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末照例有一张图总结)
大家好,我是很帅的分析师
视金钱如路虎的章闰土
今天我准备来聊聊
昨天迎来大结局的一部剧 狂飙
如果让我为今年春节找一包好看的电子榨菜的话,《狂飙》绝对放在我储存柜子里的最顶端。
从市场评分来看,这包榨菜应该基本成为每家每户的心头好了。
截图/ 豆瓣
毕竟这部剧除了有精湛演技和好剧本之外,也折射出了一些现实问题。
截图/ 财联社
剧照/ 《狂飙》
这篇主要会从经济学和社会学的角度来跟大家分享——
这部剧有趣的点有哪些?黑恶势力为什么会有成长的土壤?保护伞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难题?Part 1 红与黑的阵营对决这部剧设置了一组盘根错节的对照阵营,是我认为第一个有趣的点。
剧照/ 《狂飙》
结合片头和第一集开头,这个剧的主线剧情就跃然纸上——
扫黑除恶常态化,刀刃向内,挖掉保护伞。
剧照/ 《狂飙》
连色调都这么细节,他真的,我哭死...
这组对照阵营有意思的是,虽然是看起来完全对立的两个阵营,但如果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理解,他们承担的是类似的「社会角色」。
这个「社会角色」做的事情大家也不陌生,那就是「分配」。
不论是官(红色政权),还是匪(黑恶势力),都不会直接创造社会财富,他们做的是分配现存的社会财富。
只不过一方执白子;另一方执黑子。
或许也正是因为有这么相似的内在,我们才会在权钱交易的剧情里体会到——
白棋一方倒戈的顺滑与坚守的不易。
为了突出这种对比,导演对两方阵营里人物的塑造正好成就了第二个有趣的点。
这部剧有意识地创造了两个对立阵营的主要人物,并给了他俩交互纠缠的故事线和多个对比的镜头。
剧照/ 《狂飙》
这样就成功地在大的对照阵营里,塑造了一组人物上的小对照。
一边是警,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另一边是匪,一个底层逆袭的黑社会。
这组人物对照和阵营的对照还有点不一样,如果说阵营之间的对照还可以迅速区分出是非对错的话,那么人物之间好像就有点难做出判断。
一方面,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站在对立的位置,而是在各自成长里逐渐分道扬镳。
另一方面,真实的人和社会环境具有复杂性,我们也很难轻易说一个人是绝对的好人或坏人。
这时候,观众对角色的代入选择和认同就是第三个有趣的点了。
一部好的作品,观众的互动一定是隐藏的彩蛋。
当观众针对作品在社会上发起热烈议论的时候,我大概是有意识地去寻找,人们更多地把认同投射在什么东西身上。
结果我发现,这个答案是——
高启强。
高启强的讨论热度反超了安欣这个男一号。
截图/ 微信指数
而且最近一周,《孙子兵法》在淘宝的搜索量同比增长超过80倍,引导成交金额同比增长超过40多倍,成交人数增长超过65倍;不少图书店铺出现了《孙子兵法》售罄的情况。
这就有意思了,当人们认同一个反派的时候,人们到底在认同什么呢?
我在网上搜罗了一圈,发现这种认同主要的集中点是「小人物逆袭」。
不少人以为认同高启强的「小人物逆袭」,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其实并不是,相反,这是一种对「强者」的崇拜。
也就是底层的人真的无比地想要往上爬,甚至可以为此不计代价,对强者的认同已经凌驾于对正义的认同之上。
如果我们暂且把拥有更多权力/财富的人定义为「强者」,把没啥权力/财富的人定义为「弱者」,就可以清楚地看到——
早期的高启强作为平民,属于社会系统里的「弱者」,也正是这种弱势地位引来了「强者」安欣的同情与帮助。
但这种帮助无意间让高启强体会到了「强者」的甜头,之后他又一步步成为了黑社会,到后期时两个人的地位已经发生了调换。
在保护伞横行的京海,安欣因为坚持正义变成了几乎孤立无援的「弱者」,高启强则摇身一变成了「强者」。
如果人们投射的认同是「弱者」,那社会的讨论应该会呈现前后的转变;但很明显没有这种转变,不仅没有,而且人们开始举起认同牌的时候,就是高启强变成「强者」的时候。
这有点像秦始皇时期奴役人民修长城,秦朝的人每天在长城上搬砖,一边痛恨嬴政,另一边又幻想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奴役别人唯我独尊。
这种扭曲的心理最终让秦人有了一种怪异的暴戾,他们可以用多年积攒的粮食贿赂官员,却不能容忍别人在路上不小心碰他们一下。
我觉得导演倒也没有刻意引导观众,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社会环境,让观众自发地作出这样的选择呢?
我们不妨透过高启强的微观视角,瞅一眼黑恶势力成长的宏观背景,看看是否能找到答案——
Part 2 黑恶势力的成长土壤从全球黑社会的形成和发展来看,黑社会最早的萌芽是由于社会上分离出来了一个独特的「游民阶层」。
这个阶层里的人是些社会的边缘人,包括农民、小生产者等社会底层人员,另外还有一些政治异己。
比如意大利黑手党的前身,就是西西里岛的贫苦农民组成的,他们在封建地主的领导下,逐渐成为帮地主统治农民的武装力量。
之后在发展过程中,游民阶层逐渐演变成了帮会势力,还有了自己的组织架构和帮规戒律;也就成了我们现代比较熟悉的黑社会。
赚钱的途径也慢慢从收保护费、干点非法生意(黄赌毒等),逐渐渗透到合法产业里(比如金融、证券、房地产等等)。
从古至今,竞争都需要付出心血,垄断的话日子就可以过得很舒服。
黑社会就是通过展示暴力,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垄断了部分产业,谁敢来抢就揍谁;日子当然过得舒服,但这也就抢走了正常人赚钱的机会。
而且一旦和正经的合法生意搭上边了,就有从黑洗白的可能性,甚至还可能搞得管理经济指标的政府官员们左右为难。
所以,放到中国来,也是类似的道理。
《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里提到,旧中国的洪帮、青帮等黑社会组织,就是从游民无产阶层(没有土地的农民、没有工作机会的手工业工人等)诞生的。
这些人的生活状况差,导致了他们更倾向于去干收买、反动的勾当,所以也容易演变成黑社会毒瘤。
旧中国的黑社会也发展得挺出名的,像杜月笙、黄金荣这俩曾经帮着蒋介石叱咤风云搞大屠杀的人,就是青帮的头目。
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黑社会才基本被取缔;不过后来随着社会逐渐发展,总免不了有人得做底层,而底层里也难免有思想消极腐化的人。
我们从高启强最开始的阶层和行为来看,已经可以明显看出这种「毒瘤」倾向——
卖鱼职业,属于底层的小生产者。
在得知菜市场摊位会被打乱后,选择了送好处走后门来维持摊位。
在发现有了安欣这个朋友之后,可以获得身边人的尊重,就开始狐假虎威。
但这只是明面的情况,剧情没有明说的暗面也有值得思考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底层的生产者需要依靠权力阶层才能实现做人的尊严呢?为什么摊位搬迁花费巨大,却依然要打乱原有的营商秩序呢?为什么小龙小虎原来作为归工商局管的菜市场管理员,行为却不像官更像匪呢?
基层官员的压榨,恐怕也是压死底层者生活的一根小稻草啊。
截图/ 中国政府网
到这里,我们已经可以发现黑恶势力土壤是咋形成的了——
那么,这波观众更多地倒向高启强也就不难理解了——
主要的声音应该来源于中低层生存困难的呐喊,正好疫情这几年经济和管控都有点难受。
以前在书里读到过一个说法,大概是说在普通百姓眼里,苦难是一种具体的东西。
高启强这个角色的演绎,就是把生活里一点一滴的痛苦都表现得非常具体,很接地气,所以观众代入就会很强;而安欣的那种痛苦,更多是同为理想主义者或者至少得读过一些理想主义者的史实才能代入理解的。
与此同时,大部分观众可能也想不明白,是什么造成了如此具体的苦难生活;但人们会感觉教训苦难、咸鱼翻身是一种很爽很解气的体验。
一旦苦难可以占据道德制高点,仇恨和暴戾似乎就变得可以被体谅。
剧照/ 《小丑》:民粹式狂欢
另外一些声音应该是借热度带货赚钱的,毕竟流量是变现的法宝嘛。
像大嫂耳环、《孙子兵法》这些都是商业化的东西,能蹭蹭这波剧情的热度。
在理想主义者安欣身上,就找不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噱头和产品......
最后,聊聊这场扫黑除恶的大结局吧——
Part 3☂️ 保护伞背后的难题 ☂️《狂飙》剧情的大结局没有太多悬念,正义一方胜出,邪恶一方落败;扫黑除恶大成功,保护伞也拔掉了。
但是现实中的扫黑除恶,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结局呢?
2010年的时候,重庆发了一份涉黑案件相关的白皮书,里面提到公司型的涉黑组织平均寿命约7年;暴力型涉黑组织则只能活个4年左右。
但是那会儿,超过一半的涉黑组织背后已经有保护伞在撑腰了。
当时,中国实行打黑除恶也已经有10年左右了;到2018年开始,国家对涉黑的态度也终于正式从打黑除恶转变成扫黑除恶,誓要挖出保护伞,斩草除根。
我们从这些历程中可以发现,20多年来,涉黑组织虽然是一批批短命鬼,但他们又总是一批批地卷土重来。
截图/ 澎湃新闻
保护伞看起来似乎是这里破局的重中之重,那么就必然绕不开对「官权」的讨论。
唐朝末期的时候有一部小说,叫做《开河记》,讲了一个关于隋朝隋炀帝开凿永济渠的小故事。
说是当时开这个运河河道会经过某个人的祖坟,于是这个人就给开渠的总监工送了一碗非常稀有的人肉羹;总监工吃完就下命令让河道绕开这个人的祖坟。
其他人听说这个事儿之后,不但不愤怒,还都跟上这个人的步伐;一时之间,当地就丢了几百名3~4岁的儿童。
这大概就是官权最大的痛点,它能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操作起来还名正言顺。
前面我们也说过,官和匪其实做着类似的角色,因为他们都不直接创造财富。
民众交税养着官,一旦官变坏,跟匪联合起来,那么就相当于人们要交两道税甚至更多的隐形税。
长期下去,原本可以创造财富的民众肯定扛不住,当地经济和民生就要遭殃。
这背后其实隐藏着中国上千年来一直在试图解决的一个难题。
中国依靠官僚来管理社会,但是一旦官因为私欲叛变之后,就会变成实际意义上的匪,残害经济。
比如,《开河记》小说之外的真实情况是隋炀帝征税征民来打通京杭大运河,期间动用了官僚来进行管理,结果官僚们拿着权力趁机搜刮民脂民膏。
于是,社会逐渐出现了大量的流民,而官僚们则过上了奢靡的生活。
如果没有官或者只有很少的官呢,东汉的人们做过这个尝试,结果社会就变成了宗族管理;人们依靠血亲建立起城堡,城堡和城堡之间会相互竞争。
经济发展完全变成了私有经济,优胜劣汰的激烈竞争使得落后城堡里的人,逐渐沦落为发达城堡的奴隶。
极其恐怖的贫富分化就这样发生了,而且因为国家权力太小,没有集中资源的能力;既不能调和贫富分化的矛盾,在面临外敌来犯的时候也根本无法统一作战。
于是很快军阀混战开始了,人们还是过得很悲惨......
这是一个既要又要的难题,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类似安欣这样的人就成了这儿最优的解题者。
突然想起来,影视作品常常反映现实的问题与矛盾。
我想啥时候不必拍这种剧了,啥时候才是真正的扫黑除恶全剧终吧。
照例一张图总结一下——
P.S. 春节前,房地产改革先锋深圳带着它的共有产权房制度征求意见来了,把国内的房地产市场轰炸了一番。有人说这是要跟新加坡学了,这种大规模+低标准+小户型公共住房确实跟新加坡的组屋模式有不少相似之处,而新加坡正是通过“组屋模式”让全国90%的居民有了自己的房产,那么组屋模式到底是个啥?跟我们的共有产权房有哪些相似之处?我们能复刻新加坡模式吗?找天给大家聊聊,不晓得你们会感兴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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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险提示:保护伞权力超预期;理想主义者污名化。
本文分析师/ 章闰土
图片与编辑/ 狐狸,章闰土,小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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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创/ 肖璟,@狐狸君raphael,曾供职于麦肯锡金融机构组,也在 Google 和 VC 打过杂。华尔街见闻、36氪、新浪财经、南方周末、Linkedin等媒体专栏作者,著有畅销书《风口上的猪》《无现金时代》。
参考资料/
《狂飙(2023)豆瓣评分》《超过62%的人打出了5星评价,狂飙是如何飙到9.1分的?》《狂飙导演徐纪周:安欣和高启强代表的是法治和人情的冲撞》《“狂飙同款”卖脱销!上热搜的强盛集团,也开始带货了》《黑社会组织犯罪的历史成因》《群众反映西安市莲湖区有城管人员向商户收取保护费 陕西省政府认真组织核查并督促有关地方严肃处理》《从“打黑除恶”到“扫黑除恶” 中国扫黑除恶历史回顾》《重庆涉黑案件审判白皮书:逾1/3组织成员是8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