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为人类文明传承之本,从我们的祖先学会刀耕火种时起,狩猎,采集等技能就以口口相传的形式,成为一个族群的共同记忆。
而到人类文明的古风时期,文字和语言的诞生,更是有力地促进了集群教育的发展。
从苏美尔的“泥板书屋”,到古埃及的宫廷学校,从周王朝的“庠序之教”,到战国时期的稷下学宫,古典时代以来,人类在教育上的发展一直就没停过。
但纵论全球,在当时最具代表性、最成体系、最科学的教育体系,还要数古希腊的一系列学园和教育机构。
穿越千年的风,重现埃弗比的光彩埃弗比并非是一个地名或人名,而是由希腊词汇ἔφηβος音译而来,意为“即将被自己所在的德莫登记为公民的男性青年”
同样,埃弗比机构到底源于何时,学界也并不能给出一个服众的答案,维拉莫维茨在考据大英博物馆的两块铭文后,结合吉拉德关于亚里士多德描述的推测,认为埃弗比机构大约于公元前334年成型,其前身或许是某个受国家委任监督的军事组织,或体育训练队伍。
当同时期所有的教育,都只着眼于经史考究或政治训练时,古希腊开拓性地将体育作为教育的核心。
从埃弗比教育的兴盛到衰落,体育训练一直以来,就是贯穿其中永恒不变的核心。
当然,并不是说同时期其他的教育机构就完全忽视体育,像孔子注重的君子“六艺”,就有马术和射箭,但这些关于体育的训练目的,并非着眼于学生体能的训练,而是更多地为了服务于社交,个人操守的培养等方面。
但埃弗比机构创立之初,就具有极其浓厚的军事色彩,学生主要由年满十八岁的公民组成,在加入机构后先参观神庙,然后分别驻扎在三个不同的地方进行守卫工作,在其驻扎地,他们会有三名教师——一名体育教师,一名石弩教官和一名重装设备训练员。
除此之外,还会在各部族选出一位纪律督导员,监督青年们的行为操守,同时负责采买,以及从公民中选出的一位督察长官总览全局。
此时期的埃弗比教育,主要以格斗、体育竞技、武器使用为主,甚至青年们在接触武器之前,还会进行庄严的宣誓:
“我永远不会让我手中神圣的武器受辱,也不会抛弃我的同伴。我会为了城邦和神庙的财产而战。我将守卫我们城邦,我不会让城邦的土地在我守卫的期间丢失一寸,我还会让它变得更好。我会服从上级的命令,我会遵循城邦的法律,如果有人妄图破坏我们的法律,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去阻止。我会以我父亲的信仰为荣。”
在第一年的训练和驻守任务结束后,这些青年会统一举行一次操练军演,然后第二年下放到各村庄或神庙进行巡逻任务,必要时,参与国家的正式军事行动。
不难看出,此时期的埃弗比教育,几乎是纯以体育或军事训练为主,像今天的军校更多一点,目的在于增强国家实力,提高公民归属感,在接受埃弗比教育的两年内,这些青年也几乎是以整个社会的“局外人”身份存在,他们不能投票,不能参加议会,不承担除涉及继承人外的任何法律责任,甚至他们不需要纳税。
狭小的圈子和整日的军事训练,宣誓活动让这些青年们天然地认为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自己应当在作战时献出自己的一切,在培训结束后,他们就是正式公民的一员了。
早期的埃弗比教育,在那个时代是具有先进意义的,但随着作战工具的进步和作战方式的升级,这样“全民皆兵”的军事化教育,显然不符合时代发展,于是各城邦对于这些埃弗比机构做出了一些改进。
石阶螺旋上升,埃弗比机构四度演进随着不同时期国家需求的改变,埃弗比机构的“招生”资格和教学内容也相应做出了一些调整改进,按照其对公民身份的要求,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也就是埃弗比机构刚诞生的那一段时间,我们已经了解到,此时的埃弗比机构主要以军事训练为主,目的在于增强公民归属感,训练青年体格和作战能力。
与此同时,此时的埃弗比教育还具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公民身份的筛选器。
四个阶段的埃弗比机构,都有承认公民身份的效用,但第一阶段时,所有非奴隶的满十八岁的青年,都有强制义务参加且仅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公民身份。
但在公元前221年,安提帕特向雅典强加寡头政治,导致其原有的民主政治被削弱后,埃弗比机构的发展路线发生了变化,同时也与公民的关系出现一定的改变,此后迎来了埃弗比教育的第二个阶段。
在第二阶段,体能训练由曾经的两年变为一年,更重要的是,此时所有的适龄非奴隶青年不再被强制参加埃弗比教育,甚至通过登记名册,我们也可以看到,此时的埃弗比青年已经在名字后面登记了他所在的德莫,而过去的惯例是,成为公民后就将名字登记在德莫上。
由此可以看出,此时加入埃弗比机构也并非成为公民的唯一选择。
所以当接受埃弗比教育不再成为必须时,公元305年,这一年加入埃弗比机构的人数远低于同年满18岁的人数。
当然,第二阶段的埃弗比机构同样放宽了限制,开始允许18岁以上的人加入埃弗比机构接受训练,但仍不允许未成年进入。
到第三阶段,埃弗比机构的限制几乎已经完全放开,不仅全年龄段的人都可以进入,甚至连外邦青年,都可以与雅典的青年一起参与祭祀,训练,竞技等活动。
如果说过去的埃弗比教育,就是为了提高归属感,增强城邦实力,那在这一阶段的埃弗比教育,就已经开始转变为一个侧重体育竞技的教育机构。
同时,这一阶段埃弗比机构与公民身份获得的关系持续脱钩,为第四阶段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第四阶段的埃弗比教育基本上成为了一种新的渠道,即外邦青年获得本城邦公民身份的渠道,此时的埃弗比机构成为外邦人获得公民身份的新的方式。
总的来讲,埃弗比教育可以分为部分,第一部分包括第一、第二阶段,第二部分则是后两个阶段。
前期的埃弗比教育,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体育和军事化教育上,并与城邦公民权的获得,有着直接关系,但后期的埃弗比教育,可以说完全成为了以体育为重,其余各学科全面发展的教育模式。
第四阶段的埃弗比教育,已经不再局限于体育的教学,这个时候的教学大都是围绕体育馆进行,之前提过,古希腊埃弗比教育十分注重体育教学,因此在雅典等诸城邦的眼中,体育几乎有和法律一样的地位。因此后期埃弗比机构的大部分教学,也都是围绕着体育馆进行,这一时期的教育内容开始将文学、哲学和音乐等课程也纳入了高等教育的范畴。
从帕加马的一批铭文中可以了解到,三、四阶段的埃弗比教育中的教师,除了之前的体育,格斗等,还邀请了一些游访学者进行演讲和教学。
比如阿卡纳尼亚的文学家米南德,曾经在特尔菲的体育馆中做过演讲,而芝诺的学生斯帕罗斯,也因为在斯巴达体育馆的演讲太过出彩,而被克里昂米尼三世聘请为埃弗比青年们的老师。
文学、哲学等课程的开发,极大地丰富了埃弗比青年们的学习内容,使这一时期的雅典乃至整个希腊半岛的学术,都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态,可以说这样的教育模式和学术氛围,也促进了古希腊逻辑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
千年回眸后的崭新思考古希腊独具特色的埃弗比教育,在当时可以说是独领风骚,尤其是古典时期后期的埃弗比教育,可以说已经初具现代教育的雏形,毛泽东同志说过“文明其思想,野蛮其体魄”,在此时期的雅典城体现得淋漓尽致。
青年们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竞技之后,去体育馆的大浴场洗过澡,然后进行哲学辩论,或者围坐雅典娜神像前,聆听一场游学教授的演讲。
这样的学习氛围熏陶出了亚里士多德,斯帕罗斯等一大批著名的思想家和哲学家。
但仍要注意的是,自始至终,埃弗比教育都一直在片面地强调体育,或者说是军事训练的重要性,虽然在人员不足的前期这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但在较为和平稳定的古典时期中叶,则容易导致人才疲软,青年们开始厌倦过分对“纪律服从”、“忠于国家”的强调,最终导致这种教育模式没能在之后的文明中传递下去。
但“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对于埃弗比教育,我们应该以辩证的态度去看待,后期自由、丰富的学术环境和教学氛围,给予了埃弗比青年们对人、自然和各种哲学多元的讨论,适当的训练也有助于其身体的健康发展,这一点无疑是有益于教育的发展。
但教育的本质,应当是在囚笼之外的,很遗憾埃弗比教育没能挣脱出这个囚徒困境,我们能理解外有波斯的觊觎,内部也是纷争不息,这个时期军事化是最为正常的选择,但仅从理想的“后来人视角”来看,这一点恰恰就是古希腊教育做的不太完善的一点。
结语:今天的我们在回顾这些尘封的历史时,或许会抱着很多复杂心情,去看待这些曾经的制度。
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这些曾经领先于世界的思想中,总还有一些未被看到的精华等待着我们去发现,所以埃弗比教育的兴衰,或许也对我们有着更多的启示。
参考文献:
《政制逻辑》
《历史》
《政治学》
《编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