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然,你能同意去南极参加这次海洋生物考察真是太好了!全国也就这一个名额,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
听着导师杨教授欣喜若狂的话语,简安然稍作心安。
“对了,南极极端环境恶劣,经常会失联,项目又要求五年内不得回国,你提前和家里人说好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简安然淡笑着摇头:“老师你忘了吗,我是个孤儿,自己做主就好。”
“签证我已经办好了,半个月后就出发。”
她说的好像吃什么这般自然,导师说不心疼是假的,想起什么还是忍不住问。
“那你那个男朋友……”
简安然怔了怔,一抹苦涩涌上眼底。
她想说分手了,可仔细一想,他们从未在一起过,又何谈分开。
手心一暖,是杨教授抓着她的手安慰:“哼,那是他小子没福气,还有,异国恋狗都不谈,悄悄告诉你,你有个师兄也在科研站那边,长相和某男明星有的一拼,你初去肯定不习惯,我这就给他发个邮件让他照顾你,要是你们两个有缘能凑到一起,嘿嘿。”
导师眼中亮起了八卦的光芒,简安然想阻拦都来不及。
“别告诉我你还想着和那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复合,忘记一个人最快的方式,就是爱上另一个人。”
毕竟十六年都捂不热一块冰,也该是时候放弃了。
简安然刚出了办公室就被迎面的学生撞了,对方手中的海报和杂志散乱一地,封面上那张帅到惊人的脸仿佛上帝雕刻。
对方激动得要命:“今天可是沈淮川大律师第一次回母校演讲,啊啊啊他真的超级帅,咱们现在赶过去还能见最后一眼。”
“要是能要个联系方式做他女朋友什么的,这辈子想想都值了。”
“同学你说是吧?”
简安然愣在原地,攥紧拳头,指尖陷入掌心。
沈淮川,业内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金牌律师,一场诉讼费高达千万,从业从无败绩,是法学系众人仰望的神一般的存在。
待简安然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礼堂最后一排。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了追随他的身影。
再放纵自己最后半个月吧,她告诉自己。
反正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演讲已经结束,学妹学弟们兴奋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简安然抬眸,正对上台上那双温润的黑瞳,她甚至忘了呼吸。
就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麦克风,薄唇微扬,笑容如沐春风:“还没有。”
“那有没有喜欢的人!”
简安然的手指拧在一团,指节发白,她看见沈淮川颔首:“有。”
学生们激动地狂叫,“那她在不在这里?”
沈淮川摇了摇头,简安然一颗心坠入冰窖。
原来就算不会有期待,还是会失望。
她几乎是狂奔着离开,突然被一阵力道拽进楼梯间,简安然被压在墙上。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男人正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吮吸着她的气息:“我想你了。”
简安然身体僵硬,猛地推开他。
“你疯了!这里是学校!”
左顾右盼,生怕突然冲出来个熟人。
“那又怎样?”沈淮川笑容有点痞,和方才在台上一脸斯文的模样大不相同,“安然,这里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更何况我们半个月没见……”
他手扶着她的腰,稍一用力就将她揽进怀里,“你难道不想我?”
沈淮川目光沉沉,在薄唇即将凑上来那一刻,简安然突然别开脸,“我……今晚不方便……”
他皱眉:“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她月初来过。
“最、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目光闪躲,她在撒谎。
沈淮川不悦的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衣物,然后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罩在她身上,再是围巾,原本窈窕的美女现在裹得像个笨拙的小熊。
“穿这么少,不知道自己最怕着凉?你个小迷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总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简安然失落道:“是啊……”
她马上就要去南极了,从今往后,她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是你个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沈淮川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头,没好气道:“正好我的任务结束了,一起回家,我去开车,你到门口等我。”
出礼堂的路上被同学撞见,对方嬉笑着询问她是不是穿男友的外套,简安然顿时无措起来。
男朋友吗?
不……是小叔才对。
2
9岁那年车祸,一家三口只剩她一人独活。
面对无赖的肇事者,是沈淮川从天而降送他入狱,帮她取得了高昂的赔偿金。
钱却被偏心的奶奶抢了去,她被伯伯伯母赶出家门,寒冬腊月,赤着脚像个乞丐一样从乡下走到他工作的事务所求救。
从此,沈淮川成为她名义上的小叔。
少女的暗恋不知何时悄然滋生。
15岁,她情窦初开向他告白,被他以青春期懵懂拒绝。
18岁,她确定心意强吻他,得到的却是一个让她清醒点的巴掌。
20岁,她醉酒为他下了药,意乱情迷下被他掐着下巴嘲讽:“简安然,既然你如此不知廉耻,那别怪我!”
从此,她成为了他床上的P友,五年转瞬即逝。
简安然幻想着日子就这么继续下去也不错,可现实这桶冰水终究从头而下。
那天,沈淮川让她用家里的电脑发送个文件,一封新邮件跳出来,点开是专门定制的订婚请柬。
沈淮川&颜沁雪。
简安然如梦初醒,不管床上还是床下,她和沈淮川这段关系终究上不得台面,他是该找其他人。
这么多年的甜蜜和救赎,不过是终将消散的泡沫。
第二天,简安然便决定前往南极。
沈淮川,她不要了。
结果是,简安然等了几个小时都没等到沈淮川的身影。
直到天黑下起了倾盆大雨,实在忍不住发过去询问的消息,对方才道。
【对不起,我在医院,雪雪的惊恐症犯了,你自己打车回家好吗?小叔报销。】
而他只是颜家请的律师,而不是心理医生。
简安然没有伞,只好跑着去了校门口打车,回家就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一双凉凉的大手贴上额头,简安然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在喂自己吃药。
“好苦……”
一睁眼就看见他衬衫上刺眼的口红印。
简安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没忍住,跑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地暗。
她有严重的洁癖,一想到沈淮川还在和另一个女人……
扶着墙出来时,沈淮川正将一碗桂圆红糖鸡蛋放在桌上。
“你……”
“好久没做了,尝尝有没有退步。”
沈淮川按着她的肩膀坐下,自己又坐在对面,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凉。
想起什么,他自夸道:“你啊,小时候痛经得像是杀猪,幸亏我机智,向邻居阿姨问了这个法子,不然你这么多年可怎么过。”
简安然想自己来,被他强硬得喂到嘴里,甜甜的液体灌进胃里舒服了不少。
想到就连初潮,都是沈淮川帮她去买的卫生巾,在网上搜索教她怎么贴,简安然呛到。
“咳咳咳!”
沈淮川刚想拍她的背,简安然触电一样躲开。
沈淮川皱眉,她不对劲。
目光扫及玄关处的猫砂和猫粮,“要解释一下吗?”
简安然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囡囡的孩子,我找了领养,过几天就来接。”
沈淮川一愣:“为什么?你明明喜欢得要命。”
囡囡是去年沈淮川送她的生日礼物。
一次忘记关窗跑出去,好不容易找回来,两个月后居然生出了六只小猫。
她还记得那个和沈淮川手忙脚乱的深夜,她兴奋地自称和沈淮川是小猫们的外公和外婆。
可沈淮川却严肃地纠正了她:
“安然,注意分寸,虽然我们没血缘关系,但我依旧是你名义上的小叔,称呼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会混乱。”
他极力隐藏,但简安然还是听出了他嗓音中的厌恶和疏离。
如今,小叔要结婚了,她也要去南极了。
自然要给它们找个好归宿。
“没什么,就是我们都太忙了,小猫很孤单,找个好人家对他们都好。”
他余光瞥到桌上的文件袋,那是她去南极的申请书!
沈淮川伸手去拿,简安然心中警铃大作。
匆忙想将文件藏到身后,途中不小心撞翻了碗,滚烫的红糖水撒在她的大腿上,简安然脸色瞬间煞白。
就在这时,沈淮川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后脸色大变,“什么?!雪雪绑架案的凶手找到了?我马上过来!”
3
沈淮川喝了酒,简安然开车载他前往,她的大腿火辣辣的疼,五官都因疼痛扭曲在一起。
沈淮川在后座不停地拨打着电话,安抚着颜沁雪的情绪:“我马上到了,雪雪,不要和他交流,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根本没听见夜色中她痛苦的冷哼。
停车后沈淮川几乎是冲进去的,颜沁雪哭着扑到他的怀里。
“是他,就是他!淮川,就是他绑架的我。”
“他说要杀了我,淮川,我好害怕。”
颜沁雪是富豪之女,被仇人多次绑架威胁,委托沈淮川解决此事,绑架案几次三番没有进展,两人的关系在此期间突飞猛进。
她的身体颤抖着,扫了简安然一眼,接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淮川……”
“雪雪!雪雪!”
沈淮川将人拦腰抱起,神色焦急:“医生呢!快喊医生!”
现场乱成一团。
颜沁雪的家庭医生从外面进来,鉴定颜沁雪是恐慌症发作引起的短暂性晕厥,吸氧、观察,都是沈淮川将她护在怀里。
“不要怕,有我在,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
简安然的心脏好似被人打了一拳,疼的她几近晕厥。
瞧啊,他还是那个身披铠甲的盖世英雄,只是不属于她罢了。
颜沁雪在他的安慰下安定下来,凶手对绑架案供认不讳,不出意外会牢底坐穿。
甚至回程都是她开车,沈淮川抱着颜沁雪上了楼,正想离开,颜沁雪抓住了他的指尖。
柔弱地乞求:“淮川,我怕,我怕他的同伙会来报复我,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等我一下。”
可别墅区戒备森严,就连一只蚊子都难飞出去,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沈淮川出门就和楼道里的简安然打了个照面。
实际上门没关,她已经听到了所有内容。
沈淮川正想说什么,简安然打断:“我明白,我自己会回去。”
她说罢就要走,被沈淮川拽回来,他有些难以置信,“你不生气?”
这些年接触的但凡是女客户,她总要问东问西,曾经颜沁雪只是半夜给他发消息,她哭了一天一夜,可如今他要过夜,她却这么淡定?
“你说过了,雪雪只是客户,保护她的安全是你的责任,我为什么要生气?”简安然苦笑了下。
回到车上剪开裤子,她的腿上全部烫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简安然冷汗都快下来了,她只求快点赶去医院。
偏偏颜家的别墅在山里,车子开到半路突然冲出来一只野猪,情急之下猛地打方向盘,车子一个侧翻滚下坡。
等简安然醒过来才发现整个车身都是倒过来的,她头上黏腻腻的都是血,费力摸出手机想打给沈淮川。
“求你,接电话……”
漫长的等待过后,是冰冷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遍遍打,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回复,直到2%的电量耗尽,简安然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4
她是被路过的好心人发现送进医院的。
幸运的是,只有轻微脑震荡+多处擦伤。
清创腿上的烫伤时疼的她撕心裂肺,医生说再晚点来感染了可就坏大事了。
需要观察一晚再离开,当被问到家属在哪。
“没有。”简安然攥紧了拳,“我没有家属,有什么事告知我就好。”
第二天沈淮川还是来了,是保险公司联系他的,一同前来的还有颜沁雪。
她身着大衣,长卷发优雅风情,挽着沈淮川的手臂,两人看起来如此登对。
沈淮川去找了主治医生,当被问及是简安然的谁是,他想都没想就说:“我是她小叔。”
简安然脸色一白,随即在心里嘲讽自己。
她在失望什么?
难不成还要说是她的男朋友么?
“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注意修养,另外,烫伤的位置注意勤换药。”
“烫伤?”
沈淮川弯下腰来,简安然早已换上了外卖买的长裙,此时蛮横地拽起了她的裙边,简安然慌乱地按住他的手。
“小叔!”
她在警告他们的身份。
回想起昨日一幕,沈淮川拳头愤怒地捶向床板。
“该死!”
都怪他疏忽,可当时情况太过紧急。
沈淮川又是买早饭又是替她掖被角,一旁的颜沁雪死死咬着牙,眼中闪过一道嫉妒的光,很快消失不见。
过来抓住他的手,“淮川,这种事情,就让我们女生来吧,安然已经长大了,不是9岁的时候了,你这样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沈淮川一楞,让开了。
颜沁雪打了水让简安然洗脸,同病房的大爷大妈忍不住道:“姑娘,你叔叔婶婶对你也太好了。”
“是啊,而且,他们两个看起来好般配,一定能给你生个好看的弟弟妹妹。”
“就是就是,天啊,根本就是郎才女貌。”
连陌生人都这么觉得,看来,她决定要走是正确的。
办了出院手续,简安然一上车就看见副驾驶的‘小仙女专用座’车贴,下一秒,颜沁雪自然地坐上来。
她急忙道:“在、在前面的地铁口放我下来就好。”
沈淮川想都没想:“不行,你现在的情况不能自己乱跑。”
简安然:“可、可是,我想自己一个人转转……”
她声线越发低,她知道小叔不会同意的。
果然,沈淮川声音一冷:“简安然,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颜沁雪话锋一转,“那安然要不要和我去朋友的生日派对?”
她撒娇似的晃着沈淮川的胳膊:“去嘛去嘛,因为绑架案我都好久没敢出门了,顺便带上安然,你都说她学习压力大,正好一起去放松一下,好不好嘛。”
沈淮川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不忘提醒她:“是看在雪雪的面子上。”
金碧辉煌的包厢里,男女成群。
简安然是个书呆子,和一群富二代玩不来,只能坐在角落里,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我又输了!”一群人在玩骰子,颜沁雪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算了,我选大冒险。”
“喝一个!喝一个!”
她肤如白脂的手刚碰到杯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接了过来,“雪雪酒精过敏,我替她喝。”
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人群发出惊呼。
“哇哦!豪爽!”
“沈律师对雪雪这么好,难不成——”
“闭嘴。”颜沁雪一脸娇羞。
两人的关系,众人早心照不宣。
第二轮换成谁大谁输,颜沁雪又是手下败将。
有人提议:“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这次换脱衣服!”
可颜沁雪只穿了一件连衣裙,灯光昏暗,简安然依旧能看清沈淮川神色中的担忧。
“既然你脱不了,那就换深大律师!”
沈淮川松了口气,笑了,“知道你们冲着我来的。”
脱了衬衫,八块腹肌看起来性感极了,颜沁雪脸红了个彻底,第三局她又输了。
“亲一个,亲一个!”
简安然抬眸就看到,沈淮川一只手扣住颜沁雪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5
啪!简安然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
众人望过来,她无措道:“我,我去个卫生间。”
几乎是跑着离开,洗了个冷水脸,简安然才冷静下来。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在她没看见的角落,他们说不定已经做过百次千次,甚至……她不敢去想了。
镜子里的她眼睛通红的吓人。
身边多了个人,是颜沁雪在补妆,“安然,你身为你小叔的侄女,还没对我们的订婚请柬发表意见呢。”
简安然恍然,颜沁雪涂上口红,满意地欣赏自己的妆容。
“你也知道,你小叔是完美主义者,他专门让我亲自花大价钱找国外有名的画家定制的,说如此才有诚意,那天我知道你在电脑前,特意发到你小叔邮箱的,你肯定看到了,对不对?”
她是故意的!
可惜,她不是以前的简安然了,已经不会在意了。
“对了,你小叔一再强调,婚礼一定一定要由你来做伴娘,毕竟这是他他最幸福最重要的一天。”她漂亮的眼睛盯着简安然,简安然浑身僵硬。
“好啊。”好半天才勉强扯出一抹笑。
答应了又不会少块肉。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只是,沈淮川对她还真是残忍。
找了个借口,简安然离开,没看到颜沁雪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蠢货,和我斗,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晚,沈淮川彻夜未归。
脑震荡和酒精让简安然一晚上都是昏昏沉沉的。
她是被快递吵醒的。
沈淮川这些年送她的礼物,都被她出了二手。
18岁成人礼的第一双高跟鞋,20岁的第一台笔记本电脑,22岁她迷上了金饰的转运珠,24岁,他亲手织了一条带有他名字的围巾,说只要围着就好比他在自己身边……
更别提生活中的种种。
沈淮川收留她的时候才22岁。
她这些年一直在勤工俭学,为的就是还请沈淮川。
兼职群有消息跳出来:【急求一个替班!在某大牌卖鞋,薪资高,去的私信我!】
简安然心动了,可当她去了才发现,接待的第一个客户居然是颜沁雪。
沈淮川就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吓了一跳。
“安然,你——”
“嘘!淮川,小声点。”
因为绑架案,加上颜沁雪本身就是美女,众多网友对豪门的日常生活颇为关心。
她在对着手机直播,一脸羞涩:“你们真讨厌,没有准备订婚的东西,只是随便逛逛,宝宝们不要乱想哦。”
装作不认识一样选了几双鞋。
而这里的规定是跪式服务。
简安然只好跪下,帮她穿上鞋子,10cm的细高跟踩中了她的手指,简安然险些惊叫出声。
颜沁雪起身走了几步,突然鞋跟断了,她崴了脚。
“啊!”
沈淮川吓一跳,连忙上前,“雪雪,你怎么样?”
“我的脚好痛。”颜沁雪哭的梨花带雨:“安然,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没想到你这么心狠。”
沈淮川脸色沉下来,“怎么回事?”
简安然懵了,“我没有,我不知道。”
这时,经理跳出来指认道:“是你,我提前告诉过你颜家大小姐今天下午包场,还会试这几双鞋,让你提前准备一下,谁想到你居然把鞋跟摔断了。”
简安然刚想解释,颜沁雪就情绪崩溃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小叔有着不正当的爱,可我才是你婶婶啊!”
她说着,播放了一段录音,声音和简安然一模一样。
女声说:“我爱沈淮川,小叔只能是我的,我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
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唯一的可能是ai合成。
“胡闹!”回过神来,沈淮川抓住了她的手腕,俊脸阴沉:“道歉。”
她不动,他的声音稍软下来,“听话,安然,你知道雪雪她精神不能受刺激。”
那她呢?她就能被污蔑吗?
简安然只觉得可笑:“沈淮川,你耳朵有问题就去医院,这不是我的声音!”
沈淮川惊讶,这还是简安然第一次怼他。
“不好意思,我很忙,没功夫陪你们演渣男贱女的戏码。”甩开他的手,简安然脱了工服,转身就走。
出了商场,冷风吹过来,她浑身只穿了一件毛衣,外面下起了大雪。
真冷啊,冷的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简安然只能抱紧自己,等她坐了两个小时公交到家,才发现出事了。
6
颜沁雪的直播没关,这场争执将他们全部送上热搜。
简安然成了众矢之的。
“侄女和小叔,毁三观!不要脸!”
“了解了一下没有血缘关系,更不是领养,只是沈淮川多年前帮过简安然,她不要脸住在人家家里而已。”
“恩将仇报的小三,圈子里都知道颜沁雪是沈大律师的初恋兼白月光。”
“贱货!”
简安然的信息和照片被大肆传播,P裸照造谣,她的手机都被打爆了。
她只觉得颜沁雪可真傻,何必把精力浪费在她一个要离开的人身上呢?
导师杨教授亲自来家里找了她一趟,安慰道:“安然,别担心,我已经找了业内有名的律师,管他颜家还是谁,做错了就该付出代价!”
简安然心里浮上暖意:“谢谢老师。”
“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哎。”杨教授看着家中的男士用品,明白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她相信简安然的为人,又不涉及伦理,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多对错分明。
熟悉的号码跃然屏幕上,简安然接起来,奶奶愠怒的嗓音传来:“回老宅一趟,马上!”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
进门前,简安然早已预料到了要迎接一场暴风雨,可当老太太愤怒拍桌而起,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颤了下。
“安然,明天就去相亲,你也是时候该找个男朋友了。”
“男朋友?我看不必了。”一声冷哼,是沈淮川推门进来,他周身尽是含义:“妈,她年纪还小,不合适。”
沈淮川坐在她身侧的沙发上,冰凉的手从在桌子下摸上了她的大腿,简安然头皮都快炸了。
是的,奶奶是沈淮川的妈妈。
他刚毕业就收留了自己,难免有很多照顾不到的地方,多亏了他妈妈的帮助。
沈家世代不是从政就是做生意,只有沈淮川一个人做了律师,和颜家还是世交,老太太绝不会允许她坏了两家的婚事。
老太太脸都气绿了,“沈淮川,你还要护着她到什么时候!”
“她根本就没把你当……”她噎了下,“你让雪雪怎么想!我们还怎么和颜家结亲!”
“放心,这件事不会影响,过几天我会去正式拜访颜家。”
“真的?”老太太眼睛亮了,欣喜不已,“那她……”
“我养大的小崽子,我自己教训。”
简安然被拽着进了房间,被甩在床上,她想走,沈淮川的身子压了上来。
“让开。”她冷着脸。
沈淮川在她脖颈间留下一串细细密密的吻痕,“知道你爱吃醋,但这次过分了,下不为例。”
他熟练地解开扣子,大手正游走,被简安然抓住,她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那些喷子只是一些猥琐男,我会让他们坐牢,雪雪脚踝骨折,而她是芭蕾舞演员。”
他的潜台词,颜沁雪不可能伤害自己!
沈淮川修长的手指钳着她的下巴,他的嗓音受伤极了,“安然,我不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像极了只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简安然不懂,他既然认定了颜沁雪,为什么又要和自己不清不白。
“我知道你在为订婚的事情生气,可这些都是假的,颜家还没真正易主,雪雪必须订婚才能获得颜老的信任,来取得继承权。”
“你知道的,豪门斗争有多可怕,雪雪这条命好不容易捡回来,我们父亲的是战友,她父亲救过我爸一命,我必须要帮她。”
“还有,如此一来,才能堵住那些网友的嘴,我不想你被人议论。”
太好笑了,可明明这些伤害都是他带来的!
简安然问:“那你们会结婚吗?”
“当然不会,一旦时机成熟就会解除婚约。”他握着简安然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我可不想我家的醋坛子再翻了。”
“那我们呢?”简安然哑然失笑,“我们会结婚吗?”
她看见沈淮川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简安然笑了,“和你开玩笑的。”
“小坏蛋!”沈淮川惩罚似的吻上她的唇,简安然快要并不能呼吸,关键时刻,他还是阻拦住了那放肆的手。
“还没走,不方便。”
她生理期时间长,一来就是半个月。
沈淮川倒吸了口冷气,在她肩膀咬了一口,“半个月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她马上就要走了。
7
沈颜两家宣布订婚的喜讯传的很快。
一同登上热搜的还有颜沁雪获得集团继承权,沈淮川身价飙升的消息。
老宅里,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老太太难得对她有了几分笑脸:“安然,你是个聪明孩子,对他好,就应该放过他。”
“你们之间的事,传出去只会让他成为笑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不忍心看你伤心难过,除了淮川,其他的事,只要你说,我都会满足你。”
“不管是钱,还是换个好人家。”
简安然还是那句话:“奶奶,我还小,说这些太早了。”
订婚宴定在七天后,刚好是她离开的那天。
吃过早饭,老太太让简安然帮忙送一份文件到沈淮川的事务所,她推门进去,就被沈淮川抱在桌子上。
“干嘛还亲自过来,让我助理去拿就好。”他拿过她的手在唇边哈气,“冷不冷?”
简安然想摇头,就看见桌上摆放着一张股权变更合同,签署人正是颜沁雪。
他要把事务所分给颜沁雪一半。
沈淮川眼疾手快合上,“做做样子而已,骗老太太的,而且,这是一笔生意,我赚多了钱,才好养我的小崽子。”
可简安然觉得,他们可真像夫妻啊。
“我信你。”
简安然笑容很淡,沈淮川掐她的脸,“真乖。”
“真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可是怎么办,我马上要出去见客户了。”
简安然当然不会耽误她工作,可当她出门看见他的车子,居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直到驶入了一家高级酒店,在举办拍卖会。
简安然在沈家这么多年,自然也认识了一些富家子弟,只是平日里不愿意将自己放在这个圈子里。
“有办法让我进去吗?”
“那必须能!姐的产业就是你的!”
朋友打了个招呼,简安然顺利入场。
她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入场即是紧张刺激的拍卖环节,台上是一款镶嵌着十克拉克什米尔蓝宝石的钻戒,传说拥有了它,就会有永不凋零的真爱。
“起拍价,两千万!”
“两千五百万!”
“三千万!”
“……”
就在此般唇枪舌战中,一个身穿西装气质儒雅的男人举了个手势。
“点天灯,恭喜我们沈淮川沈大律师获得真爱永恒!”
最终成交价,三个亿。
简安然明明喝的是果汁,可为什么入口却感觉是苦的。
简安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只知道沈淮川说。
【刚接到消息要出差,这几天在家乖乖的,有事找我助理,知道吗?】
【想你。】
第二天凌晨,下起了鹅毛大雪,简安然天生是怕冷的体质,缩在被窝里刷手机。
她明明没有关注颜沁雪,可她的视频还是跳了出来。
那是漫天大雪的芬兰,沈淮川牵着她的手,他们一同坐了驯鹿雪橇,在破冰船上吃着帝王蟹,在雪兰夺目的极光下,沈淮川单膝跪地,掏出了那枚价值三个亿的真爱永恒。
高喊着:“雪雪,嫁给我吧!”
他的笑容那样肆意,眸中的光彩比星光还要热烈,在颜沁雪点头那一秒,他兴奋地抱着她转个不停。
这一刻,简安然才知道,原来做做样子是这样。
原来做做样子,也要花费这么多的金钱精力。
门铃响了,简安然光着脚去开门,骑手不停道歉。
大雪路上滑,他摔了一跤,蛋糕都烂了。
没错,今天是简安然的生日。
准确来说,是明天。
9岁那年的生日,同样下了一场大雪,她争吵着要吃城郊那家的生日蛋糕。爸妈拗不过她,在开车前往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的生日,成了父母的忌日。
从此,她讨厌上了冬天,讨厌上了生日,更讨厌上了吃蛋糕。
可沈淮川总是温柔地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他们做了个约定,将忌日的前一天改为她的生日,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结果,她还是失约了。
“没关系的。”简安然告别骑手,找出生日蜡烛,点燃。
在明艳的火光下,她许下了25岁的生日愿望:
希望她顺利去到南极,希望项目顺利,希望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能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还有,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再也,再也不要遇见沈淮川。
8
简安然没想到沈淮川会在半夜突然回来。
即便他手脚已经尽量放轻,还是将她惊醒。
“对不起,飞机晚点了。”他想来抱她,想到自己一身寒气,又止住脚步。
踩到了地上的蛋糕包装盒,沈淮川瞳孔微缩。
脱了衣服,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对不起,安然,你打我,我工作忙晕了。”他神色愧疚得要命,“我本来前一天可以回来的,你也知道,欧洲那边效率有多慢。”
说着竟用她的手扇起了自己耳光,简安然触电一样收回手。
她的声音轻轻的,“我理解的,没关系。”
温柔乡,是谁都会醉倒的。
“那我要怎么补偿你才好?”
简安然想了下,试探着问:“那就把明天的时间留给我,好吗?”
明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第二天上午,大雪已经化了一半,简安然上车,就发现已经买好了鲜花和贡品。
她却说:“我想先去趟水族馆。”
水族馆在郊区,工作日人不多,静谧的蓝色仿佛置身于仙境。
沈淮川失笑,“小时后就来,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
简安然一愣,原来他都知道。
“是啊,小时候觉得这里很漂亮,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待在这。”长大了却发现,这不过是痛苦的牢笼。
走过长长的海底隧道,就到了海豚馆,巨大的水缸里,白色的海豚在起舞,尖叫,不时撞向墙壁。
一旁观看的孩童在哈哈笑。
沈淮川却直觉不对,“它看起来很痛苦。”
“是啊。”简安然仰着头,海豚的头上不知何时已撞出了血,“所有人都夸赞它漂亮,赞扬这里的设施和装潢,却从没有人设身处地在想里面的动物开不开心。”
它们本该属于大海,却被强制塞入牢笼,以爱囚禁。
就像她和沈淮川,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阴差阳错,蹉跎折磨。
“真正的爱,是放他自由,不对么?”
无论对沈淮川,还是对她,都是一样。
她回眸看向沈淮川,他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直觉告诉他,他好像在渐渐失去什么。
“你啊,就是太多愁善感了。”沈淮川从身后抱住她,“你如果觉得她可怜,我可以买下来,把他放归大海。”
“不必了。”
到时候会有第二只,第三只,无穷无尽……
墓园离这里不远,说是墓园,其实只是一处荒山。当年简安然还是个孩子,买棺材的钱都是找邻居借的,草草掩埋后,意外得知这里风水居然不错,这么多年也就没动了。
然而几分钟后,她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多愚蠢!
“雪雪,你怎么在这!”
简安然下车,顺着沈淮川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一道靓丽的声音跳进了沈淮川怀里。
“淮川,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她紧紧抱着沈淮川的脖颈,羞涩道:“不对,现在应该叫,未婚夫?”
沈淮川头一次,推开了她。
“你不是去项目现场了?”
“对啊!”她点头:“我们颜氏下半年的重点项目就是城郊度假村,我在这监督施工。”
简安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到原本是父母坟地的山头有挖机正在施工。
“住手!”
“安然!”
简安然狂奔上前,险些被挖机伤到,她跪在地上,坟包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她挖啊挖。
十根手指都生了血,什么都没有。
“你疯了是不是!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沈淮川掰过她的肩膀与她对视,简安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愣住了。
她疯了一样推开沈淮川,来到颜沁雪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你是故意的!”她扯着颜沁雪的衣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父母在哪!”
颜沁雪得意地笑了,望向不远处的沈淮川却是无辜可怜的摸样,“我不知道,安然,你冷静点,项目是二叔以前批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地址——”
“你闭嘴!”
“安然,够了!”沈淮川突然将人拉开。
简安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沈淮川同样心痛不已:“雪雪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事情不可挽回,只要你心里有他们,不都一样吗?这里是项目现场,合作方都在,雪雪刚获得继承权,你在这里闹,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办?”
好一个继承权,好一个颜沁雪,好啊。
“好啊,好一个意外。”简安然抬起手,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9
她失去理智,将颜沁雪临时搭建的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砸了沈淮川的车,现场方寸大乱。
颜氏有人报了警,警察将简安然带走时,沈淮川没有阻拦。
做笔录时,他眉眼中尽是责怪,“安然,你太不懂事了,你这一闹,董事会对雪雪的能力产生了很大质疑,股价下跌,出大事了。”
简安然眼泪都流干了,只觉得疲惫。
“滚。”她低吼着:“滚啊!”
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沈淮川。
“你在怀疑我瞒着你?”沈淮川生气了,“我是颜家法务部的经理,雪雪手中的每一份合同都会经过我的手,这是历史遗留项目,和她无关。”
简安然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沈淮川掐了掐眉心,像是拿她没办法,“三天,你在里面好好冷静冷静,算是长个教训。”
他走了,简安然望着天花板,三天,刚刚好。
等她出来,就可以走了。
看守所的日子比简安然想得还要好,每天早起早睡,三餐规律,不接触外界,简安然有时有种错觉,遇见沈淮川是上辈子的事。
她甚至想,这么一直待下去也不错。
出去那天,沈淮川一早就等在了门口。
“草莓奶糖,你爱吃的。”想摸她的头,被她躲开,简安然上了车。
以往,但凡他惹自己生气,都会买各种糖果给她。
因为糖是甜的,他坚信,吃了以后心情也是甜的,天大的错都会原谅他,简安然也吃这一套。
但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她别过脸看着窗外倒影的景色,“蛀牙。”
沈淮川思索着开口:“你父母的痕迹没找到,但我找人勘测过了,和挖掘无关,是这么多年的自然现象,后续我会安排新的墓园。”
“随你。”
沈淮川再也受不了了。
一个急刹车,简安然身子向前坠去。
下一秒,他突然扑过来,长舌撬开她的牙关。
“嘶!”
沈淮川吃痛,松开,他的舌尖都是血。
“你居然咬我?”
“沈淮川,你让我感到恶心。”她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刺穿了他的心脏。
好痛,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可话却比脑子先一步说出来,“简安然,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很讨厌雪雪,可她不是故意的,我也在想办法弥补了,你还要怎样?”
“怎样?”简安然不想再演了,她受够了,“我要她去死!去死!”
她尖叫着,用包砸着沈淮川,“你也去死!去死!”
都去死啊!
沈淮川抓着她的手腕,四目相对时,他接到颜沁雪助理的电话,“颜总的狗丢了,小狗最听您的话,您也知道,她没有了小狗会犯病……”
“我马上过去。”
沈淮川话音刚落,简安然就下了车,顺手拦了路边的出租。
望着她的背影,他突然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她的错觉。
一定是最近加班太累了吧,沈淮川想。
刚好给她预定的礼物要到了,她就是小孩子心性,哄哄就好。
另一边,简安然刚下出租,就被麻袋套了头。
她似乎是被拖进了巷子里,一阵拳打脚踢。
“颜小姐说了,只要不出人命,使劲揍!”
“什么货色,和颜小姐抢男人。”
“哈哈哈,她在沈大律师的心里连颜小姐家的狗都不如!”
简安然缩成一团,抱着头,五脏六肺都在泛着疼痛,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悄悄按响了口袋里的报警器,那是上次车祸沈淮车交给她的。
他说,只要遇到危险,不管在哪,他都会马上赶来。
可此时,她默念着他的名字,沈淮川,救救我。
沈淮川,快来。
“妈的!敢报警!找死!”
滴滴滴的响声惊动了绑匪,麻袋被人掀开,眼前是几个人高马大的猪头。
“别过来!”简安然捡起地上的石头,可对方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几个男人流着口水,在脱衣服,她的腿都软了。
“嘿嘿,这里偏僻的很,警察过来之前,我们哥几个先爽了!”
他们朝自己扑来,简安然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沈淮川,就这样吧,我们到此为止。
泪水从眼角滑落,简安然内心陷入一片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