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河县城有一位年轻的公子,名叫胡德瑜。
胡家是做酿酒生意的,传到胡德瑜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胡德瑜做事勤快,待人非常和善,家里的酿酒买卖兴旺,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这天一大早,胡德瑜正在屋里翻阅账簿,忽然管家胡班一脸不高兴的进来了。
胡德瑜就是一愣,问道:有事吗?
少爷,刘老汉来了,说要见你。
喔,快快有请。
少爷,看他那模样,肯定是找你借钱来了,我劝你还是别见了,我打发他走就得了。
诶,怎么能这么对他呢,刘老汉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我爷爷做事,为我们胡家勤勤恳恳工作了六十余年,如今虽说回家养老了,我怎么能够不见呢,快去,请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胡班领着刘老汉进来了。
胡德瑜赶紧请他入座,奉上了香茶,热情的问道:
老伯,好些日子没见您了,您老还好吗。
诶,好好,没想到少东家心里还惦记我这个糟老头子。
诶,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在我爷爷手下做事的时候,那会儿还没我呢。
别说没你,你的父亲还是个屁孩呢,说到这里,两人哈哈大笑。
老伯,您老这么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刘老汉脸上的肌肉,瞬间抽搐了几下,露出了极其为难的表情,嗫嚅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伯,有什么话,您只管说,就当我是您的孙子。
诶,那我就说了,前不久我儿帮人送货,一不小心路上翻车了,腿摔折了,至今还躺卧在床。
我去找老板理论,请他出些医药费,哪晓得老板蛮不讲理,说我儿弄坏了他的货物,还没要我儿赔呢,还想要医药费,痴心妄想。
少爷,我儿现在伤的挺重,再不救治,这条腿就保不住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来求你帮忙,能不能借我一些钱,为我儿治病。
喔,是这样啊,胡德瑜听罢,眉头紧锁,想不到刘老汉家里遭遇了不幸,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他一把,于是回道:
没说的,老伯,您说吧,要借多少?
少爷,你看借我二十两银子,行吗,刘老汉小心翼翼回道。
诶,二十两银子怎么够,我借你五十两银子。
哎呀,太谢谢你了,少爷,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啊。
就这样,刘老汉接过胡德瑜给的五十两银子,欢欢喜喜走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一年多过去了,这天胡德瑜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见几个家仆在议论:
哎,刘老汉太可怜了,儿子的病刚好,老伴就死了。
谁说不是啊,厄运专挑苦命人,老天爷不开眼啊。
胡德瑜听到这里,惊讶不已,急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爷,你还不知道吧,我刚刚得知,刘老汉的老伴病死了,他为儿子治病,已经掏空了家底,现在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了。
胡德瑜听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楚,很不是滋味,立马对胡班说道:快,备马,我要去刘老汉家。
少爷,你去他家做什么。
你别问了,叫你备马就是了。
胡班心底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忤逆少爷,嘴里嘟嘟囔囔,就去准备马匹。
胡德瑜骑上快马,来到了刘老汉家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刘老汉老伴的尸体,还停放在木板床上,用白布盖着。
刘老汉和儿子蹲在墙角,两人低垂着头,唉声叹气。
胡德瑜上前打招呼,老伯,节哀顺变。
刘老汉抬头一看,是胡德瑜,惊讶不已,哎呀,少爷,你怎么来了,快,快请坐。
您老别忙了,我知道您现在无钱下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罢,胡德瑜将一包银子,塞到了刘老汉手里。
这,这怎么使得!刘老汉感激万分,禁不住老泪纵横:
少爷,上次你借我五十两银子,我一文钱没有还,现在你又送我银子,这叫我怎么谢你才好啊。
诶,您要说谢就见外了,您赶紧把丧事给办了吧,尸骨不已久存,及早入土为安才是啊。
是是是,刘老汉哭着接过了银子,又喊来儿子,再三拜谢了胡德瑜。
刘老汉得到胡德瑜的帮衬,顺利办完了丧事,可家里的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的,勉强能够糊口,手里根本没有余钱,更不要说还胡德瑜的欠账了。
胡班得知后,就埋怨胡德瑜:少爷,你当初就不该借钱给刘老汉,你看他现在还不了不是,这钱不都打水漂了吗。
一派胡言!刘老汉为我家辛辛苦苦打拼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能够用钱来衡量吗。
百八十两银子,对于我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救命钱。
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够忘本,如果做什么都用钱来衡量,那还有人味吗。
胡班被胡德瑜一通训斥,顿时哑口无言,只得红着脸低头不语。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七八年过去了,胡家的买卖依旧红火,酿造的白酒香气悠久,味道醇厚,深受饮酒者欢迎。
离着胡家不太远,也有一家酿酒的作坊,老板名叫曹伟。
说起这老曹家的酿酒,可以说是源远流长,打他太祖那一辈,就开始酿酒了。
早先曹家酿酒的确不错,酒味醇厚,盛销一时,曹伟赚了不少钱。
可他有了钱之后,就把控不住自己了,染上了赌博嫖妓的恶习。
这赌博嫖妓是个无底洞,曹伟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酿酒上面,成天出入于赌坊青楼,很快就掏空了家底。
胡德瑜酒坊的生意红红火火,曹伟的酒坊则日见冷清,眼看快到倒闭的边缘了,他心里就嫉恨上了胡德瑜,心说:
我不好过,绝不能叫你的日子好过。
怎么才能够整垮他呢?曹伟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条毒计。
这天早上,胡德瑜店铺前来了一个黑脸大汉,衣着光鲜,自称姓马,名叫马明,开口就要找胡德瑜。
看到有主顾上门,胡德瑜赶紧上前接待,马员外,你请坐,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效劳吗。
你就是掌柜胡德瑜?
正是在下。
那好,我明天过五十大寿,在醉仙楼摆酒庆贺,你给我送十坛好酒过去,你可愿意啊。
好说好说,见有这么大一笔买卖上门,胡德瑜自然是高兴不已,当即答应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胡德瑜亲自带领伙计,送了十坛好酒来到醉仙楼,马明验过货之后,当即付了酒钱。
胡德瑜收到钱,还挺高兴,以为这笔买卖赚了不少钱,哪晓得闯祸了。
第二天清早,他正在屋里休息,忽然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大喊大叫,姓胡的,滚出来,赶快滚出来!
胡德瑜急忙冲了出去,抬眼一看,顿时惊呆了,只见马明带着一群打手,凶神恶煞一般围住了门口。
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躺着一个男子,用白布盖脸,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胡德瑜急忙问道:马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堵住我家门口作甚。
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卖假酒,害死了我的兄弟,把他抓起来,走,见官去!
啊,这,这绝不可能,我卖的酒用料讲究,酿造精良,怎么会害死人,你肯定弄错了。
哼,你还敢抵赖,现在人都死了,你还有何话说!
马明揪住胡德瑜不放,一行人拉拉扯扯到了县衙。
县令大人听说出了人命案,丝毫不敢怠慢,急忙叫仵作验尸。
仵作经过一番细致的查验,禀告到:大人,死者的确死于酒精中毒。
啊!听到这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胡德瑜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马明则洋洋得意,姓胡的,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随即对县令说道,大人,对于这种制造假酒的不法商贩,要严惩不贷,告慰死者魂灵。
县令听罢,不禁左右为难。
其实这位县令是个好官,和胡德瑜多少有些交情,他也知道,胡德瑜绝不会干制造假酒的勾当,但是现在证据确凿,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也不好袒护胡德瑜。
这可如何是好?
这场官司打了数月之久,经过县令的多次调解和协商,最后关停了胡德瑜的酒坊,并且叫他赔偿了马明一大笔银子,这场官司才算了结。
酒坊被查封,胡家顿时失去了挣钱的买卖,家中的光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滑。
虽然买卖停了,但是胡家还有房子和产业,撑过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哪晓得这天晚上,闯进来一伙山贼,将府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最后放了一把火,把胡府的房子烧了个精光。
胡德瑜大难不死,在家仆的拼命保护下,逃了出来,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家没了,钱也没了,眨眼之间,胡德瑜瞬间变成了一个穷光蛋,实在没有栖身之处,不得不住进了城外的破庙。
北风吹起,冬天说来就来,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阵阵生疼。
胡德瑜如今依靠好心人的救济和乞讨为生,最终扛不住寒潮的侵袭,染上了风寒,整日咳嗽不停,根本没钱医治。
这天晚上,外面寒风呼啸,胡德瑜蜷缩在破旧的棉被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庙门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头,胡德瑜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喊道:
刘老汉,您怎么来了?
恩公,我知道你在受苦,所以来看看你。
哎,怪我时运不济,让您见笑了。
诶,谁敢说,自己一辈子都顺风顺水呢,少爷,你也不要灰心,我这次来,就是要来助你一臂之力,帮你东山再起。
胡德瑜听罢,惊讶不已,老伯,您能够帮我?
少爷,在这破庙里,有一尊菩提老祖的佛像,你往地下挖三尺,就会有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胡德瑜还想问个清楚,刘老汉已经消失不见了。
胡德瑜猛然间惊醒,只见地上多了一把锹镐。
嗯,管它呢,先去挖挖看,说不定真的能够挖到宝贝呢。
胡德瑜拖着病弱的身体,找到了菩提老祖的佛像,往地下挖了三尺,果然挖到了一个大铁箱子,打开一看,惊喜万分,里面满满一箱子金银财宝。
要是搁在平时,胡德瑜不会取这不义之财,但是现在贫病交加,眼看活不下去了,也就管不了许多,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钱,胡德瑜先去医馆看病,经过多日的调养,病体终于康复了。
而后胡德瑜买了一间小屋,算是有了容身之所。
看到这,有人要问了,佛像下面怎么会有财宝呢?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原来数年以前,有一伙土匪,抢劫了一大箱财宝,不料被官兵追杀,最后逃无可逃,躲在了这座破庙里面,把财宝埋在了佛像下面。
土匪原本打算,等风声过去了,再返回来取走财宝,哪晓得后来土匪起了内讧,发生火并,土匪全都嗝屁了,一个也没能活着回来,这笔财宝就成了无主的财富。
胡德瑜绝境逢生,自然没有忘记刘老汉的功德,这天骑上快马,去拜望刘老汉。
哪晓得他到了门前,瞬间惊呆了,只见老屋早就垮塌了,院里长满了荒草。
隔壁的一位老大爷告诉胡德瑜,刘老汉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后来村里来了一个马戏团,他的儿子跟着马戏团走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了。
听到这里,胡德瑜伤心不已,找到了刘老汉的坟墓,好好祭拜了一番。
这天晚上,胡德瑜睡得正香,忽然又梦见了刘老汉。
刘老汉和蔼的说:少爷,难得你有心,还去祭奠我。
诶,老伯,你帮我这么大的忙,为您扫墓,也是应该的。
少爷,看到你衣食无忧,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千万不可放过你的仇家。
我的仇家?老伯,您说的是-----?
少爷,你知道当年是谁害你坐冤狱,又害得你无家可归吗。
我不知道。
就是你的管家胡班,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决不能轻饶他。
啊,是他!老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说得清楚些。
你去官府告他,一切就会真相大白,说罢,刘老汉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胡德瑜就去县衙报案。
县令大人也觉得当年胡德瑜的案子非常蹊跷,即刻逮捕了胡班。
一顿板子下去,胡班被打的皮开肉绽,只得老老实实交代了罪行。
原来当年曹伟憋坏心思,要搞夸胡德瑜,就找来自己的把兄弟马明,商量对策。
马明听后乐了,这个容易,我跟胡德瑜的管家胡班很熟,这厮贪财如命,只要给他好处,扳倒胡德瑜,那是易如反掌。
曹伟花费重金收买了胡班,那天胡德瑜给马明送酒,其实胡班暗中在酒水里做了手脚,倒掉好酒,加进了假酒,这才害死了一个赴宴的宾客。
胡德瑜的酒坊被封,但是还有房产,还没到破产的地步。
胡班心狠手辣,要置胡德瑜于死地,于是勾结土匪上门抢劫,暗中给他们开门,这才导致胡家被焚烧殆尽,胡德瑜彻底破产,流落破庙。
案情到此,真相大白,曹伟、马明、胡班被判斩立决,自不必说。
县令又将曹家的酒坊罚没,判给了胡德瑜,算做赔偿。
胡家的酒坊虽然不在了,但是酿酒的技艺,深深铭刻在了胡德瑜的脑海之中。
没过几年的工夫,胡德瑜酒坊重振旗鼓,再续辉煌,而且酿造的美酒,比原来更加香美,还被选为送给皇上的贡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