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时,未婚妻只当我是垃圾;可等我假死后,她却哭得好像世上最爱我的人一般......

言湘故事会 2025-02-18 15:50:15

我修炼归来,就亲眼目睹了未婚妻和她小叔苟合之事。

他们辩称,全是酒后乱性,毫无真情实感。

可笑!

掏心掏肺,最终换来个如此报答。

心如死灰之下,我决定假死脱身——

彻底离开姜云梦,回到北疆。

我不要将自己一生,都浪费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

1

【吾弟阿暮,这是我按照你的吩咐从北疆为你寻得的假死药,服下此药后三日内呼吸全无,状若死人,请吾弟慎之。】

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汁晕染开来,沈长暮垂眸半晌后终是落笔。

【我意已决,还请兄长下月初四戌时三刻来沈府接应我的尸首,助我假死脱身,阿暮感激不尽。】

正当沈长暮盯着信鸽朝北展翅高飞时,窗外几个奴仆的交谈声落入了他的耳中。

“郡主可真是情深义重啊,哪怕姑爷因身怀隐疾无法孕育子,她也依然对姑爷疼爱有加。”

“可不是,咱们郡主貌美无双秀外慧中,有多少世家公子上赶着来提亲,可郡主从不多看一眼别的男子,还当众放言此生要和姑爷一生一世一双人。”

“即便两人已经成婚五年,郡主还嫌当初碍于战事没有给姑爷一个盛大隆重的婚嫁仪式,特地向圣上请旨下月初四再举行一次婚典呢,咱们郡主可真是个世间少有的大情种啊。”

听着耳畔的艳羡之语,沈长暮却只苦涩一笑。

世人都以为他和姜云梦鹣鲽情深,姜云梦更是视她如命。

可他们却不知道,姜云梦早和自己的小叔叔有染。

沈长暮犹记得那日他从梦中惊醒,却发觉枕边空无一人。

待他循声而至时,却瞧见姜云梦和陆远舟在暮色下吻得难舍难分。

那双曾经抚摸过他全身的大手正迫不及待地为陆远舟宽衣解带。

直到两人纠缠着进了屋,沈长暮才发觉双唇被自己咬出了血。

可身体的疼痛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倾盆大雨应声而下,掩盖住了沈长暮撕心裂肺的恸哭,也埋葬了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

那天起沈长暮便决定要彻底离开姜云梦,让她再也找不到他。

可他和姜云梦的婚约是皇上亲赐,想要和离难上加难,他只能请自家兄长沈晚竹配合自己演一出“金蝉脱壳”。

正当他出神之际,一件貂皮大衣搭上了他的肩头。

姜云梦轻轻将他揽入怀中,语气温柔又宠溺:“外面风大,你身子不好,小心别染了风寒。”

可嗅到她身上的浓烈的花香味,沈长暮便皱着眉头推开了对方。

他从不用熏香。

察觉到沈长暮的异常,姜云梦低声哄道:

“阿暮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近日事务繁忙,故回来迟了些。”

沈长暮有些想笑,如果她说的事务繁忙是指和陆远舟厮混的话,那确实是身体力行了。

“我今天特地提前回来亲自下厨给你做了最爱吃的饭菜赔罪,望夫君莫要再生气了。”

热气腾腾的佳肴被陆续摆上桌,姜云梦笑着夹起一块鱼肉往沈长暮嘴边送。

还未等沈长暮有所动作,侍卫就在门外说有要事禀报。

两人耳语一番后姜云梦便说皇后召见他,让沈长暮不必等她回来就寝。

沈长暮看着姜云梦的背影隐匿在夜色中,眼神晦暗。

当今皇后年老体衰,近年来早早便会歇息就寝,几乎不会深夜召人入宫觐见。

为了见陆远舟,她竟急切到来不及寻一个可信的幌子。

沈长暮的视线重新落回逐渐凉透的菜肴。

自从那场意外后他身子一直不好,连带着胃口也欠佳。

姜云梦不管多忙多累都会准时赶回来陪他用膳,想法设法让他多进食。

那时她说要陪着他一日三餐白头到老。

可如今却抛下他去和自己的小叔叔耳鬓厮磨。

“夏芝,把这些饭菜拿去分发给街上的乞儿吧。”

沈长暮起身淡淡吩咐道。

既然她弃他而去,她便挥剑斩情丝,死生不复相见。

2

次日清晨沈长暮便收到了一封无名书信。

看清信中内容的一瞬间沈长暮如坠冰窖。

“云梦昨夜发疯似地求欢了一整夜,弄得我今日都无法下榻,她可曾这样对待过你?”

陆远舟耀武扬威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样扎进沈长暮的心窝,让他痛苦不堪。

因着他身子不好,姜云梦在床帏之事上十分克制。

甚至在他心怀歉疚时安慰他。

“男女之事不过尔尔,夫君身体康健才是我心中所求。”

他以为她情深义重,却原来是早就和别人共赴巫山云雨。

难怪陆远舟早早从侯府搬去外别院。

为的是两人私会更加掩人耳目。

纵使决意不再为她伤心难过,眼泪还是争先恐后地砸落在信纸上。

姜云梦进屋时便看到沈长暮眼尾通红的模样。

她心中没由来地一紧,赶忙扑进对方怀中,伸出手怜惜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渍,满脸心疼。

“阿暮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娘子。”

沈长暮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不过是看了一个感人至深的画本子罢了。”

姜云梦伸出手在她鼻头上轻轻一刮,神情宠溺。

“什么话本子让我们阿暮哭成这样,让为妻也来品鉴品鉴。”

沈长暮还未开口侍卫便来禀报马车已经备好。

“昨晚都没来得及陪你用膳就去面圣,今天我特地休沐一天带你去采买新婚礼物,阿暮喜欢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沈长暮任由姜云梦亲手帮他换上厚实的棉鞋,披上防风的斗篷,还细心地塞给他一个汤婆子,直到他被包裹地严严实实才满意地带他出了府。

途中但凡沈长暮朝哪个商铺多看一眼,姜云梦便将商铺上的所有东西都买下来。

可沈长暮仍旧兴致缺缺。

直到路过一个首饰铺子时,一支并蒂海棠琉璃玉佩吸引了沈长暮的目光。

那玉佩流光溢彩,璀璨至极,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稀罕物。

“姑爷可真有眼光,这玉佩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世间仅此一支。这朵并蒂海棠象征着有情人双宿双飞、永结同心,是对恩爱眷侣最好的祝福啊。”

商铺的掌柜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介绍着玉佩。

就在沈长暮准备伸手接过玉佩仔细端详时,却和另外一只伸过来的大手触碰到一起。

3

“原来是妹夫,今儿个可真是巧了。”

陆远舟的话是对着沈长暮说的,可眼神却留恋在姜云梦身上。

从沈长暮的角度恰好瞧见陆远舟胸口和脖颈上的点点红痕。

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紧缩起来。

“阿暮看上了这只玉佩,还请小叔叔割爱。”

姜云梦神情冷淡,语气强硬,跟对待外头那些男子并无区别。

陆远舟撇了撇嘴,神情委屈:

“都是一家人阿梦怎的如此偏心,莫非是欺负小叔叔我没娘子?”

此话一出,姜云梦便陷入了沉默。

毕竟长姐早逝是姜云梦一直以来心中的痛。

可她却仍旧毫不退让,态度坚决:

“阿暮正因我近日归家晚而生我的气,这支玉佩他好不容易才看中,我定然要买下来向他赔罪的,小叔叔请见谅。”

言罢她径直吩咐掌柜将玉佩包起来。

一旁围观的看客瞬间议论纷纷:

“谁人不知郡主曾在长姐坟前发誓善待自家小叔叔,可今日不惜落得个目无尊长的坏名声也要替自家姑爷争夺喜欢的玉佩,可真是个大情种啊。”

姜云梦笑着紧了紧沈长暮的手:

“只要是阿暮喜欢的,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捧到你跟前。”

沈长暮只是牵强一笑:“果真如此么?”

姜云梦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这就亲自去将玉佩取来双手奉上。”

沈长暮冷眼看着姜云梦跟着掌柜去了后面的厢房。

随即抬眼就对上了陆远舟意味深长的眼神。

瞧见对方走出店门朝左而行,沈长暮的呼吸一窒。

来时他分明看见左边的小巷可以直达店铺的后厢房。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厢房门口。

房门敞开着。

掌柜早就不见踪影。

只有屋内的屏风倒映着两个相对而立的身影。

沈长暮出身武将世家,如今虽然身子破败,耳目之力仍是超乎常人。

“不是告诉过你别出现在阿暮眼前好好待在别院吗?你居然还敢跑来跟他抢玉佩?”

姜云梦声线凌厉。

“我不过是太想念阿梦了,阿梦难道一点也不思念小叔叔我吗?”

陆远舟音调宛转悠扬,尾音仿佛带着勾子。

不等姜云梦回答他便脱掉外衫缓步靠近:

“阿梦你看我穿这个肚兜好看吗?”

姜云梦滚动的喉咙在沈长暮眼眸中不断放大。

陆远舟见机欺身上前夺过姜云梦手中的锦盒,在对方准备回抢的时候迅速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塞。

“做梦,亲亲我……”

姜云梦怔愣半晌后径直吻了上去。

娇喘声和闷哼声如潮水般朝屏风外的沈长暮涌来。

沈长暮死死咬住了双唇。

尽管他极力压制可心口仍传来刀削斧凿般的疼痛,让他几近窒息。

姜云梦出来时便瞧见沈长暮捂着胸口难受不已的模样。

她的心瞬间狠狠揪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长暮身侧:

“阿暮都怪我,定是让你累着了,我们这就回家去。”

姜云梦一如往常深情款款的模样却只让沈长暮感觉到无比恶心。

“阿暮刚刚那只玉佩不小心被我摔断了,我们就不要了罢。”

姜云梦话音未落,店铺门口陆远舟的身影一闪而过。

而她的脖颈上正戴着那只晶莹剔透的并蒂海棠玉佩。

沈长暮瞬间心如死灰,他像是没看到般扯了扯嘴角:

“竟这般凑巧,那便罢了。”

“改日我再带阿暮去买只更好看的。”

可是没有以后了。

我连你都不要了,又岂会在意一只玉佩呢?

4

趁着姜云梦出门的间隙,沈长暮将这些年来有关于两人的物品全部收拾了出来。

有他们一起编的同心结,有她送他的头梳、香囊……

他吩咐侍女在院中摆上火盆。

所有能烧的都被付之一炬。

不能烧的金银首饰都让下人拿去典当,再将兑换的银钱分发给街边的乞儿。

“阿暮,你在烧什么呢?”

姜云梦回来便被满屋的烟尘呛到。

“一些无用的物品罢了,我嫌它占地方便烧了。”

姜云梦不置可否,转身进了屋。

若她再细瞧就会发现火盆中烧的都是她们爱过的证据,若再细心一些更会发现房间变得空荡荡。

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是因为她不在意罢了。

宫中的太监总管突然来府中宣纸,让沈长暮进宫献舞。

原来是楼兰王前来拜访皇帝,提出要一睹中原剑舞。

陆远舟作为京中第一“舞仙”,这领舞之人原本非她莫属。

可他却意外将腿扭伤,还借机向皇上推荐沈长暮顶替他的位置。

在陆远舟强调自己会以教习师傅的身份指导沈长暮练成剑舞后,皇上立即向侯府颁发圣旨。

“郡主,请接旨吧。”

宣旨太监尖声催促道。

沈长暮转头看向姜云梦。

姜云梦明知道他身体虚弱且对舞蹈一窍不通,又如何能受得住日夜练舞身心疲累。

“臣,领旨。”

姜云梦却径直领下了圣旨。

“阿暮,如若抗旨不遵,我怕会连累你与全府上下,到时更加得不偿失。”

姜云梦语气透露着心虚。

沈长暮想起两年前皇帝的弟弟昭华皇子对姜云梦一见钟情,便求来一道赐婚圣旨,勒令姜云梦与他和离然后嫁与自己为妻。

姜云梦当时不仅抗旨不遵,还当即冲进宫和皇上大吵一架,气得皇上罢朝三日。

可碍于姜云梦的祖父是开国元勋,姜云梦的父兄又为国捐躯,皇上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如今倒是在一支舞上害怕抗旨不遵的责罚。

她是害怕陆远舟受责罚吧。

沈长暮心中一片冷寂。

“我这就去乐府练舞。”

沈长暮刚转身姜云梦就跟了上来:

“阿暮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小叔叔教习经验丰富也不会让你吃太多苦头的。”

沈长暮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不会吃太多苦头?

跟着我去乐府真的是陪我练舞而不是和陆远舟私会?

姜云梦,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妹夫,手高,腿低,收腹……”

陆远舟一戒尺打在沈长暮受过伤的腹部。

沈长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轻些,阿暮他身子不好。”

“阿梦这就心疼了,可圣上只给了五日时间,我若是不严格些,到时岂不是在外宾面前丢尽皇家颜面?”

陆远舟说着又在沈长暮腿上抽了一戒尺。

可姜云梦却没有再阻止。

沈长暮的心沉了又沉。

接下来整整一天沈长暮都是在陆远舟的打骂中度过的。

他忍着浑身的疼痛和不适反复练习着舞蹈动作。

侯府上下和老姑爷这五年来对她并无过错,就当这支舞是还他们的恩情吧。

直到练习到午夜十分,沈长暮才发觉姜云梦和陆远舟都不见踪影。

他循着细微的窸窣声来到了偏殿。

风吹开层层叠叠的帷幕,显露出两具交缠的躯体。

“阿梦,你太美了,我好想吃了你……”

“小声点儿,可别被阿暮听见。”

“怕什么?他那个傻子估计正焦头烂额呢,哪有空管我们啊。”

“不许你这么说他。”

“不说便不说,谁让阿梦现在人是我的呢。”

淫靡之音不断冲击着沈长暮的耳膜,他蹲下身捂着双耳。

可那些声音却如同利刃直直刺向他胸口,鲜血淋漓。

沈长暮不知道怎么离开的。

镜中的自己早已哭得眼眶红肿。

明知姜云梦的背弃已成定局,他还是忍不住心碎难过。

好在他马上就可以假死离开,不必陪着两人逢场作戏了。

5

接下来几天,沈长暮专心致志练习舞蹈,终于在宫宴上得到满堂喝彩。

眼见功成身退,沈长暮才深觉精疲力竭,回府后倒头便睡。

次日沈长暮醒来就见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阿暮生辰快乐。”

一连几日未归的姜云梦手捧鲜花出现在她面前。

沈长暮才后知后觉今日是自己的二十五岁生辰。

“哎呀姑爷你可来了,郡主这几日从早忙活到晚,小从粘贴“寿”字,大到挑选礼物,都是亲力亲为,只为了能让姑爷过上一个开心的寿辰啊。”

管家王叔笑着对沈长暮说道。

“只要阿暮能够开怀,再苦再累又有何妨。”

姜云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向沈长暮的眼神满是爱意。

沈长暮却只是神色淡漠吩咐道:

“往后这些事就吩咐给下人做就好了。”

姜云梦想起往年沈长暮看到她为他准备诞辰总是无比兴奋,和眼前疏离淡漠的模样简之判若两人。

姜云梦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阿暮你看,我特地请教京中有名的大厨学了好些道你的家乡菜,你快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阿暮,这是高丽国进贡的流光夜明珠,听说世间仅此一颗,我求了皇上好久他才肯赏给我呢。”

“阿暮······”

看着姜云梦在一旁说个不停,沈长暮只觉得有些烦躁。

姜云梦瞧见她皱起的眉头心头一沉。

“阿暮怎的如此怏怏不乐,莫非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怎会,只是一连多日练舞,疲惫未消罢了。”

沈长暮不愿姜云梦发现端倪,只好出声敷衍。

沈淮明显松了一口气。

“阿暮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的身子不会如此,你放心我姜云梦定会爱你护你一辈子。”

沈长暮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早些歇息便会好些了,不如今夜就散了吧。”

沈长暮起身就要离开。

身后的姜云梦却没有跟上来。

“阿暮,母亲刚才派人唤我过去一趟,大概是要我过去拿送你的生辰礼物。”

沈长暮脚步一顿,抬眼看向内室的方向。

那里正摆着老夫人早前遣人送过来的五福捧寿屏风。

“你去吧。”

沈长暮的声音轻不可闻。

听着姜云梦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沈长暮回头跟了上去。

没等马匹挺稳姜云梦便迫不及待跳下马进了一处别院。

跟上来的沈长暮从未关的院门窥见了里面的全貌。

整个庭院都被鲜花装扮得五彩缤纷。

那些花朵又大又香,明显是异域品种,跟刚才姜云梦送她的野花简直云泥之别。

窗户上张贴的“寿”字彰显着今天也是另外一个人的寿辰。

而院子里站着的除了陆远舟和姜云梦还有老夫人以及姜云梦的好友。

“阿梦真是好福气,有小叔叔这样英俊潇洒的男子陪在身侧,可真是羡煞旁人呐。”

看着姜云梦好友熟稔地和对方举杯畅饮,沈长暮才意识到所有人都知道姜云梦和陆远舟的苟且,除了将他蒙在鼓里。

“远舟啊,这玉佩和手镯是我和老将军当年的定情信物,今天我把两个送你做贺礼了。”

看着一直深入简出的老夫人亲自将本应传给两位姑爷的玉佩和长剑亲手戴在了陆远舟身上,沈长暮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

他想起当年她只身深入敌营将姜云梦平安带回来时,老夫人抚摸着她的伤口直掉眼泪。

“从此你就是沈府唯一的男主人,阿梦要是敢对你三心二意,我第一个打断她的狗腿!”

话音犹在耳畔,可现在她却只把陆远舟当做她唯一的儿媳。

轮到姜云梦时,她打开手中的锦盒。

原本黯淡无光的庭院瞬间被照亮。

是整整一盒夜明珠。

里面的每一颗都比姜云梦送他的那一颗大。

泪水瞬间模糊了沈长暮的视线。

他死死捂住口鼻才没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

原来不仅是姜云梦,周围所有人都在欺骗她,所有人都在把她当傻子愚弄。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难道就因为他眼瞎心盲爱上了姜云梦吗?

如果真的是他的错。

那就让一切都随着她的“假死”而结束吧。

再忍耐十天就可以了。

6

那天晚上回府后,沈长暮便大病一场。

姜云梦吓得连夜请来了宫中所有的御医,整个皇宫都被他搅得鸡飞狗跳。

被告知沈长暮并无大碍后她更是亲自煎药喂药,悉心照料。

当三日后沈长暮睁开双眼便看到姜云梦眼眶通红地守在床榻旁。

“阿暮,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有任何差池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姜云梦紧紧抱着沈长暮,似乎要将他融入骨髓。

“阿暮不要离开我,你要是醒不来,我也不会独活。”

姜云梦自己都没发觉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沈长暮费劲地挣开姜云梦的怀抱,神情淡漠:

“怎么会呢,我还能去哪儿呢?”

姜云梦想起沈长暮从遥远的北疆追随他来到中原,他的父母早已逝世,兄长常年在外征战杳无音信,他除了自己便再也无所依靠了,她莫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阿暮,皇上过几日就要带领百官去塞外秋猎,你也跟着去散散心吧。”

为了避免姜云梦起疑,沈长暮只得点头。

塞外秋高气爽,风景宜人,让沈长暮郁结的内心畅快不少。

姜云梦和沈长暮策马进入林中围猎时,陆远舟也跟了上来。

“阿梦,怎么能抛下小叔叔呢,一起吧。”

不等两人回答她便驱马跟在他们身后。

直到一头鹿出现在三人视野范围内,陆远舟便走到沈长暮身侧:

“你说究竟是鹿死谁手呢?”

沈长暮没有搭理他的挑衅,只是搭弓上弦。

他出身于武学世家,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小心!”

就在他即将射出手上的箭羽时,姜云梦发出了一声怒喝。

沈长暮回头只见姜云梦挺身将陆远舟扑倒在地。

那只来自密林中的箭便擦着陆远舟的肩膀射向了沈长暮。

姜云梦面露惊恐。

陆远舟则满脸期待。

沈长暮侧身躲过。

可紧接着无数支箭羽破空而来。

姜云梦护着陆远舟将两人周围的箭纷纷斩落。

可沈长暮大病初愈,很快他便感到体力不支。

“阿暮!”

姜云梦想要去帮沈长暮,却被陆远舟紧紧拽住:

“阿梦别去,我害怕。”

沈长暮扫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中了然。

意识到姜云梦不会来帮自己后,他竟然出奇的平静。

直到力竭跪地,一只箭羽还是刺中了他的左腿。

“阿暮,滚开!”

姜云梦不顾一切地推开陆远舟奔向沈长暮。

“啊!”

身后的陆远舟发出一声尖叫。

他的右臂也被射中了。

面对同时受伤的两人,姜云梦陷入了两难。

“阿梦救我!好痛啊!”

陆远舟发出凄惨的呼救。

姜云梦挣扎着闭上双眼。

再睁眼她将手中的长剑扔给沈长暮转身奔向陆远舟。

“阿暮,小叔叔他不会武功,我只能先护着他,你自幼习武,一定可以保全自己。”

沈长暮低下头自嘲一笑。

从前的自己自保当然绰绰有余,可如今这副残躯又如何经得住这种场面。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人各有命。

好在御林军闻讯而至很快抓住了这批刺客。

刺客们眼见无路可逃互相对视一眼后直接拔剑自裁了。

沈长暮看到陆远舟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阿暮!阿暮你的腿没事吧!太医!传太医!”

姜云梦推开陆远舟奔向他的画面在沈长暮眼中逐渐扭曲变形。

等他意识到箭有毒时身体已经先一步倒了下去。

7

沈长暮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

他梦到姜云梦向他表明心迹时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透的脸颊。

他还梦到他们大婚当日,姜云梦抱着他边哭边许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诺言。

最后他还梦到姜云梦被敌军围困那日,他单枪匹马杀进敌营将他平安带回自己却遍体鳞伤的画面。

那一次他昏迷了整整月余,连御医都说他没救了,可姜云梦却执着地到处求医问药。

等他醒来的那一日,姜云梦哭得整个侯府地动山摇。

姜云梦甚至在桌案边放了一瓶鹤顶红,随时准备追随他而去。

沈长暮虽然保住了性命,身体却变得羸弱不堪,甚至由于腹部的刀伤再也无法孕育。

那时姜云梦抱着他信誓旦旦道:

“只要我的阿暮能好好的,用我自己的命来换都可以,子嗣什么的又有什么要紧。”

“以后阿暮拿不动刀剑了,就由我来保护你,我就是阿暮永远的盔甲。”

沈长暮那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子。

可惜人心易变。

她的心门最终还是向另一个人敞开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眼泪滑过鬓角,沈长暮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

耳畔的谈话声愈发清晰。

“御医,他们两人怎么样?”

“禀郡主,两位姑爷中的是蚀骨散,中毒之人会承受蚀骨之痛,七天后全身溃烂而死。”

“可目前解药只有一副,只能救一人,还请郡主仔细斟酌。”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沉默,只剩姜云梦急促的呼吸声。

“阿梦,救我,求求你了!”

醒过来的陆远舟也听到了对话,他满眼含泪地祈求着。

眼见姜云梦不为所动,他越发焦灼:

“姜云梦,你忘记你曾在逸之坟前发过誓要好好照顾我吗?”

姜云梦握着解药瓶的手紧了紧。

“可阿暮也中了毒,我不能再眼睁睁看他死去。”

眼看姜云梦揭开瓶盖就要朝沈长暮走去,陆远舟再也忍不住嘶吼出声:

“那你也不管你腹中的孩儿了吗?”

即便沈长暮已经十分麻木,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感觉到心如刀绞。

姜云梦停下脚步,满脸震惊。

“你说什么?”

“那是我的孩子啊阿梦,你难道忍心孩子未出世就没了父亲吗?”

眼见姜云梦神情有所松动,陆远舟继续乘胜追击。

“沈长暮已经是个不能生育的废人,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啊,你难道想要整个侯府被世人嘲笑后继无人吗?届时九泉之下你又该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姜云梦脸上的表情寸寸龟裂。

沈长暮睁开双眼就看到陆远舟正从姜云梦紧握的手中抢解药。

两人一再僵持不下。

陆远舟泪眼盈盈地用受伤的手抚摸着姜云梦的腹部。

姜云梦瞳孔骤缩,随之便卸了力道。

陆远舟趁机抢过药瓶,仰头灌进喉中。

姜云梦转头便看到了沈长暮冷漠又绝望的神情。

她的心中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彻底失去沈长暮了。

“阿暮,你听我解释,还会有解药的,我已经让她们加紧配置了,你放心……”

沈长暮却径直偏过了头。

他觉得再多看姜云梦一眼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亵渎。

姜云梦感觉自己浑身发抖,不可一世的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恐惧过。

“哎呀妹夫,阿梦不过是心疼我孤家寡人才把解药先给我的,正所谓人各有命……”

“滚!”

陆远舟被姜云梦吼得悻悻闭了嘴,然后耀武扬威地离开了。

“阿暮……”

姜云梦俯身死死抱住沈长暮,很快沈长暮的肩膀便一片濡湿。

沈长暮却只是神情麻木地盯着虚空。

兄长,我好想回家啊,你快些来接我回家吧。

最终在皇上的大力悬赏下,一位民间高手献出了自己研制的解药。

沈长暮也因此活了下来。

养伤的日子里,姜云梦挖空心思讨她欢心。

“阿暮,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将你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

沈长暮没去看姜云梦小心翼翼的表情。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也无需自责。”

“真的吗?”

姜云梦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探究出什么。

却最终无功而返。

“当然是真的。”

沈长暮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毕竟还有三天就可以彻底离开姜云梦回到广袤无垠的北疆了。

思及此沈长暮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看到沈长暮脸上恢复了昔日的神采,姜云梦才稍稍放下心来。

8

接下来的两日姜云梦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沈长暮身后。

就连夜间沈长暮睡着了,她也要紧紧牵住他的手。

好像这样就能减少心中的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要抓不住心爱的男子了。

随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沈长暮则越发心情大好。

他难得在院中晒起了太阳。

“看来妹夫身体恢复得不错。”

陆远舟施施然走了进来。

沈长暮懒得搭理他,仍旧在太师椅上面闭目养神。

正在煎药的姜云梦神情一凛:

“你来作甚?”

“我特地便访大师才寻得这一味药材,保证妹夫喝了能够药到病除。”

接着陆远舟便掏出一包粉末准备倒进瓦罐中。

“这是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倒进去?”

姜云梦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抢掉药包丢进火堆之中。

下一刻却被陆远舟死死按住,他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擦着她的手背,眼神挑逗。

“我哪儿敢给阿梦的心肝宝贝吃什么不好的东西啊,这不过是能让人陷入昏睡的安魂散,对身体没有坏处的。”

“让他睡上半个时辰,换来我和阿梦的片刻销魂,有何不可嘛。”

姜云梦这才看清陆远舟居然没有穿里衣。

酥胸半露的模样让她喉结涌动,捏着药包的手也不自觉松动了下来。

陆远舟趁机夺过药包尽数倒进了沸腾着的瓦罐当中。

尽管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沈长暮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虽然他早已不在意姜云梦和陆远舟的所作所为,可他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够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居然为了偷情不惜给她下药!

难道非要当着他的面做那种腌臜事才会觉得更刺激吗?

“阿暮,喝药了。”

姜云梦端着药碗一脸虔诚。

沈长暮死死掐着掌心,沉吟半晌,目光如炬:

“我可以不喝吗?”

姜云梦神色一僵,随即眼神一软,端着汤碗的手就要缩回。

“怎么能不喝呢妹夫,这可是上好的强身健体的药材,你喝了我们才能对你放心啊。”

陆远舟接过汤碗递到沈长暮唇畔。

沈长暮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姜云梦。

“喝了吧阿暮,肯定大有裨益。”

沈长暮心中对姜云梦的最后一丝留恋也彻底消散了。

他敛下眉眼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然后如他们期待地那般闭紧了双眸。

可他们却不知道,昨晚沈晚竹已经到达了京都。

为了自家弟弟以防万一,他给沈长暮吃了一颗可解百毒的药丸。

所以那碗汤碗对沈长暮来说毫无作用。

“阿梦你看这大红嫁衣我穿着好看吗?”

“你怎么能穿阿暮的婚服?给我脱下来!”

“我不管,此刻就是我和阿梦的洞房之期,定会让阿梦毕生难忘。”

在沈长暮微涨的眼眸中,陆远舟正穿着他的嫁衣和姜云梦交颈缠绵。

那件嫁衣是姜云梦让百名江南绣娘连夜赶制而成的。

上面秀满了他最爱的荷花,沈长暮对此十分满意。

可如今姜云梦却任由陆远舟穿着他的嫁衣在他们的洞房里行鱼水之欢。

真是讽刺又可笑。

不堪入耳的声音不断传来。

沈长暮的心中却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罢了,过了今天就可以彻底消失了。

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待到一切平静以后沈长暮才睁开双眼。

趁姜云梦不注意,陆远舟衣衫散乱地凑过来耳语道:

“沈长暮,别装了,你都知晓了吧?”

“阿梦的心和人都是我的,更不用说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枉你自诩眼不着砂,还不是死赖着姑爷的位置。”

沈长暮掀了掀眼皮,第一次直视她回应道:

“放心,都是你的。”

陆远舟眼中闪过惊诧。

未等他继续开口沈长暮就起身进了屋。

想到明日就可以脱离樊笼,他的脚步愈发轻快起来。

9

整个侯府张灯结彩,处处透露着喜庆的氛围。

所有人都在为明日的大婚忙碌着。

“阿暮,太好了,我终于可以风风光光迎你入府了。”

姜云梦紧紧抱着沈长暮喟叹道。

她轻轻抚摸着沈长暮的侧脸,眼中爱意汹涌。

“阿暮,你都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心悦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沈长暮眉眼冷淡,心如止水:

“好了,你快些回去歇着吧,按规矩咱们今晚不能待在一起。”

“是啊,郡主,咱们可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还是早些回去养足精神准备明天拜堂成亲吧。”

一旁的丫鬟也随之附和道。

可姜云梦仍旧充耳不闻,她望向沈长暮平静无波的眼眸,觉得她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这让她无比慌张无措,抱着沈长暮的双臂紧了又紧。

沈长暮没让她继续纠结下去。

“好了,我又跑不了,明儿个我们拜堂成亲就可以生同衾死同穴了,又何必在意这小小的一晚上。”

得到沈长暮的抚慰,姜云梦瞬间安定许多,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都听阿暮的。”

走到门口她却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阿暮,你明天一定会等我来对吗?”

沈长暮温柔一笑:

“当然了。”

姜云梦这才笑着推门离开。

沈长暮环顾所处的这所宅院。

表面上这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出嫁之所,实际上是他“寿终正寝”之地。

一只信鸽从暗夜中疾驰而出。

【兄长,万事俱备,只盼君至。】

这一夜,沈长暮安然入睡,梦中皆是北疆的草原和蓝天。

第二日一早,整个京城都对这场婚事翘首以盼。

毕竟如此热闹非凡的场面了难得一见。

与之相对的是沈长暮所处的宅院里寂静无声。

院子和刚住进来时没有两样,甚至连个“喜”字都没贴。

“姑爷,吉时快到了,奴婢们进来帮你更衣打扮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姜云梦来了你们再进来喊我就好。”

侍女们相视一笑,只以为自家姑爷是想要给郡主一个惊喜,便默默退下了。

沈长暮静静坐在屋内。

一副北疆男子的装扮。

大红嫁衣仍静置在原处。

估摸着时辰快要到了,他取出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真好,终于可以回家了。

另一边穿着红服骑着高头骏马的姜云梦正带着迎亲队伍沿街而过。

忽然她的心脏泛起一股疼痛,身下的骏马也无故嘶鸣起来。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他心头。

她迫不及待挥起马鞭朝庭院奔去。

在看到侍女慌慌张张跑过来时,他感到惶恐万分。

“郡主……不好了……姑爷她……薨了……”

“你说什么!”

姜云梦眼前一黑,径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而京都书院里一众学习正奋笔誊抄着一本名为《忠勇侯小郡主与其小叔叔的风月轶闻》的话本子。

他们一边猜测这位出手阔绰的买家是何许人也,一边津津有味地品鉴着书里露骨的内容。

而京都最大的客栈里,沈晚竹正站在顶楼眺望侯府,眸中锋芒毕现。

10

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姜云梦踉跄着朝别院奔去。

她踹开房门就看到沈长暮正安静地躺在塌上。

姜云梦的心猛地紧缩起来。

脚下也仿若有千斤重。

“阿暮,时辰快到了,快起来更衣吧。”

她轻声呼唤着,像是害怕吵醒她。

可回答她的只有沈长暮毫无生气的脸庞。

姜云梦的手颤抖着伸向沈长暮毫无血色的面颊。

却在触碰到冰凉的一瞬间仿若触电般缩了回来。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摇着头往后退。

“郡主,请节哀顺变。”

被下属请来的御医叹了口气,看向姜云梦的眼神满是同情。

“怎么可能!你胡说!昨天晚上阿暮还好好的,还等我前来迎娶他……又怎么会……”

“庸医……你这个庸医……本郡主要杀了你!”

眼见姜云梦拔剑就要砍,几个属下赶忙拦住。

“还不快向郡主禀明缘由,否则你的脑袋天王老子也保不住。”

老御医躲在角落哆嗦道:

“依臣所见……姑爷乃……乃服毒自尽。”

姜云梦仿若如遭雷击,满脸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自尽……怎么可能……”

“郡主,这里有几封书信。”

姜云梦颤抖着手从下属手中接过那一叠书信。

信封上面的“姜云梦亲启”正是沈长暮的字迹。

可里面的内容却让姜云梦瞳孔紧缩起来。

整整一沓画纸,每一张都画的是退和陆远舟。

第一张是她和陆远舟在后院拥吻。

旁边还批注有一行小字:

【姜云梦你彻底背弃了我们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所以我也不会再爱你了。】

第二张是陆远舟脖颈上带着那只并蒂海棠琉璃玉佩。

【姜云梦玉佩我不要了,你,我也不会要了。】

第三张是她和母亲还有好友在别院为陆远舟庆祝诞辰。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苟且之事,却都把我当傻子愚弄,这些年的恩爱原来都是假的。】

第四张是陆远舟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抢她手中的解药。

【姜云梦,你的孩子重要,侯府的名声重要,你的脸面也重要,唯独我的死活不重要是吗?】

第五张是陆远舟穿着大红嫁衣在床榻上和她交颈缠绵。

【姜云梦,你真是令人作呕。】

随着图纸被一张张揭开,最后一封信笺的内容也随之显露出来。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苍天在上黄土在下,今姜氏雨眠与沈氏长暮和离,从此两人死生不复相见。】

姜云梦的脑袋中发出阵阵轰鸣。

原来他都知晓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脑海中浮现出沈长暮在院子里架锅烧东西的画面,以及这段时间以来他冷淡疏离的模样。

原来一切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原来他从那时就开始准备彻底离开她了。

可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不,她是有察觉的,可是她不曾在意过。

她甚至仗着沈长暮远离家乡无所依仗而有恃无恐觉得他离不开她。

信纸散落一地,姜云梦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郡主!”

“都滚出去!”

姜云梦狠狠推开凑过来的下属,踉跄着奔到沈长暮身前。

11

“阿暮,你睁开眼看看我,你要打要骂甚至要杀了我都好,只要你能消气,但是不要这样一睡不醒抛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和陆远舟厮混,我曾在兄长坟前发誓要好好善待他,可没想到他会在我酒里下药,我一时无法自持才……但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啊……阿暮你起来听我好好跟你解释好不好……”

说到最后姜云梦已经泣不成声。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沈长暮的愧疚自责以及对陆远舟的憎恨。

如果不是陆远舟从中作梗,她和阿暮仍旧是神仙眷侣,阿暮也不会绝望到自杀。

她捏着沈长暮冰凉的双手,神情癫狂:

“阿暮,你放心,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等我帮你报了仇,再下来陪你好不好?”

全京都的人眼睁睁看着侯府的大红装饰变成了素车白马,无一不咂舌称奇。

“你们不知道吧,听说是姑爷服毒自尽了。”

“可郡主和姑爷一向不是晴瑟和鸣吗?今天还是她们大婚之日,为何寻死啊?”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哪会知晓呢?我只听说啊现在整个侯府都乱成了一锅粥,小郡主正在里面发疯呢。”

忠勇侯府内,早上还喜气洋洋锣鼓喧天,晌午就死气沉沉万籁俱寂,全府的人都跪在院中瑟瑟发抖。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让阿暮知晓我们的事吗?你为何还要写信挑衅?”

姜云梦将陆远舟狠狠推倒在沈长暮的棺椁前。

尽管陆远舟内心惊恐万分,可面上还是一脸无辜。

“阿梦你说什么呢?小叔叔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还装?你这个贱人!”

姜云梦将那些挑衅信件朝陆远舟劈头盖脸砸去。

陆远舟看清信件上的内容后立刻露出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阿梦是我嫉妒沈长暮能够占据你的心,想要让你从此只属于我一个人才写信挑衅他,不过那也只是因为我太过爱你呀,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脆弱,竟会因我几句挑拨之语寻死……”

从前姜云梦最见不得陆远舟掉眼泪,可如今他看向他的眼神只剩厌恶。

“郡主,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彻查过了。”

“大姑爷除了日常写信挑衅小姑爷之外,皇上下旨让小姑爷顶替大姑爷领舞那日,大姑爷的腿根本没受伤,他是装得。还有秋日围猎那天行刺你们三人的刺客也是大姑爷安排的,至于两人中的毒箭,大姑爷早就提前吃过解药了。”

“你胡说!阿梦,他污蔑我,他一定是被沈长暮收买了……”

恐惧在陆远舟心中蔓延,连带着嗓音都颤抖起来。

“郡主我将大姑爷的贴身侍女带了过来,她可以作证。”

侍卫侧过身露出正在门外跪着瑟瑟发抖的侍女碧青。

碧青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禀郡主,刚才侍卫大哥所言句句属实。大姑爷早就对小姑爷嫉恨不已,一心想着取代小姑爷的位置做整个侯府唯一的男主人。”

“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满口胡言……”

陆远舟怒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云梦一耳光打翻在地。

12

“取代阿暮?你怎配!我今天就要杀了你这贱人给阿暮陪葬!”

姜云梦抽出侍卫身上的佩剑直指陆远舟的咽喉。

意识到姜云梦对他动了杀心,陆远舟惶恐不已。

他膝行至姜云梦身边,抱着她的大腿苦苦哀求:

“阿梦,我错了,我不该有觊觎之心,更不该陷害沈长暮,可你就算再怨我恨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姜云梦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动容。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宛如判官阎罗:

“那你们父子就一起给阿暮陪葬好了。”

下一瞬陆远舟的喉咙就被姜云梦死死扼住。

姜云梦额头上青筋暴起,她双眼猩红用尽了全部力气。

陆远舟的脸逐渐笼上绝望,他徒劳无功地捶打着姜云梦的手臂,呼救声逐渐微弱。

“你个孽子,你在对我的孙子的父亲做什么!”

老夫人的一声怒吼打断了姜云梦的动作。

带来的人趁机将陆远舟从姜云梦手上救了下来。

老夫人看着姜云梦悲痛欲绝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是不知道姜云梦和沈长暮鹣鲽情深,只是没料到沈长暮的死居然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打击,让她癫狂到连亲生骨肉的父亲都痛下杀手。

姜云梦和两个男人的爱恨纠葛她不想理会,谁做这个姑爷她也无所谓,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保住陆远舟这个孩子的父亲,为忠勇侯府延续血脉。

“我不管你是杀人还是放火,有我在你别想动我孙子的父亲一根汗毛。”

老夫人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击,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

可从小谨遵孝道的姜云梦却冷笑一声,犹如鬼刹阎罗:

“若我偏要杀呢?”

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白,她紧紧将陆远舟护在身后:

“你要敢动我的孙子的父亲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姜云梦却嗤笑一声:

“母亲,你如此行径,当真对得起阿暮泉下之灵吗?”

老夫人看了一眼在棺椁中熟睡的沈长暮,眼中闪过一起心虚。

沈长暮这些年把她当亲生母亲侍奉,行事更是体贴乖顺,是个难得的好女婿。

但是她还是在得知自己的女儿和小叔叔有染后帮着隐瞒,直到姜云梦怀有身孕后,她心中的天平便不自觉朝自己的孙子的父亲倾斜。

在她眼里,没什么会比自己的孙子更重要。

故而她面不改色: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还得朝前看。”

“老夫人的意思是我弟弟白死了是吗?”

众人循声回头望去。

沈晚竹正带着一众身穿铠甲的士兵走来。

13

“大胆!来者何人!居然敢敢带兵擅闯侯府……”

门卫立刻拔剑围了上去。

“北疆王在此,谁敢放肆。”

沈晚竹身边的副将亮出了令牌。

门卫们皆震惊不已。

毕竟北疆王在梧国是和忠勇侯一样如雷贯耳的存在。

如果说曾经的忠勇侯府是镇压国内叛乱的利器,那么北疆王就是抵御外敌的护罩。

一个攘外一个安内,护佑梧国安定。

可今日不同往日,忠勇侯府自姜云梦父兄死后就被皇帝收回了兵权,而北疆王如今仍然手握十万大兵雄霸北疆。

别说整个忠勇侯府不敢得罪,就连皇帝来了也要礼让三分。

“都退下。”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姜云梦发话了。

几乎是瞬间,沈晚竹便飞奔进屋一脚踹向姜云梦。

“当初在北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就是这么照顾阿暮的吗?”

似乎对身体传来的疼痛毫无感觉,姜云梦的思绪被拉回了五年前那个冬天。

那天她牵着沈长暮的手在漫天大雪中向沈晚竹告别。

想到唯一的弟弟就要离开家乡去往京都,沈晚竹一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铁血男儿居然红了眼眶。

沈长暮更是哭成了泪人儿。

姜云梦见此情景立即弯腰作揖,语气诚恳:

“请兄长放心,我姜云梦此生绝不负阿暮,往后定护他喜乐长宁。”

纵然沈晚竹不喜姜云梦,眼下也软了神色。

“若你背信弃义,该当如何?”

“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天的满天大雪都没让姜云梦感到一丝寒意,可此刻屋外明明艳阳高照,姜云梦却觉得心若寒冰。

她抬眼看向棺椁中的沈长暮,神色哀痛:

“对不起,是我负了阿暮。”

“姜云梦,你以为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就能抵消你的罪孽吗?枉费阿暮对你情深似海,为你背井离乡,救你于危难之间,甚至放下草原儿女对自由的天生向往甘愿陪你困在这四方院落中,可你是怎么报答他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甚至逼得他服药自杀,你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沈晚竹带着冲天的怒火对着姜云梦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可姜云梦却像毫无知觉般没有任何反抗。

一旁的老妇人见爱子被打得口吐鲜血自是心疼不已。

“沈晚竹休伤吾儿!”

老夫人拿起手中的拐杖就往沈晚竹背后击去。

沈晚竹却如有所感般回头死死拽住拐杖,他狞笑一声:

“老夫人,阿暮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这些年来他视你若母,极尽孝道,可你呢?你明知自己的好儿子罔顾人伦与小叔叔私通,不但不加以阻止还纵容掩护,枉你自诩门风清正,万民表率,却交出如此无耻之徒,可怜老将军若泉下有知,又岂能瞑目?”

趁着沈老夫人怔愣之际,沈晚竹用力将拐杖往前一推。

眼看老夫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陆远舟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对方。

沈晚竹死死盯着陆远舟,语气森然:

“还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夫人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爬上妹妹的床。怀了孽种后更是在阿暮面前处处挑衅,让他心碎难过郁郁寡欢直致服毒自尽,你真应该天打雷劈。”

陆远舟也被沈晚竹骂得躲在沈老姑爷背后不敢出声。

“该死的不是阿暮,而是你们三个!”

“可死也太便宜你们了,互相怨恨彼此折磨地活着才是对你们最好的报复!”

沈晚竹斜睨着眼前的三人,像在看即将互相撕咬的三条野狗。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沈晚竹大手一挥,身后的将士立刻上前抬起沈长暮的棺椁。

“你们做什么?放下阿暮!”

姜云梦站起身就向对两名将士下手,却被沈晚竹一个扫堂腿拦了下来。

“沈晚竹,你要杀要剐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带阿暮,绝不能!”

姜云梦目眦欲裂,全不似刚才任人欺辱的模样。

“好你个个混帐东西,你有何脸面与我争抢阿暮?”

两人就这样面红耳赤打了起来。

两人皆是从小习武,故而武功不相上下。

“通通住手!”

正当两人打得越发激烈之时,一身着黄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14

“叩见陛下!”

见来人正是皇帝,这才停了手下跪请安。

“皇上,臣……”

姜云梦刚想开口祈求皇帝做主,就被他抬手制止了。

“朕来时已经听说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眼下唯有一种解法。”

姜云梦双拳紧握,神情专注,生怕听漏了任何一个字。

“姑爷既然已经与世长辞,不如让其魂归故里吧。”

姜云梦如坠深渊,整张脸都是绝望无措。

“谢主隆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棺椁搬到马车上去!”

姜云梦眼见无法为心爱的男人立碑建冢,甚至连哭坟怀念的地方都没有,她感觉天地都崩塌了起来。

“不行……阿暮…………不要……”

姜云梦木然地站起身,还想继续追上前去,却被老夫人死死按住。

“我的儿啊,你别再闹了,再闹下去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姜云梦怔怔地僵在原地,眼神随着棺椁消失而逐渐暗淡,蓦地又呕出两口血来。

不远处皇帝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小册子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禀报陛下,奴才刚查探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几乎是人人一本这样的小册子,此刻他们估计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纷纷呢。”

皇帝冷笑一声,眼神轻蔑:

“姜云梦,你瞧瞧你做的好事,丢脸丢到举国皆知,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啊。”

册子伴随着皇帝的愠怒砸在姜云梦身上,可她却连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沈老姑爷慌忙拿起册子翻阅起来。

那册子里记录的正是姜云梦和陆远舟私通的种种画面。

那画作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做出这等丑事,还有何颜面抛头露脸,即日起,你也不必再参与朝务了,好好闭门思过吧。”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句话代表姜云梦的仕途就此断送了。

“皇上恕罪……小儿只是一时糊涂……”

老夫人看着皇帝拂袖而去的背影,直接气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乱作一团,可姜云梦仍然像个木偶般呆愣在原地。

老夫人醒来后便听说姜云梦得了失魂症。

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地躺在床榻上。

与活死人无异。

郎中来了一波又一波。

皆是摇头叹息。

皆言他是心病,药石罔医。

“我的儿啊……”

沈老姑爷扑在姜云梦身上哭到得不能自己。

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到后悔。

早知沈长暮对姜云梦如此重要,当初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帮着陆远舟欺辱他。

可现在,一切全乱了……

沈长暮醒来时,头顶是熟悉的蒙古包,床头是好闻的格桑花。

他真的回家了!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顾不得身上的酸疼,他匆忙往外走去。

却和前来送药的沈晚竹撞了个撞了个满怀。

“哥!”

沈长暮眼神一亮。

“可算醒了,醒了就好啊。”

沈晚竹拍了拍弟弟的背脊,努力眨着湿润的眼睛。

“你都昏迷了三天了,来,快把药喝了。”

“不喝!我现在浑身舒畅好的很,我只想出门逛逛去。”

沈晚竹看着沈长暮一蹦一跳地背影,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沈长暮看着熟悉的北疆风光,内心被治愈良多。

往事已矣,就让它随风去吧。

从此他是自由自在的北疆男子。

北疆地处梧国边境,与蒙古族交壤。

蒙古王与沈晚竹多次交手后,十分欣赏他。

故而在前不久向梧国提出议和。

两军止戈,和平相处,这也是梧国皇帝一直所希望的。

两国休战后,蒙古王苏日格就成了沈晚竹的好友。

两人一起举杯畅饮月下舞剑,端的是惺惺相惜。

得知沈晚竹的弟弟归来,苏日格连夜邀请兄弟两去参加蒙古一年一度的篝火节。

在苏日格的盛情邀约下,两人根本无法拒绝,只好一同前往。

15

蒙古人比想象中的热情好客。

马奶酒、烤全羊、手抓羊肉以及带着高原红的笑脸都让沈长暮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他独自坐在山坡上看着不远处的平地上正架着篝火堆。

人们手牵着手围成圈绕着火堆唱歌起舞。

欢乐的气氛融化了他心中的怅然若失。

“你弟弟看起来还在为往事感伤啊。”

苏日格看向远处的沈长暮,转头又给沈晚竹倒上一杯酒。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让他慢慢来吧。”

沈晚竹抬起酒碗和对方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他的弟弟他最了解。

爱憎分明又清醒,会心怀感伤但绝不沉湎于过去。

只待一个重新开始的契机。

突然一阵马蹄声嘶鸣。

一个眉目如画的俏丽少女迎着月光策马而来。

是苏日格的妹妹,苏禾。

苏日格随即带着苏禾来到沈长暮跟前

“阿暮兄弟,好不容易来一趟,蒙古的好风光你可得好好欣赏一番,所以我特地给你找了一个向导,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这姑娘。”

苏禾朝沈长暮颔首点头:“江公子,我是苏禾。”

沈长暮本想拒绝,此刻他更想一个人待着。

可沈晚竹却抚掌而笑:“如此甚好,你们年纪相仿,必定玩得来。”

沈长暮朝自家兄长翻了个白眼,可他心中明白沈晚竹是想让她多交朋友多放松心情。

随即他也向对方行礼问好。

接下来的几天,苏禾便陪着沈长暮一起游览蒙古风光。

两人一起在河谷欣赏日落,在草原赶牛羊,在戈壁滩策马奔腾。

苏禾虽然话不多,但却在行动上对沈长暮颇为照顾,这恰好让他感觉更加自在开怀。

几天相处下来,两个年轻人的心也就越走越近。

一天晚上两人一起纵马去河谷看日落,回程的路上却误入了沼泽地。

马匹嘶鸣挣扎,却越陷越深。

两人只得弃马前行。

天色渐黑,狼群哀嚎。

两人相互依偎着,谨慎前行。

路过一片草地时,苏禾发出了一阵痛呼。

她的腿居然被猎户放的捕兽夹给夹住了。

两人费了好大劲才弄掉了捕兽夹,但是蔓延开来的血腥味还是将狼群吸引了过来。

看着黑暗中一双双如鬼火一般的眼睛,沈长暮不禁胆战心惊起来。

下一刻他被一双纤细的小手紧紧握住。

苏禾强压着腿部传来的疼痛,冷静吩咐道:

“阿暮我留在这里吸引狼群的注意力,你赶紧回去搬救兵。”

沈长暮莫名感到不安:

“不行,别说你腿受伤了打不过狼群,就算我们一起合力都胜算寥寥,我又怎么能抛下你不管呢?”

苏禾却温柔一笑:

“你只管放心去,我有秘密武器。”

说着她从身上掏出来几枚木钉。

“这可不是一般的钉子,里面有大量的炸药粉末,我只需要扔出去,那群狗崽子必死无疑。”

沈长暮半信半疑:

“真的吗?那我也跟你一起留下。”

“那可不行,武器只有这几枚,我的腿还受了伤,到时候根本无力顾及你。我们唯有分头行动,才是最优解。”

意识到自己留下只会拖累苏禾,沈长暮只好点头应允。

“去吧,我等你带人回来接我。”

在苏禾的轻声催促下,沈长暮一边前行一边回头。

看着苏禾逐渐被狼群包围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

16

等沈长暮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始发地点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僵在原地。

苏禾正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远处是几头狼的尸体。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撕碎了,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

周围到处散落着木头和石块,估计是苏禾和狼群搏斗时用的“武器”。

任谁来看都是一副殊死搏斗后的惨状。

沈长暮感觉自己浑身发抖,手脚都不听使唤。

她不是有秘密武器吗?为什么现场根本没有火药留下的痕迹?

突然脚下的靴子踩到一个硬物。

沈长暮抬起脚低头一看,正是苏禾说的“秘密武器”。

此时现场火把明亮,让她得以仔细观察。

断开的木钉里全是碎屑,根本没有所谓的火药粉。

苏禾在撒谎骗他,为的就是让他远离战场让她能够活下来。

难怪她伤的如此之重,难以想象她拖着伤腿如何和那群凶猛异常的狼群鏖战。

沈长暮看着奄奄一息的苏禾,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苏禾你真是个大傻子。

苏禾醒来时就看到沈长暮守在塌旁,眼角微红。

“谁惹我们阿暮伤心了,我这就去揍他一顿。”

苏禾声音喑哑,面色苍白,可偏偏神情戏谑。

“你还有心情说笑!”

沈长暮既心疼又生气,他伸出拳头朝苏禾的胸口锤去,却被对方连手带人紧紧抱在怀里。

“阿暮你知道吗我真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这些年武没白练,那些狼崽子被我赶跑了。”

“为什么要骗我赶我走?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

听见沈长暮的声音染上了哭腔,苏禾心疼地抚着他的背。

“看到你站在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所做的一切都值了。让你陪我一起冒险,比让我去死更痛苦,我们阿暮可是值得我拿命去守护的宝贝。”

沈长暮的眼泪砸在了苏禾的肩膀上。

曾经他孤身入敌营救姜云梦,弄得自己一身伤病却仍旧得不到善待,可如今却有人愿意拿命护他安康,告诉他他值得。

沈长暮心中似乎有什么彻底融化了。

他抬起湿润的眸子静静盯着苏禾:

“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冒险了,我们一起一起好好活下去。”

苏禾笑着点头:“嗯,一起。”

少年人的身体自愈速度超乎沈长暮的想象,不到半月苏禾就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就是整个人都瘦了好多。

得给她好好补补身体才行。

这个念头让沈长暮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竟然已经如此在意他了吗?

“阿暮,你跟我来,我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你身体才恢复,不好好歇着瞎折腾什么呀。

沈长暮嘴上嫌弃,却任由苏禾将她拉到一个空旷的空地。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周围十分静谧。

正当沈长暮不知所以然,苏禾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阿暮,你听。”

随着两声“砰砰”,沈长暮耳边炸响了无数道声音。

手掌挪开的瞬间,视野瞬间清明。

只见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璀璨的烟火,五光十色,绚烂异常,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的美好。

沈长暮看着烟花。

而苏禾看着沈长暮。

“阿暮,我心悦你,我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好吗?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但我知道你仍因为那些过往对情爱之事心存芥蒂,但是我可以等你,等到你什么时候一个人累了,想要一个倚靠的肩膀了,我会让你成为整个草原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们草原民族一人一生只有一个夫君,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三心二意。婚后你依然可以自由地出入各种场所,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有人拘束你。”

至于孩子,我更不在乎,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养许多的猫猫狗狗,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

沈长暮看着苏禾眼中自己的倒映,那么明亮耀眼。

一股温暖的感觉包围着她,让他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暮你别哭,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苏禾手忙脚乱地去擦沈长暮脸上的泪珠,却被他紧紧抱住。

“如果那个人是你,那么我愿意。”

苏禾怔愣在原地,他甚至生怕自己听错了。

“阿暮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长暮捂唇轻笑起来:“是真的。”

惊喜划过苏禾的脸,他兴奋地抱着沈长暮在烟火下转着圈。

“太好了,阿暮答应了······”

沈晚竹和苏日格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有情人在烟火下相拥在一起。

“苏禾这小子有两下子嘛。”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

“你还自鸣得意上了,赶紧准备厚礼来北疆提亲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沈晚竹的弟弟可不是好打发的,你最好把珍藏的那些宝贝疙瘩统统呈上来。”

“好好好,好你个沈晚竹,居然趁火打劫。”

烟火渐渐消逝,可地上人们的幸福还在继续。

17

半年过去了,忠勇侯府内还是一片死气沉沉。

当初姜云梦因沈长暮的“死”大受打击,患上了失魂症,一碗碗珍贵药材灌进去却毫无起色。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只能等死时,她和陆远舟的孩子降生了。

孩子的啼哭似乎唤醒了她的求生欲,姜云梦开始按时吃饭喝药逐渐好转起来。

可他除了孩子谁也不理,每天除了带孩子玩耍就是喝酒,和从前的那个知书达理的佳人相比显得落魄又颓废。

老夫人经此一遭也不再对她抱有任何期望,忠勇侯府败落已成定局,她只想看着眼前这一大家子平平安安。

可任凭陆远舟和老夫人如何对姜云梦嘘寒问暖她都置之不理,好似他们是陌生人。

直到姜云梦要给孩子取名“忆暮”时,陆远舟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姜云梦,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居然用我的孩子去纪念死去的沈长暮,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姜云梦仍旧仰头灌了一口酒,神情冷漠:

“我的心里从来只有阿暮一个人,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她,也比不上她分毫,当初若不是你毫无廉耻给我下药,连忆暮也不会有。”

陆远舟心中一片绝望,自从皇帝下令禁足以来,侯府就逐渐败落,可他仍然不离不弃,为的就是姜云梦能能够接纳他,他们一家三口从此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可如今外人骂他是不知羞耻的烂人,心爱的女人也不拿正眼瞧她,一心只想着亡夫。

强烈的空虚和痛苦层层叠叠地涌上心头,陆远舟崩溃不已:

“姜云梦,你现在倒是把所有的罪过都甩在我头上了,我承认第一回是我给你下药引诱你,那后来呢?后来的每一回我可曾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还不是你自己嫌弃沈长暮身子破败不懂风情才来我这里找刺激?现在人都死得透透的了,你还装得一副深情模样给谁看?”

“你闭嘴!你这个贱人!”

大概是被戳中痛处,姜云梦一酒瓶砸在陆远舟的脑门儿上,瞬间鲜血直流。

陆远舟看着手掌上的鲜血,突然面露癫狂。

他摇晃着站起身,颤抖着手指指向姜云梦,声线狰狞:

“姜云梦你有什么自欺欺人,害死沈长暮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啊!要不是你肆意纵容,我们怎会如此欺辱他,若不是你身心游离,他又怎会伤心自尽,最该死的明明是你自己!”

姜云梦蹲下身用力地捂住耳朵,面露痛苦,干裂的嘴唇重复着同一句话: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陆远舟狞笑起来:

“姜云梦你怕了?你是不是感觉很痛苦?哈哈哈那都是你应得的,不仅是沈长暮,你对不起我们所有人……”

姜云梦突然暴起死死掐着陆远舟的脖子,神情扭曲:

“我让你别说了,你听到没有……”

当两人被老夫人拉开时,陆远舟已经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

而他们的孩子也因为受到惊吓而高热不退,郎中还没到府上就已经没了呼吸。

再次遭受打击的老夫人一病不起,几日后也撒手人寰。

办完丧礼后姜云梦遣散了所有家仆。

她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寂寥的庭院。

眼前浮现出沈长暮和老夫人尚在时欢聚一堂的情景。

她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她原本也想追随她们而去,可无意间听闻北疆战祸又起,皇帝正下令招兵买马。

她忽然想要去沈长暮生长的地方看看,于是他毫不犹豫请旨参军。

正巧皇帝正烦恼于朝中无人可用又念在她有报国之心,便任命她为忠勇大将军,携十万大军支援北疆军。

18

“谁让你又男扮女装跑到军营来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你瞎胡闹的地方。”

“哎呀兄长,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这么大惊小怪作甚。”

沈晚竹被沈长暮噎说不出话来,气得脸都绿了。

苏禾赶紧出面调和:

“我会保护好阿暮的,而且阿暮现在身子已经调养得当,耍刀弄枪比我还要厉害,兄长不必为她担心。”

“罢了罢了,只要你们遵规守纪保护好自己,我也懒得管了。”

眼见作为统帅的兄长已经松口,沈晚竹开心不已。

“该死的突厥人,居然敢犯我北疆,看我给她杀得片甲不留。”

苏禾看着沈长暮愤愤不平的模样,眼中净是温柔和宠溺。

不远处的姜云梦看到小士兵的背影和沈长暮竟如此相像时不由心中一惊,双腿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想一探究竟。

却被沈晚竹叫住:

“姜云梦你莫非忘了自己所为何来?此刻大军压境,你不来主帐议事还有心思四处闲逛?”

姜云梦只好收回眼神进帐议事。

当沈长暮得知沈晚竹派人告知她来援军的是姜云梦时,她有些惊诧。

他拒绝了沈晚竹让他躲起来的提议。

不说敌军压境他要子承父志保家卫国顾不得些个人恩怨,再者做错事的不是,他为何要躲?况且这里是他的家乡,有爱人亲人在侧,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可不是从前那个让人随意欺凌的沈长暮了。

隔天突厥军和北疆军就开始交战,姜云梦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个杀敌异常勇猛的小士兵,那一招一式和沈长暮的身手一模一样,他内心一阵狂喜,几番想要上前却都被敌军拦住了去路。

好不容易打退敌军,姜云梦都来不及整理队伍就开始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阿暮,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

“不管你穿上什么样的衣服,我都能从背影认出你,我果然猜得没错!”

“阿暮,你知道吗?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姜云梦欣喜若狂,她将沈长暮狠狠抱紧怀中,泪如雨下。

可沈长暮却用力推开了他。

“姜将军请自重,这里是战场不是你认亲叙旧的地方,况且你也明白我当时为何要假死离开。”

“就是为了能够彻底从你的世界消失,跟你一刀两断。”

姜云梦看着神情冷漠的沈长暮,心痛如绞。

她突然想起沈长暮“假死”后,府中再也没有找出任何关于她的物品,就好像她不曾出现过。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沈长暮早就计划着假死脱身,可她却未曾察觉。

悔恨如潮水般淹没了她,她上前两步想要触碰她,却被苏禾挡在身前。

“姜将军再对我未婚夫举止冒犯,在下就不客气了。”

姜云梦神情怔愣,满眼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未婚夫?”

回答她的是沈长暮主动牵起苏禾的手。

“如姜将军所见,我和苏禾马上就要喜结连理了。她对我很好,不会三心二意,还会豁出命去保护我,更能任由我无拘无束。还望姜将军忘却前尘往事,对我们加以祝福并以国事为重。”

姜云梦心中一痛,这都是她违背誓言未曾做到的事情。

眼见沈长暮转身拉着苏禾就要离去。

姜云梦试图跟上,却被苏禾的一记眼刀逼得停下了脚步。

万蚁噬心般的疼痛从姜云梦胸口蔓延开来,她蹲下身死死捶打着胸口却仍得不到任何缓解。

阿暮真的不要他了吗?

他们可是成婚五年的夫妻啊,沈长暮甚至为了救她敢豁出性命独自前往敌营,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还是阿暮在故意考验他?那个未婚夫或许只是他请来配合做戏的戏子?而他在暗中观察他的表现?

一定是这样的。

只要她表现得足够诚恳,阿暮肯定就会原谅他了。

想到这里,姜云梦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在沈晚竹和姜云梦的联手夹击下,突厥大军败退五十里地。

眼看初战告捷,沈晚竹便下令军队原地休整。

姜云梦便趁着这段时间开始对沈长暮死缠乱打。

“姜云梦,你不要给我送花了,苏禾已经给我摘了一大束。”

“姜云梦,你不要给我送吃的了,苏禾每天都会给我做饭。”

“姜云梦,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纵使沈长暮把姜云梦送的花当着她的面扔出去,把她送的饭当着她的面喂给狗吃,对他本人更是满脸嫌恶,姜云梦都全然不在意。

她只知道,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19

于是整个北疆的士兵经常会看到这样一副奇怪的场景:

江校尉的身边总是亦步亦趋跟着姜将军和苏副将,三个人每天形影不离,但是看起来感情又不是很好的样子,好几次都在众人面上争得面红耳赤。

特别是姜将军和苏副将,每每看向对方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咬死对方。

就连江统帅每每看到都叹气摇头,绕道而走。

“你自己的桃花债自己解决,我可帮不了你。”

面对沈长暮的求助,沈晚竹的回答总是如出一辙。

深夜的主帐内,几人还在议事。

一名士兵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纵使那士兵低垂着头颅看不清面容,还是引起了沈晚竹的注意。

熟知他的士兵都知道,他议事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就在士兵放下茶盏还磨磨蹭蹭不肯走时,沈晚竹已经抽出佩剑抵在了那人脖子上。

“谁派你来的,说!”

士兵眼见身份暴露,竟直接用力朝剑刃上撞去。

鲜血四溅下,贼人应声倒地。

沈长暮正准备蹲下确认士兵气息,那士兵却突然睁开双眼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就朝他胸口捅去。

“阿暮小心!”

三个人惊恐的声音同时响起。

电石火光之间,距离沈长暮最近的姜云梦一把推开了他。

沈长暮瞪大双眼,看着短刀硬生生捅进姜云梦胸口。

“找死!”下一秒苏禾便挥刀砍下了士兵的头颅。

“姜云梦!快!快叫军医!”

沈长暮满脸担忧地扶起倒的姜云梦。

姜云梦却死死抓着沈长暮的手,神情哀戚。

“阿暮,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

“姜云梦,你别胡说,你不会死的,我们会救活你的。”

沈长暮紧皱着眉头安抚对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军医进来的时候,姜云梦已经昏死了过去。

“大夫姜云梦怎么样?”

眼见军医神情肃然,沈长暮的心沉了又沉。

“姜将军胸口的刀伤倒是未触及要害,只是她近些年来晨昏颠倒饮酒过甚已经伤及脏腑,此刻两者加叠,姜将军恐有性命之忧。”

闻言在场的三人脸上神情各异。

沈晚竹和苏禾虽然厌恶姜云梦,可更不想阿暮背负一条人命,阿暮好不容易才离开囚笼,若是再和对方脱不开关系,余生恐怕不得开怀。

而沈长暮更是心绪复杂,他没想到姜云梦既然为她如此豁出命去,但同时他更不想亏欠于他。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解决之法,天山之巅的雪莲可补其亏空,再加以调养姜将军必然醒来。”

军医话音刚落,四人皆是一喜,随即就都准备行动。

苏禾却拦住了沈长暮:“阿暮你好好呆在这里,万一姜云梦醒来必然要寻你,虽然我不愿,但大局为重。”

沈晚竹也摸了摸沈长暮的头:“你放心,有兄长和你未来妻子在,别说天山雪莲,就是女娲石,我们也会帮你寻来,必不会让你对姜云梦那厮有所亏欠。”

沈长暮瞬间热泪盈眶,他上前紧紧抱住两个深爱的人:

“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暮色四合,沈晚竹和苏禾策马而去的背影隐匿于黑暗中。

直到第三天清晨,沈长暮才惊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赶忙迎了出去。

只见朝阳下,苏禾正手持天山雪莲向他示意,沈晚竹则仍是微微扬起嘴角。

虽然两人衣衫破烂,脸上还带着些许伤口,可在沈长暮眼中却如同沐光而来的神明。

让他的内心瞬间前所未有的安定。

这就是爱人和亲人都在身边的感觉吗?真好。

姜云梦服下天山雪莲后果然醒了过来。

“阿暮……”

似乎意识到姜云梦要说什么,沈长暮即刻出声打断了他。

“姜云梦,好好休息调养,这样你才对得起皇上的重托和万千百姓的期待,以及我们的拼死相救”

姜云梦只得噤了声,她明白自己这条命能被救下,三人必定吃了不少苦头,她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随着姜云梦逐渐恢复如初,沈长暮心情大好。

苏禾在一旁却显得更加开怀。

“傻子,你怎么比我还高兴呢?”

“我未来夫君又一次和别人撇开干系,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吗?”

“谁说别人要嫁给你了,真是的。”

沈长暮脸一红,扭头便走。

苏禾立马笑着追上前去,眼神诚恳:

“好阿暮别生气,你还要怎么考验我都成,我会等到你愿意点头的那一天。”

沈长暮转了转眼珠子,咬着嘴唇:

“至少也要等战事平定才能谈儿女私情吧。”

“好好好,都听阿暮的。”

阳光照耀着有情人并步向前的身影,格外美好。

20

茶盏碎裂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你说什么?你在给我说一遍?”

姜云梦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扯着一个小兵的衣领,仿佛暴走的野兽。

小兵吓得浑身哆嗦,他不明白他只是说了一句“”战事平定后,沈校尉和苏副将就会举行大婚”这句人尽皆知的话,居然会惹得姜将军大发雷霆。

“草原上人人都知道……将军不信可以问他们……或者其他任何人……”

小兵慌不择路地指向其他围坐在一起喝酒的士兵们。

而在场的人则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

“你们是不是被沈长暮收买了一起合伙来骗我的?就像苏禾和沈长暮是在演戏骗我一样?”

姜云梦扔下小兵,转而死死盯着其他人,希望从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姜将军,恕末将直言,我一路看着沈长暮与苏禾相识相知到如胶似漆,两人必定是真情实意,并不存在弄虚作假。”

发言的是沈晚竹军中的将领,这些天两方军队一起出生入死,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战友情,并不十分在意彼此的来处。

姜云梦剑眉一挑:

“满口胡言,你是沈晚竹身边的人,你依然向着他们。”

“将军若不信我,必然相信你自己的将士,更应该相信沈长暮的为人。”

那将领不卑不亢的姿态让姜云梦陷入了沉默。

有一些了解他为人的士兵知道姜云梦十分爱惜手下的士兵,并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于是大着胆子进言道:

“将军,您和沈公子之间已是物是人非,您还是尽早抽身而出,莫要被儿女情长所累啊。”

姜云梦沉吟半晌,随后苦笑着摇头:

“你们不明白……你们不会明白的……”

他抬起手中的酒坛仰天而灌,随后踉踉跄跄离去。

身后的士兵们皆是摇头叹息: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大概是酒壮怂人胆,姜云梦趁着月色来到了沈长暮的营帐前。

“姜将军,你不能进去,公子已经睡下了。”

“阿暮,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别演戏了好不好……”

嘈杂的交谈声和凌乱的脚步声落入沈长暮耳中。

透过营帐两侧的烛火,沈长暮看到姜云梦正要强行闯入她帐中。

“姜云梦,你居然敢闯阿暮的营帐,你真是找死!”

沈晚竹一脚将姜云梦踹出三丈远。

姜云梦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

“你给我让开,我要见阿暮,我要她和我解释清楚。”

沈长暮听着姜云梦含糊不清的声音就知道她喝了不少酒。

那就让她先醒醒酒。

她端起一盆水走出营帐。

“姜云梦,你清醒一点。”

此时北疆正值严寒,一盆冷水冻得姜云梦直打哆嗦,脑子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今日就一并问了吧。”

“阿暮,你别理他这个疯子,进去歇着吧,我看他就是欠揍。”

沈长暮微微一笑,示意兄长安心。

“或许是时候和她彻底做个了断了。”

21

“阿暮,你和苏禾是在演戏对不对?说什么战事平定之后就大婚也是假的对不对?你们根本毫无关系,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

“阿暮,别闹了,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改过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这样折磨我,我真的好难过……”

沈长暮站在台阶上,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姜云梦:

“姜云梦,你竟然会以为我在做戏给你看?那你不仅高看了你自己,也低看了我。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解释,毕竟你对我而言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外人罢了。”

“外人”两个人如同利剑一般穿透了姜云梦整个胸膛一,她几乎痛到浑身发抖,可她仍旧固执地摇着头:

“不!我不相信!都是假的!你们一定都在骗我!”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沈长暮,却被匆匆赶来的苏禾一脚踹翻在地。

“拿开你的脏手!”

烛光将苏禾脖颈上的玉佩照耀得晶莹剔透,格外引人注目。

姜云梦瞬间目眦欲裂。

她认得那块玉佩,那是沈长暮母亲留下的遗物,他日日都戴着,从不离身。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能给另外一个女人呢?

姜云梦心中怒火翻涌:

“阿暮,你怎么能把你母亲的遗物给他戴?”

“她是我现在的心上人,未来的妻子,我不给她戴难道给你戴?”

沈长暮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将姜云梦炸得肝胆俱裂。

“阿暮,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你忘了你曾经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吗?你忘了我们曾经一起许下过白头到老的誓言吗?”

沈长暮仍然面目表情:

“你也说了是曾经。曾经的沈长暮已经死了,现在的沈长暮有了全新的生活,还请姜将军不要再自作多情前来打扰了。”

“阿暮,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我真的知错了,你要怎才肯原谅我。”

姜云梦声线喑哑,眼神中满是哀求。

“我早就不恨你也不怨你了,更不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前尘往事随风去,各自安好吧。”

沈长暮转身就进了营帐,姜云梦想要跟上去却被苏禾拿着长剑死死挡住。

“姜云梦,我忍你很久了。”

万籁俱寂的黑暗角落中传来一声声哀嚎。

“来人,给我把她清出去,有多远清多远!”

苏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着一滩烂泥的姜云梦向手下吩咐道。

姜云梦是被冻醒的,天空簌簌落下了雪花,不一会儿就盖满了大地。

她挣扎着爬起来,望向遥远的营帐。

她想起曾经有一次惹得沈长暮不快,她哄了好久都没哄好,于是索性跪在沈长暮房外祈求她的原谅。

结果不没跪到一个时辰,沈长暮就心疼地冲出来抱住了她。

思及此姜云梦立刻来到营帐前跪了下来。

营帐外寒风凛冽冰天雪地,营帐内烛光摇曳温暖如春。

姜云梦看到沈长暮和苏禾的身影清晰地呈现在幕布上。

两人正抱在一起吻的难舍难分。

姜云梦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硬生生撕开,血流如注。

她终于体会到当初沈长暮看到她和陆远舟苟且的时候是多么痛苦和无助。

姜云梦就这样麻木地跪在纷飞大雪中。

直到她冻僵倒下营帐的门都没打开过。

她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那个为她背井离乡抛却自由还以命相救的少年。

22

姜云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将心掏出来捧给沈长暮,却在沈长暮笑着接过后挥起长剑捅进他的胸膛。

在沈长暮捂着胸口吐血不止时还当着他的面和别的女人欢好。

画面一转,沈长暮和苏禾牵着手越走越远,她不停地追赶呼喊他都没有回头。

她跟着两人进了一间小木屋,一个婴孩突然冲出来抱住了他们的大腿。

那孩子长得和沈长暮有八分相似,剩下两分则有着苏禾的影子。

姜云梦呼吸一窒,眼前的沈长暮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抱起孩子将苏禾揽入怀中,眉眼皆是岁月静好,连一向瘦削的身材也丰腴了许多。

梦中的沈长暮似乎看到了她,朝她露出会心一笑后便带着婴孩和苏禾进屋去了。

姜云梦猛然睁开双眼。

她感觉自己混浊的思绪变得清明了许多。

不等他思索和分辨,侍卫就带来了噩耗。

原来昨晚突厥军前来偷袭,他们的军队因为疏于防范而损失惨重。

姜云梦看着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死的死伤的伤,心中满是愧疚。

若不是他一心沉浸于儿女情长不理军机,敌方又怎么会长驱直入。

她立刻赶往主帐和沈晚竹商讨对策。

虽然沈晚竹对她无比痛恨,但是现在军情紧急便也顾不得这些私人恩怨了。

“突厥军似乎对我方的作战方法和习性变得非常熟悉,昨晚几乎是打得我们毫无招架之力。”

姜云梦眉头紧锁:

“我们这次排兵布阵用的都是中原战术,突厥作为马背上的名族绝不可能突然对我们了如指掌,除非,他们身边有中原人为其出谋划策。”

沈晚竹略一思索后也同意了姜云梦的看法。

“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个幕后主使。”

两个人一直探讨作战计划到天明。

沈长暮看到姜云梦认真的模样,心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两军对垒。

“按照我说的去做,保证你们能把北疆军打得落花流水。”

突厥军首领低头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神秘男人,最后还是点头应允:

“一切听军师的。”

“不过别忘了答应我的条件,活捉沈长暮和姜云梦送到我面前来。”

男人眼中迸发出的恨意如同毒舌的信子,让突厥首领不禁为之胆颤。

战鼓轰鸣,双方交战。

令沈晚竹和姜云梦万万没想到的是,突厥军居然拿出了中原地区最先进的武器,火炮和毒药烟球。

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北疆军就颓势尽显。

火炮炸的血肉横飞,毒药烟球更是让士兵们倒地不起任人宰割。

整个战场变成了北疆军的“炼狱”。

“撤退!快撤退!”

沈晚竹意识到再继续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当机立断下令大军撤退。

北疆驻扎地内,全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受伤士兵的哀嚎。

以及中了毒气呕血不的将士。

沈晚竹在主帐内气得掀了桌子。

“怎么会这样,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处处击中我军的要害,还试图活捉阿暮。”

姜云梦想起在刚才在战场上,那个戴面具的神秘男人一直指挥突厥军攻击她和沈长暮,似乎对两人有着莫大的仇恨。

“能有大笔财力从中原购入这么多先进武器,还能指挥军队作战,甚至首要目标是我和阿暮,这样的男人只有一个。”

“陆远舟。”

沈长暮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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