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小雅背着竹篓轻快地穿行在林间小路上。她熟练地拨开沾满露水的蕨类植物,指尖在潮湿的苔藓上停留片刻,又继续向更深处的山坡走去。
突然,一声惊慌的呼喊划破了山林的寂静。小雅猛地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正顺着陡坡急速下滑,背包里的画具散落一地。她毫不犹豫地解下腰间绳索,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抓紧绳子!"她将绳索甩向那个正在下滑的男孩。千钧一发之际,男孩抓住了绳索,小雅借着旁边一棵老松树的支撑,硬是将他拽了上来。
"谢、谢谢你......"惊魂未定的男孩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他试图站起来,却因脚踝的剧痛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小雅蹲下身,轻轻按住他肿胀的脚踝,"我是村里的小雅,爷爷教过我处理这种伤。你叫什么?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小杰,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他疼得龇牙咧嘴,"来山里采风找灵感,没想到......"
小雅利落地从竹篓里取出几株草药,用石头捣碎后敷在他的伤处。"能走吗?我家就在山脚下。"
小杰试着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小雅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搀扶着他慢慢向山下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雅山林救人,却被男孩的神秘身份吸引?
爷爷的木匠小屋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小雅让小杰坐在工作台旁的木凳上,转身去熬药。小杰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充满手工痕迹的空间,目光落在墙角一排精致的木雕上。
"这些都是你爷爷做的?"他忍不住问道。
小雅搅动着药罐,头也不抬:"大部分是。那个小鹿是我十岁时刻的,丑死了。"她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微微上扬。
小杰悄悄取出素描本,捕捉她熬药时专注的侧脸。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她微蹙的眉头和挽起的长发。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杰的脚伤需要静养。每天清晨,小雅都会换上新采的草药,而小杰则用画笔记录下这个山村的一切——晨雾中的梯田,夕阳下的老槐树,还有小雅擦拭爷爷工具时温柔的动作。
"这个木雕讲的是什么故事?"有天小杰指着架子上一个老人与小孩对坐的木雕问道。
小雅的手指轻轻抚过木纹:"这是爷爷刻的我们俩。小时候我总缠着他讲山神的故事,他就把我们的样子刻了下来。"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现在他眼睛花了,很久没碰刻刀了。"
小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第二天神秘地消失了半天。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个粗糙但神似小雅的小木偶:"我试着......可能不太像。"
小雅接过木偶,突然笑出了声:"你把我的鼻子刻得太大了!"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将木偶小心地放进了口袋里。
夜晚,他们常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小杰讲述着城市里永不熄灭的霓虹,地铁里拥挤的人潮,还有美术馆那些令人屏息的巨幅油画。小雅则告诉他山里的四季更迭,哪棵树上的柿子最甜,如何从云的形状判断明天的天气。
"你们城里人总说我们落后,"小雅望着银河轻声说,"可我觉得能听见风吹过松林的声音,比什么都珍贵。"
小杰没有回答,只是在本子上快速画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我从来没想过,简单的生活可以这么......"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完整。"
小雅转过头,发现他画的不是星空,而是她仰望星空时的样子。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靠得很近,仿佛本就该如此。
山风轻轻拂过,带着泥土和草药的气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年轻人,正悄然走进彼此的生命里。
夜深了,山里的风裹着凉意钻进窗户。小雅正给爷爷掖被角,突然发现老人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她慌忙摸上爷爷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惊得她缩回手,"爷爷!"喊声惊醒了隔壁的小杰,他连外套都来不及披就冲了进来。
村医摇着头收起听诊器:"肺炎引发高烧,得马上送县医院。"小雅翻出存折的手在发抖,那些零零散散的存款数字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小杰已经蹲在床前:"我来背爷爷下山,你收拾住院要用的东西。"
蜿蜒的山路上,小杰后背的衬衫被汗水浸透。小雅举着手电筒照路,光束里飞舞的蚊虫像她纷乱的思绪。当救护车的蓝光刺破夜色时,她突然抓住小杰的手臂:"要是爷爷......"话没说完就哽咽了,泪水在车灯映照下亮得刺眼。
三天后,缴费单上的数字让两人站在走廊上面面相觑。小杰突然眼睛一亮:"上次拍的木雕照片,杂志社说可以做成系列明信片。"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夕阳下的木雕小马正在小雅掌心发光。"我们可以开网店,你教雕刻,我负责拍照。"
病房里,爷爷的呼吸声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小雅翻开那本磨毛了边的《岭南风物志》,用小时候爷爷教她认字的语调读着:"榕树气根垂落如老人须发......"小杰悄悄举起相机,镜头里,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落在小雅发梢和书页之间。
视频上传后的第七天,快递员送来个扎着蝴蝶结的包裹。小雅拆开时,木屑沾在了缎带上——是套崭新的雕刻刀。"订单备注说要定制十二生肖。"小杰指着手机屏幕,笑意从眼角漫到眉梢。那天深夜,他听见陪护床上传来压抑的抽泣,月光照见小雅手里攥着的,是包裹里附带的卡片:"手艺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凌晨三点的病房,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响像某种安眠曲。小雅脑袋一点一点地歪向小杰肩膀,睫毛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小杰屏住呼吸摸出素描本,铅笔沙沙划过纸面:"今天护士说爷爷指标好转时,她眼睛亮得像我们第一次看见萤火虫的那个夏夜。这个总把'没事'挂在嘴边的姑娘,睡着时攥着我衣角的手还在发抖......"
晨光染白窗框时,小雅在晨间广播声中惊醒,发现身上披着还带着体温的外套。素描本摊开在床头,最新那页的角落里,有行被反复描画的小字:"想永远守护这个倔强的女孩。"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小雅望着病床上昏睡的爷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本上"需长期化疗"几个字。护士刚送来的缴费单在床头柜上微微卷边,像片枯萎的落叶。
"小雅。"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小杰的冲锋衣还在滴水,发梢沾着细碎的水珠。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边缘已经被雨水洇出深色的痕迹,"罗德岛设计学院的邀请函,全额奖学金。"
输液管里的药水突然坠下一大滴。小雅看见信封右下角的日期——三天后就是截止日。她想起上周在病房走廊,听见医生对姑姑说老爷子现在的情况就像走钢丝。
"你该去的。"小雅把信封按回小杰胸口,塑料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窗外的香樟树在风雨中摇晃,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极了爷爷雕到一半的那尊木观音。
第二天清晨,小杰把黑色硬盘放在缝纫机上时,雨还没停。硬盘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个歪歪扭竖的太阳。"够你用十年"四个字被雨水晕开,墨迹像长出了绒毛。小雅数着地砖上的水痕,听见身后行李箱滚轮碾过积水的声音,两道影子在青石板上渐渐拉长,最后在转角处碎成满地光斑。
第七次化疗结束那天,爷爷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枯枝般的手指抚过小雅发红的眼角,床头柜上未完成的木雕小像在晨光里泛着暖黄。"丫头,"老人喉咙里带着痰音,却笑得眼尾堆起皱纹,"我这把老骨头还没看够你领奖的样子呢。"
文创展的镁光灯下,小雅举起那柄刻着松鹤纹的雕刀。展台上,传统花鸟纹样在亚克力材质上流淌,投影灯将木雕的阴影投在纯白展墙上,宛如老宅窗棂的剪纸。获奖证书的烫金边闪着光,衬得旁边手机屏幕里爷爷的笑脸格外明亮。照片角落,罗德岛的明信片静静躺在缝纫机抽屉里,盖着半个月前的邮戳。
手机在深夜突然亮起,巴黎的区号在屏幕上跳动时,小雅正对着未完成的木雕出神。视频接通那刻,梧桐叶的影子在小杰身后摇晃,他身后画廊的玻璃幕墙上,巨幅海报正被路灯照亮——层叠的远山轮廓里,隐约可见当年她绑在树枝上的红绳结。
"记得吗?"小杰把镜头转向海报右下角,那里用烫金字体印着《北纬28°的绳结》,"你救我的那根登山绳,我请纺织博物馆做了材质分析......"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视频里传来"咚"的闷响。小雅慌乱切换镜头,地上躺着半截雕坏的紫檀木,爷爷的拐杖尖正把它往工作台下拨。
老人假装没看见孙女发红的耳尖,从怀里掏出个绸布包:"明早的飞机,带着这个。"展开是两只拇指大的木雕人偶,女孩腰间别着刻刀,男孩脖子上挂着相机,紫檀木纹在连接处自然蜿蜒成十指相扣的形状。小雅摸到人偶底座凹凸的刻痕,翻过来看见极小的"1997.5.12"——爷爷当年在采风路上捡到她的日期。
戴高乐机场的电子屏显示航班延误时,小杰第三次调整接机牌的角度。亚麻布上墨迹未干的绳结图案,是照着八年前那根登山绳的X光片临摹的。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廊桥尽头,他下意识举起相机,取景框却突然被视频通话界面覆盖——镜头里爷爷正把雕刀按在未完成的木板上:"丫头,替我去看看罗浮宫东翼的楣柱是不是真像《考工记》里写的......"
塞纳河畔的旧公寓里,小雅在窗台摆上两只紫檀人偶。晨光穿过她正在雕刻的香樟木,在对面白墙上投出流动的山峦,小杰的相机捕捉到木屑纷扬中突然亮起的金线——被凿开的木芯里,有自然形成的蝴蝶状木纹。三个月后美术馆的中央展厅,这件名为《蝶变》的作品在电机带动下缓缓旋转,全息投影将木纹幻化成真正的凤蝶,而四周墙壁上循环播放的纪录片里,八年前的登山绳正与如今的雕刀特写重叠。
爷爷的越洋电话总在巴黎午夜响起,背景音里木槌敲打声不断。"东翼楣柱的忍冬纹......"小雅话没说完,屏幕突然被小杰切换成双镜头模式——他正把香樟种子埋进蒙马特高地的土壤,而她手心里躺着从故乡带来的红松果。视频角落的电子日历显示着倒计时:距离联展还有47天,那天的展签将并排放置两个名字,中间用绳结符号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