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明,赣州府,召城县。
有个书生叫鲁学曾。
他父亲是个清廉的官员,人称“鲁廉使”,家中一直比较清贫。
鲁廉使活着的时候,和同僚顾远猷交好,得知顾家有个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和自己儿子年龄相当,于是为儿子定下了亲事。
老爹鲁廉使去世后,鲁学曾因为拿不出像样的聘礼,婚事一拖再拖。
此时的顾远猷官运亨通,仕途顺利,早忘了和鲁廉使的患难之交,就打算退了这门亲事。
但是顾远猷的女儿顾阿秀知道未婚夫好学上进,人品出众,坚决不同意退婚。
02
母亲孟氏极为娇宠女儿。
孟夫人就苦思冥想出了一个计策——
她派人去鲁家,对鲁学曾说:“老相公嫌弃你家贫,打算退亲。这几天他外出办事,你可趁机到我家来,我私下赠送你一些银子,置办一些聘礼来求亲......”
鲁学曾大喜。
又转喜为忧。
为啥?
鲁学曾出门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思来想去,鲁学曾打算去姑妈家借一套衣冠。
姑妈听说侄子马上就要成亲,很是高兴,吃过午饭,就让儿子梁尚宾取来那套最华贵的衣帽。
梁尚宾故意推脱,说:“难得表弟来家里一次,玩几天再去不迟。我今天要去拜访一位好友,明天才能回来。”
鲁学曾只好在姑妈家住了下来,等表哥回来。
03
表哥梁尚宾其实是个阴险狡诈之徒。
他自己偷偷去了顾家,诈称自己就是鲁学曾。
古时候定亲一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人大多没见过面。
孟夫人也没有见过鲁学曾,热情款待。
但言谈之间,孟夫人发现这位“准女婿”言谈举止粗俗不堪,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
孟夫人:“你父亲鲁廉使可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贤婿你怎么如此粗俗呢?”
梁尚宾回答道:“财是人胆,衣是人毛。小婿家道中落,居住茅屋草舍,冷不丁到了相公府上,心里慌张,惴惴不安,因此失了礼数。”
听了“准女婿”这番说辞,孟夫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留“准女婿”住在了府上。
打算生米做成熟饭,丈夫也就不得不同意这门婚事。
便纵容女儿顾阿秀和“准女婿”睡在了一个房间里。
第二天一大早,孟夫人给“准女婿”准备了八十两纹银,还有价值数百两的金银首饰珠玉等。
梁尚宾收下赠物,告辞而去。
回家之后,又是一番纠缠,让鲁学曾又住了两天,才把衣冠借给他。
04
鲁学曾终于来到孟府上。
又来一个“鲁学曾”?
孟夫人十分惊讶,于是问道:“你把家中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鲁学曾一一道来,分毫不差。
且言辞温文尔雅,气度不俗。
孟夫人见此,心里暗叫不好:妈呀!被骗了!这个才是真的!
阿秀得知被骗,不肯出来见未婚夫,只在帘内问道:“我娘请公子前日来,为何推迟到今日?”
鲁学曾说:“前几天身体不舒服,因此今天才到。”
顾阿秀叹息道:“你若早来三日,我是你的妻子,聘礼也不愁啦,可惜你今日来迟了,这是命啊!”
鲁学曾说:“令堂大人盛情约我来,说赠与我银子做为聘礼,因此冒昧来访。没有赠银也没啥,何必用今天、前天做为托辞呢?”
鲁学曾不明就里,气愤不已,起身就走。
阿秀急忙喊道:“公子且慢,是我俩今生无缘,你将来还能娶个贤良的妻子。我将这一对金钿,两副金钗赠送公子,用作给公子买书,愿来世再结良缘!”
鲁学曾越听越糊涂:“小姐这是说的啥话,难道是退亲的财礼吗?我今天还就不走了,等你父亲回来再作理论。”
阿秀:“并非是退亲之意。你还是回去吧。等明天说不定会连累你。”
鲁学曾不听。
阿秀无奈转身回了闺房。
05不大一会儿,家人来报:“大事不好!小姐悬梁自尽啦!”鲁学曾大惊失色,跑进闺房。孟夫人正抱着阿秀哭嚎不已。得知顾小姐已然香消玉殒,鲁学曾泪如雨下。孟夫人劝鲁学曾:“你快点儿走吧,不能在此逗留!”鲁学曾只好告辞离去,返回姑妈家还衣帽,并将阿秀自缢之事告诉了姑妈。
鲁学曾走后,梁尚宾得知大事不好,只好一五一十告诉了母亲。梁母惊恐万分,责骂不已,一时急火攻心,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梁尚宾有个品貌端庄的妻子田氏,刚刚进门一个月。
当她知道丈夫骗色的丑闻后,痛骂:“老天决不能容忍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我不想做你的妻子啦,请你立刻写一纸休书,让我堂堂正正回娘家!”梁尚宾不屑:“我有这么多金银,还愁找不到媳妇?”随即取来纸笔写了休书。
06
再说顾远猷不日返回家中,惊问女儿为何选择自缢而亡。孟夫人:“如此这般……”顾远猷大怒:“我早说了该退亲,你和女儿就是太过执拗。如今玷污了门风,还害死了女儿,你说和这小子无干系,我一定让他偿命!”顾远猷随即写了状子,状告鲁学曾害死了女儿。
鲁学曾同时也写了状子,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奈何顾家有权有势,顾远猷上下打点,贿赂官员。府尹虞某偏听偏信,准备以逼奸的罪名,把鲁学曾置于死地。眼看就要到了秋后问斩的时候,孟夫人深感自责,于是找到监察御史陈濂。陈濂提审了鲁学曾,鲁学曾一一说出实情。
陈御史便装扮成布商,前往梁家兜售布料。陈御史故意激怒梁尚宾,说他买不起自己的布料。梁尚宾一气之下,取出一大笔银子,还有骗来的金银首饰珠玉,买下了全部的布料。陈御史获取了物证,找到孟夫人辨认。
人证物证俱全,陈御史派人将梁尚宾抓捕归案,痛责六十大板,当庭将其活活打死。得知梁尚宾前妻田氏深明大义,陈御史特为孟夫人做主,收田氏为义女,并为鲁学曾做媒,迎娶了田氏。消息传出市井,闻者无不称快。
梁尚宾利人之财,而财终归于无。污人之妻,而己妻为人所得。此可为贪财淫色、不仁不义之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