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母亲是我杀的,我不认。
她说柳氏孩儿是我杀的,我也不认。
成婚七年,虽年少情深,却敌不过人心易变,到最后还是送了我一纸休书。
我不服!凭什么要我背这口大黑锅!
1
府上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却不知我正笑着感激。
柳倩惜终于是遂了楼子鸢的愿,替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我自嫁入楼府,年少时因怀不上孩子可受了不少刁难。
如今楼府长子虽是侧室所生,但也好过无所出,而且对于我来说有孩子就好了。
眼见着肩上担子少了些,我自是欢喜,连饭多吃了一碗。
婢女小莲看着我,先前有些担忧的眼神淡了些,眉眼弯弯地看着我。
「主子的胃口难得这般好,是想到什么喜事了么?」
我自是晓得小莲是担心我,她虽是这两年才伺候我的,但也是真心实意地待我。
「府上有喜,再加上今日这餐食合我胃口。」
小莲见我没有伤心忧虑之色,便也安心了许多。
大夫人需要将人人都放在心上,我虽懒得动弹但还是得去看看柳倩惜。
那娃儿很是讨喜,我见着他也很是喜欢,笑着逗弄着小娃儿。
半躺在床上的柳倩惜很是虚弱,她看我对孩子很是喜欢心便和我笑了笑。
将先前备好的平安扣给娃儿戴上,我和她走了个过场,说了几句关怀的体己话。
那妾室低眉垂眸,是个柔顺的性子。
毕竟她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那日卖身葬父被楼子鸢瞧上了,便成了楼府的二夫人。
她看着很是疲惫,我也不做叨扰,正欲起身离去,便见着楼子鸢风尘仆仆地赶来。
男子身上虽染了些寒意,但喜上眉梢的神色是掩不住的。
只是他见到我站在柳氏身侧,便将喜意敛了去。
许久不见他如此激动,我颇有些意外,脸上却是不显露的。
而他本是来看自己心爱之人,却瞅见了我,他只觉得晦气,眉宇间立即染上了不悦。
我心中冷笑一声,知道他是不想见我,同他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去。
脚步方才落在门口,便听着里面掩不住的笑声。
雪飘零着落在我肩上,我愣了愣将只道是忘记带伞。
小莲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如常,垂下眸不多做言语。
2
楼府喜气洋洋,我同那柳氏处得不错,府上也祥和安宁了许久。
只是忘了府上的奴婢却也是些见异思迁的。
小莲见我皱着眉看着桌上的粉桃,连忙将其撤了。
「主子,这些时日来了些新人,大抵是无意的,我现在便拿走。」
我叹了一口气,那些下人虽晓得我是大夫人,却也是最不受宠的。
下人忘了我的喜好,反倒将柳倩惜爱吃的桃子送了来。
「柳夫人喜欢桃子,你给她送过去吧。」
话毕我还未回到内屋,楼子鸢倒是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真是稀奇,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过来。
我看了眼男子,他蹙着眉,将下摆一甩,坐在了堂上。
「夫君,这是怎么了?」
我款款而来,抬眸看了眼小莲,小莲亦是无措地看着我。
楼子鸢眉眼间有几分怒意,只见他掏出我前些日送去柳氏的金镯狠狠砸在地上。
那镯子在地上旋着,我起身捡了起来,这本是看着和娇嫩的娃儿相称才送过去的。
「我倒是不知你又起了这种心思!」
我蹙眉,看向他的双眼染上几分淡漠,我从不屑于耍手段,不知他从何说起。
他见我如此冷淡,嘴上一直念叨着我太过绝情,将抬手向我脸上打来。
我来不及反应,差点磕向桌角,吓得小莲扑通跪下,拥着我哭得可怜。
「你!发生了何事……你这、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我捂着脸,实在不解。
我眼底染上怒意瞪着他,还打算听他说明缘由,却只见楼子鸢从怀里拿出一纸休书。
这便是要与我和离了。
说来可笑,我连我为什么被休都不晓得。
我看着楼子鸢冷冽的眸子,实在是看不透。
七年,也不过如此。
3
当初嫁给楼子鸢,本就是忤逆了家人。
我早已无家可归,于府上时亦是不曾想过给自己置办过房屋。
这偌大的城,我便是连去处也没了。
小莲仍陪着我,小心地瞥了我几眼,见我毫无表情的脸很是忧愁,还以为我受了刺激。
我心中有些气恼那无缘无故的巴掌,站着大吼了一声,随即拉着小莲去了当铺。
还好我还有些珠宝首饰,在当铺里兑了些银两后便动身去到客栈落脚。
夜微凉,我披着外衣看着那跃动的烛火,一夜未眠。
小莲是个贴心的人儿,我虽已不是楼府的大夫人,却也不愿离开我。
这些时日她很是劳累,时常在外跑着,替我物色着房屋。
我则在客栈中,想要诘问楼子鸢,只是手提笔却一字未落。
我的手背抵着额头甚是不解,楼子鸢虽是有些莽撞倒也不至于如此绝情。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小莲今日回得早些,她神色慌张,对着我说道府上死了人,门口正挂着白布。
「你可知道是谁?」我蹙眉看她,手上的笔也握紧了些。
「奴婢在那儿打听到了……是柳氏和她儿子。」
这、这怎么可能,明明前些时日……
我头疼欲裂,柳氏是个本分的,她的死必然是不简单的。
想来楼子鸢休了我,便是认定是我做的事,只可惜我不在府上也没办法查些什么。
坐着细嗅着纸墨香气,落笔想要责问他。
我虽是可怜柳氏母子,但凭什么要我受这诬陷。
信送了去,只是大抵未曾启过,楼子鸢不曾回过一封信。
春来暑往间,小莲终是寻到了去处,与我在城郊处有了处房屋。
只是偶然会想到被扫地出门的事,我心中还是会有烦躁。
实在是气不过,我便去堵人想要知道个前因后果。
楼子鸢被我堵到过几次,每每都是厌恶地看了我一眼不愿多说。
到最后或许是我扰得他烦了,这才愿意搭理我。
4
楼子鸢说,将我扫地出门本就是对我的宽宥,不然定是要将我送到府衙。
他念着我当年为了他被父母断绝关系,现在落得孤苦无依的境地,这才没对我赶尽杀绝。
我费解的望向他,实在是听不懂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见我还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攥紧地拳头抬了起来,眉眼俱是怒意。
「到如今你还不认错!你便是恨我偏心惜儿,也不该杀了她的孩子!」
楼子鸢噙着泪,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该要你喝那些劳什子药方,害你没了孩儿……」
「但是惜儿何其无辜,孩子何其无辜?你为何变得如此恶毒,我原是不信你杀了母亲,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楼子鸢说着一堆莫须有的话要我承认,我冷眼看着他,这个和我相处了七年的男人,便是这么看待我的。
阴险恶毒、心狠手辣、善妒杀人。
我便是如此不堪吗?
他似乎忘记了我曾经的样子,不,有或者说他早已将我与年少时的我抽离开来。
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小娘子,曾经满心满眼看着他的我,在他眼底早已变成了柳氏。
柳氏成了他的幻想乡,让他欢喜,让他再一次回到年少时的心境。
我眼底的寒意流转着,将哭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的手拍开:「人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是我。」
「呵,不是你?你可还记得那个金镯!」
「我是送了,哪又如何?难不成小孩子还能将镯子吞进肚子去?」
男人看着我,将脸上的泪水擦了去,他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愤恨的神情。
「你将金镯猝了毒,惜儿不知让他戴了许久,等到发现时早已回天乏术!孩子去了后,她就想不开了……」
楼子鸢双手握拳,眼睛睁得通红,看着我像是要把牙齿咬碎。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你!」
5
就像那时桃花落在我的肩上,我却不知。
男儿郎的大手朝着我靠来,笑着将花拾下,那便是我与楼子鸢的初见。
原是楼府的宴请,却将相思种入我与他的心中,再也忘不了。
家中规矩严,礼仪束缚教我像个人偶。
我总是温顺低眉,惹人怜爱的模样,在京城颇受欢迎,因而府上求亲之人早已将门槛踏破。
父母原是看中了某京城大户,却不料因这场宴请,失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