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金鸡奖颁奖礼后台，陈道明攥着“最佳男主角”奖杯冲出人群。他在休息室拨通一个永远不会接听的号码，对着忙音哽咽：“媛媛，这个奖本该有你的见证……”
此时距李媛媛病逝已过去487天，这位与癌症搏斗时仍坚持拍完《世纪人生》的女演员，用生命写下中国影坛最悲怆的注脚。从京剧名伶到荧屏女神，从挚友遗憾到生死抉择，她41年的人生比剧本更令人揪心。
济南大明湖畔的李家老宅里，6岁的李媛媛踮脚偷穿母亲的戏服。身为戏剧导演的父亲李守海不会想到，这个跟着收音机学唱《贵妃醉酒》的女儿，将来会以另一种形式延续家族的艺术血脉。
1981年上海戏剧学院考场，考官们为一道难题争执不下：该录取那个唱京剧的山东姑娘，还是招更有镜头感的考生？当李媛媛即兴表演《雷雨》片段时，她将繁漪的绝望与京剧身段融合，最终以专业第一的成绩叩开表演大门。
毕业后留校任教的平静生活，被1983年的《李冰》剧组打破。在都江堰零下十度的严寒中，她裹着军大衣反复拍摄投江戏份，冻到失去知觉仍要求重来。这份疯魔让导演滕文骥惊叹：“她眼里有老一辈艺术家的魂！”
1990年《围城》片场，李媛媛与陈道明的相遇注定被载入影史。她饰演的苏文纨戴着金丝眼镜研读剧本，抬眼间的清冷让陈道明怔住：“方鸿渐配不上这样的眼神。”
戏外，两人在复旦大学老楼里讨论钱钟书手稿，陈道明总说：“媛媛要是生在民国，定是林徽因般的女子。”
这份惺惺相惜持续了十二年。当李媛媛第三段婚姻修成正果时，陈道明送来亲笔书法“宜室宜家”；她怀孕后确诊宫颈癌那天，第一个赶到医院的也是陈道明。病房消毒水味弥漫中，他红着眼眶劝道：“孩子还能再有……」
2000年的产检单像命运开的残酷玩笑：病魔与妊娠反应同时出现。主治医生列出冰冷数据：终止妊娠治疗存活率70%，坚持分娩则不足30%。丈夫杨诚跪在病床前哀求，李媛媛摸着孕肚流泪：“我演过那么多母亲，不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世纪人生》剧组接到她化疗期间拍摄的请求时，所有人以为她在说胡话。但看着这个剃光头发、挂着输液瓶仍要补妆的女主角，摄影师悄悄把镜头推近——董竹君在狱中生子的戏份，与现实惊人重合。杀青宴上，李媛媛吐着血沫微笑：“总算没耽误进度。”
2002年深秋，北京八宝山的菊海淹没了悼念人群。陈道明盯着挽联上“媛媛千古”四字浑身发抖，他记得最后一次探视时，已说不出话的李媛媛用指尖在他掌心画笑脸。遗物中的笔记本写着：“如果重来，我仍会选择把儿子带到人间，就像我从不后悔为演戏熬过的那些夜。”
而今20多年过去，她的墓前总有新鲜百合。已是影坛泰斗的陈道明仍避谈《围城》，却在《流金岁月》片场因新人演员神似李媛媛而失控离场。
那个在摄像机前燃烧生命的女子，终究成了时代记忆里最灼热的烙印——正如她曾说过的：“演员的最高成就，是活成观众心头的朱砂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