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里是市南区香槟路二十八号,一座独立的两层小楼,小楼坐北朝南,采光极好;东面的墙上爬满了青藤,使得整座屋子格外荫郁。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二楼围栏上挂着的横匾,这匾很是朴实,写着“独孤侦探馆”五个大字,只是“独孤”二字是黑色,“侦探馆”三字则是白色,想来这样的设计别有寓意。
开侦探所的并不是什么侦探,也不姓什么“独孤”,他叫段圣吾,自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又很是崇拜传说中的“独孤求败”,不知何时脑神经一发热,自己立了个牌子,把自己家改成“独孤侦探馆”,自称是“独孤段圣”。当然,段圣吾这样的行为除了引来嘲笑,根本没有人关注。
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在段圣吾开馆的第一百三十二天后,他的房门终于被敲响了。然而,前来求助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他:段圣吾的好友赵胜。
赵胜站在门外,着了一身黑色衣服,脸色憔悴,眉毛堆聚在一起,见了段圣吾,苦笑着说:“嘿,伙计,要不要接我这个案子?”
这赵胜是一家公司的程序员,往日里正正经经的,并不知打趣什么。段圣吾见赵胜此番状态,赶忙将他请入屋内,泡了杯速溶咖啡,给他解解乏。
赵胜近似瘫坐在椅子上,泯了口咖啡,半天才说道:“老段,我遇上件鬼事,真的是件‘鬼’事。”
段圣吾见赵胜提到“鬼”字,略有些激动,笑着说:“你还相信鬼?”
赵胜回答说:“当然,我本不相信鬼,但是有些事情,却无法捉摸。”赵胜顿了顿,又说:“我听说你开了家侦探馆,虽然不相信你是不是有这能力,但我还是来了。”
段圣吾笑了笑,说:“既然如此,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胜问道:“张朝云死了,你知道吗?”
段圣吾点点头,他记得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有人跳楼自杀,报纸上称死者姓张,大概就是张朝云,以前也听赵胜提及过,和赵胜是同事,看上去也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跳楼自杀。段圣吾答道:“他不是跳楼自杀了吗?”
赵胜说道:“他跳楼自杀后,公安局的人来调查此事,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吸食毒品过量,导致幻觉。”赵胜表情变得有些痛苦,又说:“他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亲人,这两天都是我一个人为他料理后事;还有他前女友的父亲李伯也来帮过忙。”
段圣吾听了,问道:“张朝云的前女友是谁?”
赵胜答道:“我记得很清楚,他的前女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叫做林夕兰。”
段圣吾又问:“那为什么她的父亲姓李?”
赵胜怔了怔,他也才注意到这个问题,说:“可能是她的继父。”
赵胜喝了口咖啡,继续说:“正是这两天,让我很是奇怪张朝云的死。我在收拾他遗物的时候,总是听到细细的女人笑声,还有男人痛苦的叫声,声音若有若无。我问李伯有没有听到什么,李伯说没有。他还叫我办完丧事后赶快回去,别掺和这件事。他还说是张朝云对不起他家夕兰,所以夕兰来向他索命来了。”
段圣吾惊奇地问道:“林夕兰已经死了?”
赵胜答道:“死了一年了,在和张朝云分手三个月后就自杀了。”
段圣吾又问:“你相信林夕兰继父说的话?”
赵胜并没有回答,他指着窗子说:“把窗帘拉上,这阳光太刺眼了。”段圣吾站起身,把窗帘拉上一半,阴影正好覆盖赵胜的全身。
赵胜这才说道:“我本来不相信,但我现在却有些信了。我在为张朝云收拾屋子的时候,总觉得背后阴冷,脑子晕沉沉的,而且总看到一个红色影子。”这么说着,赵胜面孔愈显狰狞,像是依旧沉浸在当时的痛苦之中。
赵胜忽然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管这件事了,但是我不甘心,如果知道好朋友死于非命却不去管,我心里会有愧的。我向公安局提出了我的疑问,但是他们根本不相信,并且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案。我没有办法,所以才来找你。”
段圣吾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这事肯定有蹊跷。他拍了拍赵胜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老赵,这事我一定给你个圆满的答案。”
赵胜勉强地笑了笑,说:“那就好,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好的,老赵,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这事就全交给我了。”
02.
送走赵胜后段圣吾把门反锁,自己去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这个小房间只有一个窗户,只有一张书桌,上面凌乱的放着些书和纸,房间一角堆满了各色书籍,还有一个打开的木箱子,里面装的乱七八糟的物件。
这是段圣吾的习惯,遇上一个问题后,他需要冷静。他把自己关在小房间内,静静地思考。
段圣吾想,首先张朝云的死尸肯定不正常的,那么到底是公安局说的死于吸食毒品过量,还是林夕兰继父所说的鬼魂索命?赵胜在为张朝云办理丧事事,林夕兰的继父为什么会来?这与他难道有什么关系?而且赵胜为什么会听到奇怪的声音,看到鬼影呢?
问题似乎只有两面,一是张朝云,二是林夕兰和她的继父。段圣吾觉得,他应该首先去探访探访张朝云的屋子。
第二天上午,段圣吾打了个电话给赵胜,问他要张朝云房子的钥匙。隔了半个钟头,赵胜开车将钥匙送了过来。段圣吾接过钥匙,看见赵胜脸色发白,眼珠子上布满血丝,忙问怎么了,赵胜打了个哈欠,说:“妈的,公司加班,困死我了。”
段圣吾笑着说:“那你把车子给我用用,你可别疲劳驾驶。”
赵胜说:“也好,刚才差点撞了。有什么事再找我,我自己打车回去。”赵胜又把车钥匙递给段圣吾,自己步行走了。
段圣吾便开了赵胜的车子,来到市中心一小区内,问了看门的保安,那保安一听要找张朝云的房子,一脸络腮胡子挺得笔直,眼睛瞪开得像灯泡一样,保安上下打量了一下段圣吾,问:“你找他干什么,他已经死了,现在的房子都成鬼屋了。”
段圣吾说:“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听说他不幸亡故,所以特来他故居看看。”
那保安面宽额阔,鼻子挺拔,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别去了,虽然他生前也许和你很是要好,但是死后可是不认理的。”
段圣吾依旧坚持,说:“我看看就走。”
保安没办法,告诉了张朝云的地址:二栋八层十三号。段圣吾依着地址来到张朝云的屋子,那屋子房门上贴了几张符咒,门前放了香炉,正冉冉生着烟。
段圣吾觉得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一面想,一面不由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才一开门,一个苍白的女人面孔扑面而来,女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浅笑,那长长的头发像是粘在头上一样。段圣吾吓得往回一跳,将门外的香炉踢到,正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卷着香炉里的香灰飞散开来。段圣吾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哒哒”“哒哒”,像是女人的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在回响,那声音愈来愈近,在整层楼回荡,竟让段圣吾有些害怕。段圣吾定了定神,却见屋子里并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一张照片,确切地说,是一张遗像,就摆放在入门处的一张小桌上,像是刻意而为。段圣吾细细听着“哒哒”声,不远处的楼梯上下来一位女子,夹着包正在下楼,段圣吾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不坐电梯?”
段圣吾吸了口气,走进屋子。屋子里的帘子都是拉上的,因而虽然是白天,到底还有些阴暗。段圣吾在客厅内转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样;又打开了张朝云的卧室,那卧室干干净净,桌子上的书整整齐齐,应该是被人整理过的。段圣吾寻了一番,也没有什么异样。他打开窗帘,伸出头往下面看,八楼的距离直叫人感到眩晕,正常人如何敢跳下去。
段圣吾似乎一无所获,又拉上窗帘,走出卧室。段圣吾只好锁上门,准备走人。下了楼,那位好心的保安一把抓住段圣吾的手,说道:“年轻人,赶快走吧,别染了什么晦气。”
段圣吾觉得奇怪,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所谓的天赋异禀在事实面前简直弱爆了。他在张朝云的屋子里一无所获,那么接下来,他只能去林夕兰家了。段圣吾没有办法,打了个电话给赵胜,问他知不知道林夕兰家的地址。然而电话又打不通,段圣吾想,大概是那小子睡着了,也罢,先回去再想想。
段圣吾回到住所,细细回想了一下张朝云屋子的情状。除了门口一张可疑的女子遗像,其他私人物件竟然一件也没有。那么,这个女人会是谁呢?会不会就是那个林夕兰?
03.
段圣吾觉得目前无法断定什么,反而觉得有些疲乏了,于是泡了杯茶坐在椅子上沉思。正思索着,外面有人敲门。段圣吾开了门,却并没有其他人,只门前放着一个信封。段圣吾好奇地拿起信封,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于是将信封拿回屋中。
段圣吾拆开信,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从信里落出一张照片,段圣吾拣起来一看,照片上面是一个女子,裸体泡在浴缸中,浴缸内尽是血水。段圣吾感到这血腥味仿佛从照片中散发出来的一般,细细地看那女子面相,虽然有些扭曲变形,但仿佛在哪里见过。对了,正是张朝云屋子里的那张遗像,段圣吾不禁吸了口冷气。
段圣吾不及细想,翻过照片一看,照片背后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红色小字:“请速到城外万元村23号。”段圣吾很是疑惑:难道有人真的知道事情始末?
当夜,段圣吾开着车子去了郊外万元村。万元村早先叫做白林村,后来到了90年代出了许多暴发户,遂改名作万元村,只是如今村子上的人都跑到城里去了,村子上的人实在很少。段圣吾乘夜赶到郊外,找到了万元村23号。那是间白色的小平房,外圈着个小庭院,用低矮的灌木编成篱笆,院子周围栽了些梧桐银杏树,叶子很是茂密。段圣吾在院外看到房子还亮着灯,叫了几声却没人应。段圣吾觉得奇怪,四处看周围人家,最近的几百米外也已经灭了灯,但是既然来了,必然要探个究竟。段圣吾只好私自越过篱笆,来到门前,一阵香味便从虚掩的门缝中扑面而来。
段圣吾唤了声“有人吗?”可是依旧没人应,见门是虚掩着的,便轻轻地推门进去。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开了,这声音并没有马上消失,而是在屋子内回荡了好久。段圣吾抬眼看去,堂屋中央一张桌子上供着一张遗像,遗像前一香炉正点着香,显然,这屋子里并不是没有人。而那遗像正和张朝云屋内以及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堂屋一侧的房门上贴着几张符咒,符咒上画着各式奇怪的符号,这引起了段圣吾的注意。他好奇地推开房门,却发现是一个很精致的内室,里面陈设一应俱全,墙上贴着许多壁纸,一边窗台上放着一盆兰花,俨然已经枯萎。段圣吾有些迟疑,忽然背后一声冷冷地质问:“你来干什么?”
段圣吾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小区的保安,不禁一怔,段圣吾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不知道这是您的家……”
保安板着面孔,说:“我本来劝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既然你都到这个地步了,看来我也救不了你了。”
段圣吾觉得莫名其妙,那位保安却不声不响地走到对面的小屋,关上了房门。段圣吾很是尴尬,隔着门对保安说:“叔叔,我只是受一个朋友之托来到这里,我看一下立刻就走。”
屋里传来保安的声音,说“看完了快点走,别再耽误了。”段圣吾再听,却不在有声音了。
段圣吾只好重新走进屋内,他知道,这就是张朝云的前女友林夕兰的房间。桌子上一张图纸引起了段圣吾的注意,图纸上画着画着一个男人,正在打开一个黑匣子,男人背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图的下方,写着“匣子,男人,死吧”六个字。段圣吾一时看不懂,又在右边的抽屉内找到一本日记本,翻开来一看,段圣吾顿时惊了。
段圣吾赶紧从怀里掏电话,电话突然打来,一看,正是赵胜的。段圣吾接了电话,只听那边喊道:“老段,我要死了,你千万不要去她家,千万……”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04.
段圣吾背后生起一阵冷汗,寒气从脊梁骨倒吹上来,不觉地在打颤,手机落在了地上。
这时保安从隔壁跑过来,看到段圣吾站在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本日记本。保安脑子嗡地一响,呆呆地说:“你全都知道了?”
段圣吾点点头,保安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对她,现在她死也不放过大家,都是我的错。”
段圣吾说:“李伯,这不能全怪你,没想到夕兰死后还会这么做。”
保安抱着头,面对着墙,说:“要不是当初我对她那样,她就不会被小张拒绝,也不会去自杀了……”
段圣吾没有想到,林夕兰作为报复,留下了一个匣子,而这个匣子正是杀死张朝云的凶手,如今它又杀了赵胜,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匣子。
段圣吾星夜赶到赵胜家,他知道,为什么赵胜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他早就拥有了那个匣子。当段圣吾来到赵胜所在的小区时,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他看到赵胜的尸体就躺在血泊之中。
在一番寻找之后,段圣吾并没有寻到那个图上的匣子。筋疲力尽回到家中,一件包裹已经放在自家门前,段圣吾回到屋中打开了包裹,眼前现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黑色小匣子,上面刻着小巧的图案,匣面上刻着一行工整的小字:“把它送给我最好的朋友。”
段圣吾心中一凛,他慢慢地打开匣子,只见一阵迷雾冲上面来,背后隐隐约约出现出一个飘忽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