师爷存在的兵家初祖姜赦。

这一战对陈平安来说很难，哪怕力量上达到对等的高度也一样。

论经验，陈平安的整个人生加起可能都不如姜赦经历过的某场大战来得久，前者最引以为傲的对决相对姜赦漫长的战斗生涯不过沧海一粟。

论脑子，“兵法”这个词的来源就是姜赦，兵家初祖不是白叫的，兵法之道早已融入他的灵魂深处，从他准备见陈平安开始，一言一行都是兵法的体现，这一点陈平安也是在事后复盘才看明白。

最后的意志，陈平安堪称“钢铁意志”不假，剥皮缝衣只是开胃菜，孤守残城不见天日更是钝刀刺肉，可姜赦又何尝不是如此？

将武道开发到前无古人的近神之境后悲催路断，姜赦又顽强地创造出兵家大道，而后历经血战再造天地，最终却惨败收场，自身兵解五分，囚禁长庚万年之久，如今成功归来后丝毫不见气馁颓丧，反而仍旧信心满满要胜天半子。

如此种种，姜赦的意志之坚韧无以言表，再结合此前的各方面优势，即便陈平安真的能在力量上与其持平，可是一旦强势开战，后者的胜算又在何处？

也许答案就在文圣对五言娓娓道来的兵家往事之中！

同为自远古血战中脱颖而出的至尊流派，兵家能与三教并肩靠的就是实力，可时过境迁，三教已是三“教”，可兵家却仍只是一“家”，根源便在于核心价值观的相互冲突。

文圣先是肯定了兵家存在的意义和功绩，随后却也明言兵家难以立教的根源问题。

三教大道虽各有法门，但核心观念却殊途同归，都在于对欲望的压制，自发地行有所止，收放相对自如。

而兵家却截然相反，本质是顺从人心释放欲念，再辅以法家之意自上而下地强行压制，最终难免大水漫堤，一溃千里。

也正是这种核心观念上的冲突，导致三教对兵家始终处于打压态势，后者自然也就无缘立教。

事实上三教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姜赦万年前欲再造天庭就是最好的体现，吴霜降乱起半座天下也相差不远。

兵家一脉的野心太大，太容易脱轨，而一旦事发，最先死的就是毫无反抗余地的山下众生。

所以正如文圣所言，兵家大道很好、好强大，但他实在信不过人心和欲望，“利令智昏”从来都不是危言耸听，兵家大道如果固步自封，很难拥有真正的未来。

文圣先礼后兵便是想要探究万年后姜赦是否另有长进，结果很显然。

而文圣代表的绝非个人，十有八九是三教整体的意志，换言之这本就是三教针对姜赦的考验，显然后者再次让所有人失望了，至少目前看来如此。

不得不说的是，天地再变，如今人间的主角依旧还是三教，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任谁都不是对手，所以在姜赦和陈平安开打的瞬间，他就注定要输给这个年轻人，因为后者代表的是近乎整个人间的意志，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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