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爱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日子,格外的烦躁易怒,恨不得杀人放火,方能消解。
饱含杀意的眸子,看的杨家父子俩心惊胆战,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少侠放心,杨某用儿子的性命作保,保证伺候好他们,以后他们就是我杨某的亲爷爷,亲闺女,就算为了应付世俗眼光,我也不能慢待他们。”
萧天爱这才满意一些,“三年两载之后,我路过这儿,会亲自来查看,谅你也不敢。
就这么着吧,你做的好,我也不会亏待你,许州牧这个狗官,现在就取了他的狗头,你能不能坐上州牧的位置,就看你本事了。”
萧天爱站起来,杀气腾腾要去杀了姓许的狗官。
杨大人刚落回肚子里的心脏,瞬间提起来,连忙阻止:“使不得,少侠听我一言。
许大人……,呸,许狗官活不了多久,朝廷悬镜司要来,他犯的事儿肯定躲不过悬镜司的耳目,朝廷自会惩罚他的。
肖少侠是杀的爽快了,却不能把许家连根拔起,让他遗臭万年。”
萧天爱大惊失色,“悬镜司要来?
他们来干嘛?”
不会是发现不对劲,来抓自己的吧?
萧天爱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
杨大人道:“在下也不知道,小道消息传来的,直奔这里来了,再多的就查不出来了。”
“行吧,你看着办,我先走了,这次算你走运,以后做个好官,要是跟许狗官一样,小爷我随时会来取你一家狗头。”
“在下不敢,不敢……”
萧天爱终于走了,杨家父子对视一眼,杨公子撒丫子就跑,杨大人脱下鞋子,在后面追,这个坑爹的玩意,差点儿害了全家。
“以后给老子安心在家读书,再敢惹祸,老子先掐死你……”
杨大人扔出鞋子,怒气散了些,随即露出笑意来,这次说不定因祸得福,州牧的位置,十有八九是他的了。
那对祖孙,他自然会遵从诺言,好好照料,无非是耗费点儿钱财,老的活不了几年,小的嫁个殷实人家,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萧天爱不敢耽误,当即出了城,去祝家道个别,往更远的地方跑。
赵无疆真是太厉害了,她才走了没一个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萧天爱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哪里出了岔子,只能先跑了再说。
纵马奔驰,赶到祝家,已经是深夜,黑漆漆的夜色里,远远看着庄子,只剩一片阴影,只有堂屋大殿有一处亮光,其他都沉浸在夜色里,瞧着怪渗人的。
萧天爱突然觉得不对,祝家一大家子人,丫鬟奴才几十号人,都会早早点燃灯笼,主子要用膳休息了,后院应该亮堂堂的才对,怎么后宅黑漆漆的,倒像是都挤在前院了呢?
她让马匹自己跑,悄悄潜入祝家,查探消息。
此时的珈蓝山庄里,所有的人,都挤在前院堂屋,祝家人口简单,主子四个,伺候的丫鬟婆子,护卫小厮,也有四五十号人,都被聚集在角落里。
一队黑衣人,头上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冰冷刺骨的眸子,手持弩箭,把他们包围起来,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是反抗的护卫,被无情杀害。
祝明月扑在祝太太怀里,小脸惨白,泪盈于睫,可怜无助的小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
可惜,这些黑衣人,犹如没感情的生物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为首之人,带着半张金色面具,下巴弧度优美,嘴角带着笑意,嘲讽而残忍,挨个儿打量祝家满门。
“五十三口子人,都齐了吗?”
“禀司主,齐了。”
“那就开始吧,鸡犬不留,山庄烧毁,夷为平地,本司主要这一家子,彻底消失在世间。”
祝明诚悲愤质问:“你们到底是谁?
与我家什么仇怨,要下此毒手?”
祝明月也道:“你们滥杀无辜,草菅人命,还有没有王法?”
金面具男呵呵冷笑:“儿女双全,儿子俊美,女的漂亮,太太好福气呀!
可惜了,想必太太也知道,你们为何会死吧?
不如,你来告诉令郎,令爱,落到今天这个结局,是谁造的孽!”
“母亲?!”
两人看向祝太太,都是一脸迷茫。
祝太太反而冷静了,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裳,平添一股子雍容富贵之意,虽然绝望,却不失体面,看着他道:“你们是皇上派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来杀人灭口,太晚了点儿吧?
大人能告诉我,为何以前不杀,现在又容不下我们了?”
金面具男道:“怪你们倒霉,命不好吧。
既然想知道,我也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你们的存在,成了皇上的软肋,有人发现了你们,以此来威胁皇上。
先皇后已然入土为安,数十年无人提起了,皇上不可能因为你们,旧事重提,害的先皇后名声有缺。
聂小姐,偷来二十多年的好日子,该知足了!”
祝庄主站在妻子身边,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面容平静,这样的结局,他也想过,所以并不太意外。
只是心疼一双儿女,他们死不足惜,却不想连累一双儿女。
“大人,我的儿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大人网开一面,饶了他们可好?”
金面具首领:“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害人害己,这是你们咎由自取,不能怪皇上心狠。”
祝明月情绪失控,失声痛哭:“我不要死,我还这么年轻,还没嫁人呢,为什么要我死?
母亲,你当年为何要私奔?
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你就不该生下我和哥哥!
你们这般自私,不配为人父母!”
祝明诚呵斥她:“住口,明月,不许这么说爹娘,他们一直很疼你的,从未让你受过委屈。
他们也不想这样子的,你如此说,不是往他们伤口撒盐吗?”
祝明月气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娘可是国公府的小姐,当年要是进宫,就是皇后了,现在坐在龙椅上那个,说不定就是你,我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害的我们在这穷乡僻壤,乡巴佬一样过一辈子,你现在还觉得她好吗?”
趴在房梁上的萧天爱,目瞪口呆,祝明月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
同样的处境,不同人面对,命运也是不一样的。
就算祝太太当年进了宫,能不能爬上皇后的位置,也是未知数。
就算坐上皇后的位置,没有让赵无疆去西北数十年锻炼,建功立业,闯下战神的名号,也不会有之后的燕王。
更别说后来的逼宫篡位,险之又险才能登上皇位。
景佑帝治国一般,玩弄权谋却是高手,心思深沉,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出长子,哪儿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萧天爱亲自经历,都觉得侥幸,差一点儿就会功亏一篑,赵无疆当年都不敢喜欢她,就是怕失败了连累了她,凭着祝明诚那颗瓜子仁一样的脑瓜子,能玩儿的过景佑帝吗?
更别说师太傅那等老狐狸,冯家那些封疆大吏,也就是赵无疆那等惊才艳艳的大英雄,他们才会愿意辅佐,祝明诚连赵无疆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还妄想做皇帝?
萧天爱气的半死,狂翻白眼儿。
虽然她对赵无疆失望,放弃他了,却不表示,别人就可以瞧不起他!
那可是她的男人,自己能嫌弃,别人不行。
祝明诚一脸懵逼,看向自家母亲:“是这样吗?”
金面具首领和萧天爱想的差不多,也给气笑了,道:“聂小姐,合着你这么跟孩子说的呀?”
祝太太尴尬羞愧,她要是这么想,岂不是自己打脸?
当初不顾国公府满门死活,非要私奔,现在又说这个,是不是后悔了呀?
祝庄主脸色也不好看,“玉茹,是我没用,你这么想,也没错。”
“不是的,我没有,是明月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她,她是国公府的外孙女,身份也是高贵的,她就不会为了个通判家的公子,眼皮子浅的跟人私奔了。”
金面具首领更加乐了,戏谑道:“合着私奔也是祖传手艺哈!”
祝太太脸色更挂不住了,瞪他一眼,杀手嘴皮子这么碎的吗?
祝庄主幽幽叹气,“我还不如人家通判家的公子,寒门书生而已,聂玉茹,说起来,跟着我这么些年,委屈你了!
这位大人,所有罪责,都是我一个人的错,玉茹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姐,只求大人网开一面,饶过他们母子三人。”
祝太太担忧道:“老爷,你别这么说,我从未后悔过的……”
“玉茹,什么都别说了,谢谢你这么多年陪着我,为夫先走一步啦!”
说完一头撞在柱子上,只希望自己自尽,能为家人换来一线生机。
“不要啊,老爷……”
祝太太泪流满面,摔在地上,想拉他没拉住,悲痛欲绝。
“父亲……
你们这些刽子手,就算他们私奔,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为何不肯放过我们?”
祝明诚睚眦俱裂,幸福的人生,一夜之间彻底变了。
祝明月则眼神冰冷,他该死,若不是他的出现,母亲也不会私奔,自己也不会生在这里,是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如果他的死,能让她活下去,他死了也值得的。
金面具首领倒是佩服他的勇气,露出遗憾之色。
眼看祝庄主就要撞在柱子上,脑浆迸裂,一命呜呼,危急关头,衣摆被人扯住了,祝庄主冷不防备,用力过猛,摔在地上,嘴唇都磕破了,磕了满脸的血。
“老爷,你别想不开呀……”
祝太太抱着他,后怕不已。
“肖兄!”
祝明诚惊喜道,肖兄救了他的父亲。
金面具首领一抬手,哗啦一声,弩箭上膛,把她围起来。
“阁下是什么人?
朝廷办差,胆敢阻挠,格杀勿论!”
萧天爱没想到,悬镜司居然是来灭祝家满门的,不是发现她诈死,还能继续浪,她就放心了。
随国公府一家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当时老皇帝都四十多了,还让十六七的女儿进宫,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卖女求荣。
她喜欢才华横溢,年轻俊朗的少年郎,也没错呀!
有勇气私奔,反抗家族,也是个奇女子。
萧天爱才不会让人间惨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更不能让赵无疆滥杀无辜,当初师太傅,就是用先皇后的死做文章,胁迫赵无疆妥协一些事情,还在赵无疆能容忍的范围。
可是萧天爱诈死,让赵无疆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了,让她失望了,以前所有的隐忍妥协,都爆发出来,祝家终究是隐患,干脆让祝家消失,再也没人能拿这件事儿做文章了。
也顺带敲打聂老太太,到底是不是自己亲外祖母,她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好意思在萧天爱面前摆谱,还让聂家女儿进宫,欺负他好脾气吗?
萧天爱的死,让赵无疆变得无懈可击,一切障碍都会无情铲除。
所以,就有了悬镜司来此灭门,恰好萧天爱也祝家,阻止他犯错。
一饮一啄,不得不让人感慨缘分的神奇。
萧天爱的出现,让祝家人燃起希望。
“悬镜司只有监察权,可没有执行权,皇后娘娘当初设立悬镜司,可不是让你们来滥杀无辜的!”
金面具首领瞳孔微微缩紧,“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不合道理。
路不平有人踩,悬镜司也不能为所欲为,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危害无穷。
今日想杀祝家人,先得过了我这一关。”
首领冷笑:“你当本司主不敢杀你吗?”
萧天爱奇怪的看着他,蒋少川亲自来了?
可见赵无疆对此事的重视,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惫懒一笑,“你当然敢杀我,我一个人,也不是你们悬镜司的对手。
但是,我要是想走,你们也拦不住。
不如这样,咱们打个商量,你们先退下,和皇上讲讲道理,一个明君,是不能滥杀无辜的,都是他的子民,万一传出去,他怎么跟天下人交代?”
蒋少川冷笑:“既然知道挡不住,还不闪开,朝廷做事儿,不需要跟你交代。”
萧天爱道:“行吧,我可以走,蒋少川,你也别后悔,我走了,皇上无缘无故,灭人满门,就会传遍天下,祝家在雍州,乐善好施,小有名望,希望皇上能想好怎么跟天下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