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十几年伏弟魔,我不想活了

二哈成长记 2024-09-11 08:58:37

郑好当了十几年的伏弟魔。

被家人逼到走投无路的那一刻,她想到了自杀。

然而正当她拿着一瓶甲醇,享受最后片刻安宁时。

她接到了弟弟说要来见她,顺便“借”点钱买房的电话。

郑好决定自杀的那个夜晚,恰巧是弟弟郑岸二十八岁生日。

她婉拒了父亲给郑岸庆生的邀约,从医院实验室赵姐那里,要来了两瓶高浓度甲醇。

一瓶足以致死,剂量小不至于太痛苦。

但为保万无一失,一旦没死成,郑好就把另一瓶纯甲醇“干了”。

回到公寓楼,郑好把其中一瓶甲醇打开,倒进平日最喜欢喝的梅子酒里。

闻了闻,味道还挺甜。

她把混合甲醇的梅子酒摇匀放进冰箱,冰镇一下口感更佳。

做完这些,郑好拿出手机,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那首歌。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播放键时,一通不合时宜的来电伴随着刺耳且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她最后的静谧时光。

郑好默然看着屏幕上无比熟悉的那两个字,腮帮子上的肌肉渐渐绷紧。良久,却又长呼出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你弟让我问你,今天还回不回来给他过生日了?”

“工作忙,走不开。”郑好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转身窝进沙发里。

“你弟一年就过这么一次生日,你就算再忙也得抽时间回来看一看他呀!”

“我过生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来看我?”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明显一滞,似乎对郑好的态度有些意外。停顿了半晌嘟囔出一句:“那不是家里事情多走不开嘛!这点小事还挑你爹的理。”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郑好不想继续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等下!”父亲干咳两声,带着几分讨好般的语气道:“好儿啊,之前给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你弟弟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想赶紧娶婆娘进门哩!”

弟弟想娶妻,女方的要求是男方买房。

可家里条件不好,父亲这些年打零工满打满算也就存了几万块钱,连首付的零头都不够。

弟弟没工作,天天在家啃老,更指望不上。

最后只能仰仗在北京工作的郑好。

“爹已经看好房子了,就在新城区,首付60万,地段好有学区,后续还贷压力还不算大,你弟也满意着哩!”

“嗯,满意你就给他买呗。”郑好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放在手中轻轻把玩着。

“哎呀,爹这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才给你打电话的嘛!你在北京当了这么多年医生,攒下不少钱了吧?你看你弟的首付……”

郑好心中突然蹿起一股火:“他娶媳妇,凭什么要我买房?自己有多大能耐使多大力,没钱就别结婚!”

“这叫什么话!”父亲在电话中呵斥着:“他是你弟,你不帮谁帮?”

见郑好不说话,父亲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们可是亲姐弟,你能忍心看着他打光棍么?你弟已经跟我表过态了,只要你出钱帮他买了房子,他记你一辈子的恩情!”

郑好冷笑一声:“他也快三十岁的人了,要是想结婚,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况且我也没那么多钱。”

父亲有些急:“大城市的人都有钱,你这当医生的,随便从病人手里摸点红包就好哩嘛!实在不行,去跟你的朋友同事们借一借。”

郑好气极,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在茶几上:“我起早贪黑挣下的钱,凭什么给他买婚房?谁来给我买?”

“你买房做什么?后面你嫁人,肯定也是男方买房呀!你想想看,等爹以后入土了,你弟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个女娃子攒着这些钱也没用,帮帮他不是应该的么?”

“我是不可能出这笔钱的,要不你们就弄死我!”郑好几乎是吼着说出的这句话,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父亲也被吼得来了脾气,专捡难听的说:“你个败家闺女,当初我就不应该花钱供你读书!现在去了大城市,翅膀硬了,连亲爹亲弟都不认了!这事你不管是吧?行,那我就去卖血,大不了豁出这条老命!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明天你回来给我收尸吧!”

又是这样!

郑好崩溃地将头埋在沙发里,闷着声哭了起来。耳边传来父亲喋喋不休的咆哮,绝望一点一点爬上她的心头。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老家的小县城里,重男轻女是常态。

小的时候还好一些,虽然父亲明显偏爱弟弟,但在衣食住行上也没太亏待了她。

可自打母亲走后,父亲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弟弟身上,家里的一切,都是弟弟的。她这个女儿,仿佛被“划出”了家门。

老家距北京不过三小时车程,父亲和弟弟却鲜少来看她。

十年间,父亲来北京的次数屈指可数。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寒冬,父亲冒着大雪坐火车来找她,开口便是要钱:“你弟弟和别人打架受了伤,医院等着要手术费,五万!”

“这么严重?”郑好恍神:“可,可我现在手头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你问你同事、同学们借啊!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不是,爸,我……”

还没等郑好解释完,父亲却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咱们老郑家就这么一个男娃,要是治不好落下点毛病,断了香火可怎么办!我可怎么跟你死去的娘交待啊!”

如果是现在的郑好,肯定要和父亲好好争辩一番,但那时的她太年轻,被父亲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搞得手足无措。

见郑好动摇,父亲费尽力气硬挤出几滴眼泪,一把拉住她的手哭诉:“爹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以后还指着你弟弟给我养老。况且你是他亲姐姐,血浓于水,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可是我真的没有……”

郑好的话再一次被父亲打断:“爹也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指望你了,我的好闺女!大夫说明天下午五点之前就得手术,你尽快凑一凑钱,这种大事可不能耽误啊!”

撂下这句话后,父亲也不给郑好再说话的机会,便以照顾弟弟为由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郑好久不作声,愣在原地,一时间理不清复杂的情绪。

距离明天下午五点,还有29个小时,她需要凑出五万块钱。

情绪失控地痛哭过后,郑好开始东奔西走凑钱。

终于,在第三天上午,五万块钱打到了父亲账户。这时距离父亲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17小时。

手术做了,可弟弟还是落下了病根。

“都赖你!都赖你!”父亲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身躯令郑好感到无比的陌生:“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把钱打过来,现在好了,下半辈子我们爷俩可怎么活啊!”

那之后,弟弟的哮喘病在父亲眼里,就像是郑好造成的。

谁让她没有在第一时间里拿出手术费呢?

谁让她是姐姐呢?

这么多年过去,郑好每一次给家里打钱,都像在偿还本就该她还的债务。家里车子的油费、弟弟和人打架的医药费、物业费暖气费……无一不是郑好支出。

父子俩也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一切,仿佛郑好对弟弟的一次‘亏欠’,足以抹平她这一辈子的所有付出。

而倒霉弟弟偏又很不争气,仗着自己身体不好为由赖在家里啃老,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吃喝玩乐,不思进取。

郑好不止一次劝过他,让他找个工作,多干点正事。可弟弟每次都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过头又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

钱花光了就来找郑好要,郑好不给,就让父亲来做她的工作。

父亲和弟弟就像是两条蜱虫一般,贪婪地吸着她的血,吸走了她的积蓄、朋友、甚至爱情。

郑好想过不再管这个弟弟,也尝试过这样做。

可父亲实在是太了解她。

她心软,父亲就卖惨;她孝顺,就以死相逼;她拒绝,父亲就比她更强硬。

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抓住她的弱点。

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她平日里花钱畏手畏脚、省吃俭用,朋友们叫她出去吃饭也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婉拒。

刚开始,身边人也只是对她的抠门和小气抱怨几句,可次数一多,渐渐转为了唏嘘和远离。

就连医院同事介绍的几个相亲对象,在听说她的“扶弟魔”事迹后,也纷纷敬而远之。

黯淡无光的生活,令郑好萌生了死志。

她本打算一个人躲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离开人世,不打扰任何人,就当她从未来过。

可父亲这通咄咄逼人的电话,却令她刚刚死寂的心中升起一丝愤慨。

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是你们毁了我的人生,而我却要以死解脱。

这不公平!

既然是一家人,要死也一起死好了。

郑好从沙发上抬起头,眼底流出一抹悲戚与决然。

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再次将话筒凑到嘴边:“我知道了,爸,这笔钱我出。”

“哎,这就对了嘛!”父亲转怒为喜:“你看,这才是当姐该有的样子嘛!咱们是一家人,你的好弟弟会记在心里的!”

“嗯,那这样吧,我和银行约个时间,明天你让小岸过来,我把钱拿给他。”

挂断电话,郑好失神地坐在沙发上,怔愣着望向厨房,许久,直至天亮。

清晨,郑好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来了弟弟最喜欢喝的二锅头。

她从橱柜里取出另一瓶甲醇,重复着昨夜的动作,把甲醇和二锅头兑在一起。

摇了摇,似乎没有梅子酒的味道好闻。

掐着时间,郑好叫了几个下酒菜,配上酒瓶独特的二锅头,独有一份鸿门宴的气势。

想要房子?托梦给父亲让他烧给你吧!

软弱了一辈子的郑好,在这一刻莫名多了一股勇气。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弟弟郑岸到了。

从进门开始,郑岸便耷拉个脑袋。换完拖鞋关上门,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姐姐,我的好姐姐……”

“我已经答应咱爸,借钱给你买房了,还哭什么?”郑好语气平淡。

郑岸愣了愣,似乎是对这个“借”字不满意。但他呜呜咽咽地抹着眼泪,看着并不像是因为买房的问题。

“去洗个手准备吃饭,我买了你最爱喝的二锅头。”郑好回头看了眼餐桌。

可郑岸却猛地一把拉住郑好,“姐!钱我不要了,只要你平安就行!”

郑好有些懵:“什么意思?”

“昨天,你们医院有人给家里打来电话,说你拿走了两瓶甲醇,怕,怕你出事情,让我们多关注关注。”

郑岸低下头:“这几年你一个人在北京不容易,我和爸对你的关心太少,是我们的错。如果你是因为不想买房走极端,那我不要就是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郑好突然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如果不是用牙咬了下嘴唇,郑好真怀疑这是在梦里发生的事。

那个赵姐也是,昨天去实验室要甲醇时,她就支支吾吾的,又说严控又说要主任审批。

郑好好说歹说,又伪造了主任的签名,没想到还是令她起了疑。

不过,她也总归也是好心。

面对着痛哭流涕的弟弟,郑好心中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那你不打算结婚了?”

“姐,我就算这辈子打光棍,也不能没有你啊!咱妈走的早,你要是再有什么想不开,我……你,你让我和咱爸怎么活下去啊!”

郑好面色复杂地望着弟弟,半晌长舒一口气,本已死寂的双眼变得柔和了许多。

其实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本性并不坏,只是被父亲宠惯了有些骄纵,在成长的路上缺乏正确引导。

自己这个当姐姐的也有一定责任,这些年里只顾着给钱,没有教他明辨是非对错。

如果经过这次,弟弟能有所改变,也为时不晚啊。

郑好不自觉地抬起胳膊,拍了拍郑岸后背:“这么大人了哭什么,我什么时候想不开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郑岸还是低着头,双手扶额小声抽泣着,像蔫了的瘦黄瓜。

“好啦,别哭了,快来吃饭,再磨蹭一会儿菜都凉了。这些都是姐知道你要来特意准备的。”郑好拉着弟弟走到餐桌前坐下。

郑岸抽泣两声,看向桌上那瓶二锅头,目露追忆:“姐,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考试考砸了,让你模仿咱妈签字,你不签,我踹了你一脚。后来咱俩生气不说话,爸为了调解关系,给做了一桌好菜,还特意买了瓶二锅头。”

郑好顺着弟弟的目光看了过去,眼底不禁闪过一抹慌乱,转瞬即逝。

“那是我第一回喝二锅头,自那以后就喜欢上了。”郑岸把目光收回来:“没想到,姐你还记得我好这口。”

随着弟弟的述说,郑好的记忆也回到了那年盛夏。

一桌菜,一瓶酒,母亲还在,还有人给她撑腰。

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郑好嗓子眼儿涌起一股酸涩,霎时也红了眼眶。

“快吃饭吧。”

缓解好情绪,郑岸扫了眼桌上几个菜,半开玩笑的说:“姐,这些都是叫的外卖吧?外卖吃多了不健康,要不我去买点菜,重新做几个?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迎向弟弟清澈的双眸,郑好心中突然涌上几分自责。

弟弟还是那个弟弟,和小时候一样纯真可爱,可惜这些年两人疏于联络。就在一小时前,自己心里还燃着杀死他的想法。

再怎么说也是亲弟弟。

危难关头,生离死别时,哪有如此决绝的亲人?

郑好已经将先前的计划抛置脑后。

弟弟这番话唤醒了她心底埋藏起的那块柔软,暗淡死寂的人生仿佛重新照进了一抹光亮。

或许,一切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

“姐,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先开吃了哈!”弟弟夹了个花生米填进嘴里,眼睛一亮:“味道不错啊!北京的饭菜就是不一样!”

弟弟说着,孩子气般掏出手机给菜品拍了个照。

郑好看着弟弟嘴馋的样子,不自觉微笑起来。这一刻,她又找回了小时候的温馨。

“姐,你帮我倒杯酒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郑好从回忆中惊醒,连忙将那瓶二锅头攥在手中,有些心虚地道:“买的时候没注意,刚刚我看了一眼,这瓶酒好像是假的。”

“假的?”弟弟眨了眨眼。

“对!”情急之下,郑好胡乱编排:“你不知道,楼下那家小店经常卖假酒。我昨天忙,把这茬给忘了,下班时候顺手就买了一瓶。你要真想喝,姐再给你买个新的。”

说完,郑好打开手机,准备重新下单一瓶二锅头。

“不用了姐。”郑岸拦住她:“你忘了?你弟弟我平时就好这口,一天不喝二两浑身不舒坦。今天出门跑这么个大长途,怎么能不带呢?我都备好啦,就在车后备箱里,你等着,我去拿。”

郑好松了口气,点点头,“那行,你去吧,我把这几个菜再热一下。”

她正需要弟弟离开一段时间,以好来让她处理掉手中的那瓶酒。

看着郑岸下楼,郑好急忙跑去洗手间,把兑有甲醇的二锅头全部倒进马桶,然后按下冲水键。

这瓶兑了甲醇的二锅头,顺着管道和水一起被冲走,连带着郑好之前狂跳不止的心脏和忐忑不安的心情。

在这一刻,一切又归为平静。

失而复得且来之不易的亲情,是郑好梦寐以求的奢侈品,她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了,可现在看,上天似乎还是眷顾她的。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始幻想起今后的生活。

如似新生。

和弟弟和解以后,她或许不用再夜夜失眠,或许可以利用小长假的时间探家,或许也能带着祝福谈恋爱结婚……

过去的所有恩怨,在那瓶混有甲醇的二锅头被冲进下水道的瞬间里,统统化为尘埃,融进她所期盼的,充满亲情的未来里。

敲门声响起,郑好把空酒瓶随手扔进垃圾桶,擦干眼泪跑出来开门。

“看看我买的二锅头怎么样?这可是咱老家产的,正宗又便宜!”

郑好把郑岸迎进门,眼里掺着复杂的情绪:“以后结婚了,可得少喝点酒。你已经是大小伙子了,得学着顾家!”

“嗨,结什么婚呀?我一没工作二没房,哪个女的能愿意嫁给我。”

“咱爸不是找人给你介绍过电子厂的活?还有之前王叔给你说过的,道路改造,这些活对你来说都不难吧?”

“哎呀姐,你不懂,你在大城市待久了,不知道咱们那的实际情况。”

“怎么说?”郑好有些不解,难道弟弟工作时受了委屈?

“咱爸自己都没个正经工作,他朋友介绍的能有什么好活儿?铺水泥路根本不是人干的,我干了一个月,差点儿死半道上!”

“再说那电子厂的活,隔壁小毛去过,没黑没白的干,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千出头。牲口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其他的就更别提了,都是给人打工,能有什么前途!”

郑好无奈地劝道:“工作就是这样啊,都不容易的。我们半夜遇到急诊,也要爬起来去手术室的。”

郑岸摆了摆手,像是有些颓废地道:“找到工作也没用啊,干个十年二十年还不是一样买不起房,现在房价多贵啊!”

又是买房。

郑好似乎听出了弟弟的言外之意。

“说实话,我现在存款也不多,你知道的,北京生活压力很大,我还想着给咱爸买个保险……”

郑岸愣了几秒,过了许久才问:“那,姐,你这意思是凑不出全款了?”

“全款?”郑好吓得一机灵:“你开什么玩笑!咱爸之前不是说让我凑首付么?”

郑岸脸色暗了暗,沉默半晌,又突然展颜一笑,给郑好的酒杯里倒满二锅头:“没事姐,拿不出就算了,咱们今天不谈这个事儿,来吃菜,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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