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学生楚韵穿到了康熙年间,可惜没穿成宫妃小姐,穿成了包衣旗人杜家的乡下小媳妇。
这是一个讲究奢华嫁妆的时代,而楚韵的嫁妆,被城里人评为“赤脚两裙箱”,是嫁妆里的最低等。杜家人为了不被笑话,就把媳妇包装成了乡下万元户。
为了应酬贵妇间的往来,刚来没几天乡下人楚韵就欠下好大一笔债,杜家无土,她只能先靠针线活度日。
娘家人看楚韵光鲜亮丽,倒是羡慕她嫁了个好丈夫,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只有楚韵知道,杜家人挣的还不如刘姥姥多,他们花的都是国库银,而这笔钱,迟早是要还的。
温馨提示:
种田文是真的会种田的啊,另外女主十五六岁嫁人年纪比较小,不打算成年(18岁)前圆房。
小夫妻在历史的全世界路过,不参与皇家事,如果遇见皇家瓜那还是要吃一吃的。
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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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东陵得了信儿就往外跑。
四五月没好桃子,甜口水多的蜜桃都得七八月份去了。这时有的是油桃,吃着脆而酸涩,跟后来的油桃完全是两个物种,人都不爱吃这个,楚韵说用这个正好杀价。
楚东陵听着口信想,这姑娘还真不愧是楚家人,处处节约得很。
只他个二道贩子,哪会买什么新东西,为了省钱,楚东陵最后是去到郊外小庙子里跟和尚买的。
满人信佛,好些和尚都有田有地还蓄奴,个个好吃懒做,日子过得赛神仙,那桃子也是吃一个丢一个,酸的涩的都是等着香客来买了去殿里跪着敬佛。
听到有人张口要买一两银子的桃和一两银子的八五新的旧衣,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瞪大了双眼,最后连主持都惊动了,提着只火腿和一角散酒跑出来接待肥羊。
怕这笔生意跑了,老和尚足足给了楚东陵三百五十斤油桃和十六套衣裳,人走前还笑眯眯地摸着东西开了个光,说:“施主有佛缘。改明儿想通了来剃度,要是死得早,让老衲亲自操持,定能烧出二三十颗舍利子哩。”
好好的桃子衣裳被这么一祝福,楚东陵觉着晦气,回家不想再跑这事,就高高举起一只手,慈爱道:“灶上你娘吊了只肥鸡慢慢炖着,这会儿已经出油了,你提着翁子,去杜家跟你姑说一声东西我都给她办妥了,顺便把二两银子拿回来。”
“不是爹非使唤你,你不知道,那杜家人只要半张脸,我是他们要的那半张,过去杜家人还得设宴款待,不好跟你姑说话。你是人家不要的那半张,到时角门一开,悄悄领到你姑屋子里吃顿饭也就灰溜溜回来了。”
楚宗保看着他爹高悬的手没吱声。
其实这话说错了,杜家人要面子,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绝少出错。
打秋风的亲戚上门素来都开正门以示家风。
楚宗保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又提着炖得烂烂的肥鸡、萝卜、桃子等市井小家常用的土特产过来探亲,自然也是一样。
黄米胡同和楚家那边是两个地方。
楚宗保进门就乡巴佬似的,围着杜家转了一圈,看他们有家里有下人,屋子里有糖味儿,四月份了,厨房还有腊排骨炖白菜吃,顿时惊得用了句土话说:“姑,我可算知道啥叫锦绣之家啦,这院子大得,比宫里也不差什么吧?”
这话惹得杜太太一笑,中午又在大饭厅摆了一桌子说要一起吃。
楚宗保光逮着焦溜丸子和溜肉段往嘴里塞,下桌时路都走不大动,唬得杜家人一愣一愣的。
厨房都在纳闷。
“三奶奶家不是穷门小户吧?怎么爷们儿吃饭这个光景?”
还是喜鹊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这年纪吃再多都不奇怪”。事情才没掀出水花,
楚韵不知道这档子事,她送走了楚宗保,便被两个妯娌拉过去打牌了。
闵氏说:“咱家饭桌难得凑齐人,干脆让人摆了瓜果点心打牌,打它个一下午。”怕楚韵不干,她还说呢:“你输了我不收你的钱,到时一个铜子儿帮你嫂子跑一次腿罢了。”
楚韵会打牌,她上辈子是麻将战神,曾经七进七杀自己暗恋的白大衣,搞的人从此见她就绕道走。
这种无敌的经历很快让她点了头,主要是,给了二两银子后,她实在身无分文了。
要不是牌局小,楚韵还不敢上呢,她害怕自己赌到让皂衣送她吃牢饭去。
辛辛苦苦打了一下午,两嫂子让楚韵欢天喜地地搂走三文钱。
三文钱,也就能买个肉包子,还不够塞牙缝的。
闵氏都被这穷酸劲逗笑了,她哼了声,不再搭理穷鬼,转头跟魏佳氏说:“最近的婆子丫头身价下来了,你要不要添些人?”
大房院子少,丈夫又没事干,为了维持长嫂风范,在吃穿用度上,闵氏样样掐尖,哪里有好东西她都跑得勤快,几条胡同的生意人都愿意先让她看货。
“屋子里够用,我不要了。”魏佳氏说。
二房跟三房一样,拢共只有一对老夫妻帮着做事。虽要上手的事多了些,可住着宽敞,人心里也舒畅。
楚韵只有三文钱,魏佳氏都不买,她更不可能买了。只是看闵氏知道点什么似的,就问:“哪里遭灾了不成?怎么身价银会突然下来?”
闵氏还真知道这个,她吃着点心小声说:“山东那头地龙翻身,人死了不少,县父母不想挨罚,故意封锁了消息,想从人多的地方调人去填无人村。地龙翻身的地方,谁知道有没有瘟疫?没人想去填村,渐渐就闹起来了。听说还死了几个官!”
这消息最先出现在牙行和米铺。牙行的银婆子,早早去了山东乡下,装了十几个马车的人回来养着。
前几天银婆子扭着帕子来杜家跟闵氏说了这事儿,让她去挑头茬。
这就是当家主妇的厉害之处了,即便很少出门,丈夫也很少将大事跟她们说,可是她们仍能在细节处敏锐地察觉门外的动静,只是为了避免这样那样的麻烦事,许多时候装不知道而已。
杜家女眷趁着给太太老爷买东西尽孝心,都惯常在外偷懒,闵氏很容易就能溜过去看人。
她瞧过了,人都被银婆子养得干干净净的,这才起了多添两个人的心。
之前一个丫头要一二两银子,如今都有的八折有的对折。这价格太实惠了!等几日在胡同里传开,得让人抢疯!
闵氏很心动,想着趁这机会给娘家庄子上送点人。
魏佳氏听了却说:“怪可怜见的,大嫂,银婆子这人心狠,拉了这么多人在外头养着,身上煞气重,大家住一条胡同怪吓人的,我想叫萨满进门跳跳,再给寺里捐点香油钱。”
杜家女眷在准备买人和烧香。
杜容和却在宫里请小太监吃茶,自从去见了一回杜老太爷之后,他更忙了。
正黄旗的何显耀跟杜家是拐了七八个弯的远亲,当然人家是只认那个杜四爷,不认这个杜三爷的,在宫里没少给杜容和摆脸子。
看杜容和给小太监茶水钱,还挖苦道:“不愧是祖上弯过腰的人,子孙做来亦是熟练。”
杜容和待人接物都和气,但他也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脾气上来那也不是个多好相处的人。
还笑呢:“何爷说得有理,咱两家也算通家之好,素来爱互通有无,我有什么不会做的,瞧着何爷也就会了。”还做句打油诗,“当时共我弯腰人,点检如今都尚存。想到这个,咱两家老祖宗都能含笑九泉了。”
何显耀气了个仰倒。
添水的小德全听着心里颇为不忿,请他们喝个茶,怎么就弯了腰了?都是做奴才的,谁比谁干净!
凑到杜容和耳边小声说:“三爷别气,在这一亩三分地斗个鸟气,他这么能耐,也不见万岁叫他跟着去园子里哩!”
小德全说的是实话。
天潢贵胄不爱住在紫禁城,觉着这地方狭小阴湿,他们爱去各种宽敞的大园子里住着。
北狝南巡,一年得花好几月,除了祭祖这类礼仪大事,其他时候几乎不怎么回来。
所以,留在宫里的都是被“剩下”的人,都快把不受宠三个字写脑门上了。
杜容和也不爱待在宫里,可杜家这样的虾米,莫名其妙的康熙怎么会带上他呢?
去了趟牛家之后,他意识到机会或许要来了。
地龙翻身这么大的动静,哪是一个知县就能瞒下来的?很可能周围几个省都有牵连。
这么多人都知道,难不成还能所有人都是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这不可能啊,唯一的可能是,不让声张的就是宫里人。
想到这个,杜容和拧眉叹了口气。
阿韵天真烂漫,连他用点儿宫里的浮银都吓得花容失色,他更不想叫她知道这些脏污事了。
不过,他一直在想要怎么把事捅出去。
写在请安折里是最好的法子。这是直接给上头看的,不用经过前朝。
决定好之后,杜容和很快写好了请安折。
请安折一般很少超过三行,一行问候皇上身体怎么样了,一行交代自己身体怎么样了,一行祝福语作为结束。
这回他洋洋洒洒用满文写了两页纸。
例行公事之后说,臣有个卖米的姐夫,他发现许多人都在往山东跑,这事偶然叫自己妻子知道多问了两句,发现山东米价涨到了十四文上下。
自己又去打听了一番,据说是地龙翻身被周围县省压下来了,里头闹起来还死了几个官。
说到这里他还顺便弹劾了一下山东的官员,最后以询问康熙要怎么办,臣不敢擅自决定。
康熙的回复非常迅速,上午送过去下午就批下来了。
这种速度杜容和以前从没见过!而且上头的朱批也是他手上最多的。以前那都是印上三个“知道了”就结束了,要多敷衍就多敷衍。
康熙说朕早知道了,耳目下次灵通些。这事要慢慢处理不可大操大办,朕是满人的皇帝也是汉人的皇帝,必不会偏袒要拿汉人填空村的满官,也不会委屈被冤枉的满人。
然后过问了一通杜太太杜老爷身体状况,夸了两句楚韵细心,赞杜容和满文写得流利,还问他新婚过得快不快乐,以后生孩子了也说给他听听。
最后才说以后常常写请安折来吧,外头有什么新鲜事都给老主子说说,这事千万别叫人知道啊
结尾是四个——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杜容和没见过几次康熙,两个人之前也没什么交集。虽然上三旗只给他一个人办事,但上三旗的人海了去了,对很多人,他仍然是一个见不到的传说。
他对康熙的印象就是——一个脸上略带麻点儿的冷酷帝王。
这一次的朱批,就让杜容和感觉出这个满人皇帝确实是一个很容易得到别人真心的人。只要他想,他就能立刻从冷酷的帝王脱变成亲切的邻居大爷。
受过这种冷热攻势的人很难不对他感恩戴德。就连杜容和都产生了一种,“他这么尊贵竟然肯这么放低身段跟我说话”的感动。
他兴致冲冲地拿着朱批回家了。
男人们在外头忙,杜家女眷也在忙。
上头要缓慢释放压力,不许掀起大浪,但京里还是暗流涌动,至少很多官宦之家都开始做僧衣僧帽了。
杜家也一样,杜家是有地的,旗人都有地,他们只是不能自己耕种,——沉迷种田荒废了骑射怎么办?
银婆子那十几车人,杜家最后要了两个中年汉子送到乡下管佃户去了。
魏佳氏自己不要,给娘家那头送了好几个。闵氏这是十个起步,只是中途叫杜太太叉走一个会梳头的妈妈儿。
楚韵哪会往外掏钱,她赚都来不及了!
杜太太此人,就是又要做坏事又容易心虚的半吊子,段位不高蹦得高。买了人就开始买僧布果子要敬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