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术报》时代人物

乔宜男：在璀璨星光中点亮自己的一盏灯火

Qiao Yinan: Light Up a Lamp in the Starry World of Art

众家点评

Critics' Comment

在花鸟画现代形式自觉中深构笔墨意象

Deeply Construct the Image of Brush and Ink in the Modern Form Consciousness of Flower-and-Bird Painting

乔宜男，1968年生，现为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画学会理事，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一级美术师。

1990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1993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研究生部，获文学硕士学位。曾任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副主任、陕西省青年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国国家画院办公室主任、中国国家画院创作研究部主任、中国国家画院花鸟画所所长。

代表作品入选第八届、第九届、第十届、第十三届全国美展，并获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优秀奖及第三届全国工笔画展二等奖等。2021年入选部级创作项目三项，2022年立项国家艺术基金创作个人项目，并主持传播交流展示集体项目。主编23万字专著《书画知识》与70万字专著《花鸟画名师创作录》。其中国画作品工写兼长，笔墨功力深厚。作品格调清新淡雅，绘画形式独特，画面风格具有强烈的个人面貌，创作语言自成体系，是当代中国花鸟画领域的优秀代表。

Qiao Yinan, born in 1968, is now the deputy director of the Art Development Center of the Ministry of Culture and Tourism. Member of the Chinese Artists Association, director of the Chinese Painting Society, professor, master's supervisor, and first-class artist.

He graduated from the Chinese Painting Department of Xi'an Academy of Fine Arts in 1990. He graduated from the Graduate Department of Xi'an Academy of Fine Arts in 1993 with a master's degree. He used to be the deputy director of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 Department of Xi'an Academy of Fine Arts, the chairman of Shaanxi Young Artists Association, the director of the Office of China National Academy of Painting, the director of the Creative Research Department of China National Academy of Painting, and the director of the Flower and Bird Painting Institute of China National Academy of Painting.

His representative works were selected into the 8th, 9th, 10th and 13th National Art Exhibition, and won the Excellence Award of the 11th National Art Exhibition and the Second Prize of the 3rd National Fine Brush Painting Exhibition. In 2021, his works were selected into three ministerial creative projects. In 2022, he won the National Art Foundation's Individual Creative Project and presided over a collective project. He is the editor in chief of the monograph "Knowledge of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and "Creation Record of Famous Painters of Flower and Bird Painting". He is good at both fine brushwork and freehand brushwork. The style of his works is fresh and elegant, the painting form is unique, the picture style has a strong personal appearance, and the creative language has its own system. He is outstanding in the field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Flower-and-Bird painting.

Qiao Yinan : Light Up a Lamp in the Starry World of Art

抬望眼，星光璀璨。苍穹下，银河浩瀚。当我们把视野投向艺术的星空时，除了感叹艺海之博大悠远、群星之光耀灿烂外，总会被其壮美所折服、震撼。

在艺术创作中，我们是在用有限的个体生命去面对无垠的时间。以有限的百年人生去继承无限的传统艺术积累其实只是一种个人认知，所以继承的本质是一种理解和认识。我们对传统文化的承接，是建立在个人理解的哲学高度之上。我们对博大生活的阐述，也是建立在自己个性化的思辩认知框架之内。

无垠的艺术星空是我们点亮自身的背景。在群星的辉映下对自身艺术心路的经历是每一位艺术家的使命。

只有找到内心本质所向，才能引燃艺术的内核，在璀璨的星光中点亮自己的一盏灯火。■

乔宜男 在水之湄 124cm×124cm 2020年

Critics' Comment

邵大箴（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乔宜男是一位多才多艺、才能全面的画家，他的画有山水、有花鸟、有静物，无论是水墨还是彩墨，色彩都很淡雅。他的作品色彩的渲染并不多，但他很注意发挥中国水墨画的特点——即色彩单纯而丰富，在单纯里面求丰富，在丰富里面求单纯，这是他的作品一个很重要的特点。他的画不在于张扬、不在于夸张，而在于平实，但是平实里面要求奇，又不能为奇而奇，须在平实中求奇。平实中有奇，奇中还有很平实的味道，我觉得这是他的艺术特点，而这也恰恰是中国画的艺术特点。

张立辰（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写意画在所有的绘画当中难度是比较大的，因此中国花鸟画的现代化也强调内在的变革，形式必须与内容相协调，这就很难。今天的花鸟画家都在追求如何将花鸟画表现得既有内在的美，又有形式感，又有现代感，我觉得大家都在努力，乔宜男也不例外。他在中国花鸟画的笔墨形式上做了一番探索，这一番探索是有效果的，也比较新鲜，他既跟古人有所不同，也跟同时代的其他画家不同，这就很不容易。同时他的创新还是建立在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之上的“守正创新”。

乔宜男 游鳞 68cm×68cm 1992年

郭怡孮（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乔宜男的展览全面展示了他的思想、他的基本功、他对传统的认识、他对生活的理解、他对现代水墨的研究，应该说综合地表现了他全面的艺术面貌。他有学院派的基础和对传统深厚的理解，并且这次展出有一些作品是从生活里直接来的，所以这些画显得非常的鲜活。他用线条、水墨、黑白、方圆等基础的艺术语言来进行创作，又加上对生活的认识，所以他的画既传统又现代，他是一个非常有发展前途的艺术家。这个展览全面展示了现代人对花鸟画发展的一种思考，即怎么继承传统、怎么发扬传统、怎么从生活里汲取、怎么表现对时代的情感，表达对中国诗情的一种理解，展览在这些方面都给我们一些很好的展示。

薛永年（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乔宜男的花鸟画来自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他的画保存了他对生活的一些鲜活的感受，因此让人感觉到有生机、有活力，这种生机活力又变成他自己的一种艺术表现上的独特风格，很清新、很明快、很淡雅，另外也有比较强的形式感。花鸟画想突破创新是很不容易的，我们经常看到内容上创新了，在艺术表现上还是跟前人拉不开差距。乔宜男在这个年龄能够做到既来自传统，又来自生活，但又跟传统、跟生活不一样，有他自己的东西。当然，乔宜男还年轻，还在发展，他这个长处保持下去，继续研究传统，继续面向生活。他一定能做到把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的精神进一步贯彻进去，继承这种新时代的花鸟精神。

刘曦林（中国美术馆研究馆员）：乔宜男进京11年了，在这个美好的岁月里创造了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方圆相契、浓淡交叉、枯湿从容”，形成这样一个淡雅的格调，可以称为“现代逸品”，他在花鸟画与现代化上找到了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格式、自己的情调，给人清雅的感觉。这次展览首先可看出，乔宜男在准备打破自己的图式。正所谓“打进去难，打出来更难”，就像很多作品看起来都不错，都有自己鲜明的个性，但是够不够经典？够不够高峰？还很难说。我对宜男有所期望，希望他能打出来、能变法。这就要谈到艺术的思维的问题。总结中国古代画论用12个字就基本解决了这个问题——“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迁想妙得”。只有这样，才能把主观和客观的关系、内心和造物的关系串联在一起。

乔宜男 初日 170cm×150cm 2004年

姜宝林（李可染画院副院长）：这个展览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清、雅、静、高——清新、雅致、安静、高格调。乔宜男以前是画工笔的，现在改画写意，转型非常成功，他把中国文人画的笔墨意境语言完美运用，在观察大自然当中，将自己的强烈感受和笔墨语言巧妙地结合起来，融合形成了自己的个性语言，在花鸟画界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创作有几点值得注意：第一是他有深厚的笔墨功底，并能将笔墨功底转化为表现时代精神和个人感受的形式语言；第二是他的画面结构独特，符合我们当代中国画的要求；第三是他的绘画语言形式非常有张力、有力度；第四是他把中国画的泼墨、泼彩、泼水灵活运用，将淡做到了极致，形成了他自己独特的艺术面貌。

王镛（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乔宜男花鸟画作品典型的个性特征是画面结构的秩序感和笔墨韵味的流动性。首先，他的画面内在结构并没有完全脱离自然形态，是追求秩序感，且并不单调，而是参差不齐、灵活多变，总的来说，结构倾向于有机抽象、抒情抽象，而不是纯粹的几何抽象。这种抒情抽象、有机抽象更富有自然生命的形态，更便于表现画家的个性情感，也更适应中国人的审美趣味。另外，乔宜男花鸟画笔墨韵味或者水墨韵味强调流动性，注意墨的渗散和水的虚幻透明。画面结构秩序感和笔墨韵味流动性构成了乔宜男花鸟画典型的个性特征。如果画家能够保持作品清雅的格调，同时强化内涵的刚健，更充分地抒发自己的个性，将来有希望攀登中国当代花鸟画的高峰。

乔宜男 雨后 68cm×68cm 2008年

郭石夫（北京画院艺术委员会委员）：乔宜男作品的精彩之处在于他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形式语言。他的作品既不是老的传统中国花鸟画，也不是西方完全抽象了的绘画。他的作品让人感到很清晰也很轻松，有他自己的形式语言，而且很当代，走出他自己的一条路。我们的传统中国画并不是纯粹的绘画，它是一种心灵的、和人进行灵魂沟通的艺术，新的绘画语言就会给人呈现一种视觉的美感，因此艺术的可贵就在于它的形式语言。乔宜男找到了这种语言，所以我始终觉得他不必非要往传统里靠，或者是往某一家靠，沿着他自己的风格一路走下去是最好的。

吴悦石（中国艺术研究院特约研究员）：乔宜男作画不拘绳墨、工写在心、纵横捭阖、胸襟洒落，畅快之处舍墨如泼，纤微入纸，韵味别出。物耶我耶，莫之能辨。水耶墨耶，冲化相融。任自然之流布，巧布局而出新，胆识于笔中乍现，修为在气度中顿生。从来论画不能尽言，岂能不言乎？发乎于心也。

乔宜男 风中 90cm×90cm 2011年

冯远（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乔宜男是国家创作团队中花鸟画的一个领军人物。我个人比较喜欢他采用湿画法创作的花鸟作品，且不说他的禽鸟画得非常的精妙，他在驾驭水墨语言方面，在形和色、墨这方面表现得非常自如，而且在整个画面的结构营造上，充分发挥了水墨和宣纸特性的优长，使得他的个人风格，哪怕是研究性的、还在变化过程中的学术的探索，也有别于他人和当下大量我们经常能见到的类型化的花鸟画，这是很让人眼睛一亮的独特气质。乔宜男正值他的创作盛年，还有长长的一个未来，希望他在水墨花鸟这方面能够走得更远更好。

王明明（北京画院艺术委员会主任）：乔宜男在花鸟水墨这个领域有他自己强烈的艺术风格。一个北方的画家能够画得水墨淋漓是可喜可贺的。究其原因，第一是他对中国画的表现力的追求；第二是通过自己的发现表现他眼中看到的自然界，并有一套自己的表现方法；第三，他的画很有味道，同时我想也有些是他自己都复制不出来的。他在创作中充满激情，对大自然的感受很敏锐，对于笔墨的掌控力很强。看完他的画展，我觉得他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如果经过对于传统的不断再认识、对自己优长的再认识，他会更上一层楼。

乔宜男 盛世金莲 180cm×123cm 2019年

范迪安（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央美术学院院长）：乔宜男有自己的学术目标，在当代花鸟画创作格局中，他抓住了几个重要的笔墨研究要点，比如他在笔线的运用上就通过多年的积累形成了自己的语言特色，他在色彩上的运用同样也达到了一种别致的清新。与此同时，他也在水墨体例的花鸟表达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技法。总而言之，这些笔墨的元素都和他对花鸟画当代发展这个命题的追求，用自我的感受、观察和花鸟画的时代气象结合起来的一种学术追求是分不开的。能够从他的花鸟画中看到这个展览的主题“郁郁朝花”，在弘扬传统、努力探索创新这样一种大的文化气象下，作为画家个人坚持探索形成的丰厚成果。他的花鸟画是中国文化中许多永恒主题的当代体现，也是他个人的情怀理想在花鸟画这个世界中绽放出来的灿烂的花朵。

田黎明（中国画学会会长）：乔宜男的花鸟画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把中国文化人文儒道的一种精神体现在了他的笔墨当中。他的绘画虽然画的是花鸟，但实际上它更多的反映的是他的人格、理想、追求，更是对自然的深切的体悟和体验。可以说，他把老子所讲到一种赤子之心点点滴滴注入在自己的作品中，使他的笔墨生发出一种浓郁的当代人文景象。此外，他的作品在形式上是有个人独特的认知和理解的，而这种认知和理解主要体现在形式的探索，这种形式的探索也吸收了一些构成的元素和分割错位的元素。他创造了自己的绘画语言，这种绘画语言是一种平淡醇厚的境界。他的一切笔墨、一切造型都是围绕着这样的一种审美理想来生发的。

王志纯（北京画院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在当代中国花鸟画创作的格局中，乔宜男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个人面貌和风格。他的艺术突破了古人的程式语言套路，又摆脱了描摹自然的创作习惯。他的作品清新、脱俗、通透、灵动，有非常鲜明的个性化的笔墨语言和画面意境的创造。从中国花鸟画发展的历史脉络来看，他的花鸟画有很鲜明的当代性。他画面上的一切都充满新意，新的笔墨语言、新的水墨结构、新的表现方法、新的艺术境界。在中国花鸟画从古典形态到现代形态转换过程中，他的创造是一个典型的范例。

乔宜男 秋实 124cm×124cm 2020年

张晓凌(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乔宜男自从来到中国国家画院，每年都在改变，他在痛苦的挣扎中逐渐摆脱了造型和笔墨的束缚，找到了自己的个性，带来了花鸟画的一派生机。他作品的新意体现在三方面：第一是新结构，他超越了写实主义，以个人的世界体验创造了中国花鸟画前所未见的新结构。第二是新形象，有如中国传统画家聆听大自然的风声、溪水的流淌和鸟叫声，用心体悟世界。乔宜男在观察和体会中，创造出新的形象。第三是新笔墨，即破除传统的五笔七墨，笔墨源于心灵而非程式，乔宜男近期作品的笔墨运用基本是源于心灵的。乔宜男在整个花鸟画的结构上、笔墨上、造型上有突破性的进展。站在他的画前，我可以毫无愧疚地说：我们有当代花鸟画了。这就是中国花鸟画的希望所在。

王鲁湘（中国国家画院美术理论专业委员会研究员）：我对乔宜男作品的总体印象有以下几点：首先是“万物墨影”。他以墨来观物，万物无非墨影，在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个软件，把他眼睛看到的世界物象处理成一个墨影，以墨观物。然后是“以影取像”，而这个像是“冲漠其像”，用二十四品中“冲淡”这一品形容乔宜男的作品特别到位，正是“素处以默，妙机其微”这样一种冲淡的风格。“道冲而不盈”是老子的话，所以说他的作品是“冲漠其像”。最后是“气蒸江湖”，乔宜男画中的物象都好像有一种大气在那里运动，像我们在沙漠里看到海市蜃楼，在地表上所有的物象都是不稳定的、是闪动的，乔宜男并不是为花鸟画肖像，他是为花鸟营造一个属于它们的江湖。乔宜男在花鸟中寄予了他对自由的向往、对逍遥天地精神的向往，其中包含他主观的价值追求。

乔宜男 狮子林 200cm×180cm 2020年

杨晓阳（中国文化艺术发展促进会主席）：乔宜男是一位基本功非常扎实的艺术家，研究生期间他就已经显示出在没骨、破墨、淡墨等手法运用上的娴熟。这一时期，我称之为是乔宜男的“水墨琉璃”画风阶段，我们从这次展览中他早年的作品上，能够非常鲜明地感受到这种画面的湿润与淋漓。随着画幅扩大和题材的进一步丰富，乔宜男在画面表达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回溯古法，大量运用干笔、皴擦、逆锋横笔、焦墨等施之于画面，比之前的作品更有力、更深刻、更具有穿透力。这次展览在他原来的水墨技法基础上，题材更丰富了，支撑的力度加大了，而且画面有一些逆锋的出现，像虚谷的金挫刀的用笔，是个亮点，给这个展览增加了力度。总之，他的作品有一种逐渐从表面进入本质、从潇洒转入深刻的趋向。

徐里（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这个展览让人耳目一新，乔宜男多年来对中国传统水墨写意绘画的研究不断创新发展，因此今天展出的作品让人感觉很有新意。从早期传统的工笔画创作一路走来，到今天清新、靓丽、轻松、当代的面貌，他用自己独特的构图语言，构成了一种中国画新的形式美感。新创作、新题材、新构图、新语言、新理解、新表达方式，都是这个展览值得欣赏和交流的地方。乔宜男的创新立于传统，立于对生活的感悟和理解，也立于对新历史时期国家发展繁荣的时代特征。

乔宜男 夏风 183cm×143cm 2021年

卢禹舜（中国国家画院院长）：“大道不孤”系列展览是中国国家画院推出的一个品牌式的展览，为此我们选择了有代表性的中青年艺术家来举办这样的展览，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这一点从乔宜男这个展览就可见一斑，从这个展览看，乔宜男的变化是比较大的，而且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始终在探索、在创新、在创造。无论是从题材上还是内容的表现上，乔宜男都有了很大的突破，他已经超出了我们历史上对花鸟画题材的选择，在大环境的处理和大境界的营造上，突破了我们所理解的传统花鸟画的概念，取得了探索的成果。另一点比较可贵的是他在形式语言上的探索，他用了很多新的技能技巧和方式方法，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达到了比较高的艺术境界。

吴为山（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美术馆馆长）：中国水墨画源远流长、博大精深、高峰林立、文脉绵长，当代艺术家既要继承深刻的传统，也要画出自己的感受，体现出时代的气象，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乔宜男有很好的学院传统功底，经过系统地从工笔到花鸟、到写意，这样的一个历程，工笔花鸟和写意精神在他的笔下以一种现代的水墨方式，结合他自己对传统的理解和感受，创作出他自己的疏朗、清新、明快，同时注重用笔和用墨这样一种境界。在艺术的发展历程当中，可以看到宜男是注重传统的，也是注重自己的感受的，并且是创新求变的，这符合艺术发展的规律，也符合他本人艺术成长的逻辑。

乔宜男 向阳花开 240cm×200cm 2021年

马锋辉（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分党组书记、秘书长）：从展览中可以看出，乔宜男追求的是意象、意趣和意境。所谓意象，即他表现的物不是抽象的、也不是具象的，我称其为意象的。所谓的意趣，即他的用墨、用色、用水充满着意趣，有一种清新、高雅的格调和韵味，让人感到出神入化。另外，他用墨、用水、用色都用到了极致，他用墨和用色非常协调，墨不碍色、色不碍墨，在画面中有非常好的结合，所以产生了非常好的意趣。意境说的是他能在花鸟画当中表达出一种意境，他所表现的内容让人有很大的想象空间，是一种造境。这是宜男独特的艺术风格。

徐涟（中国国家画院副院长）：近半个世纪以来，花鸟画在前辈大师走出传统之后的基础之上，经历了不同时期的全新艺术探索。作为当代中国花鸟画创作的中坚力量，乔宜男也融入了自己的思考，并形成了自己的面貌。首先，在乔宜男花鸟画的画面构成当中，没有边界的布局，绵密不留空白的处理，都使得他的作品具有非常强的视觉冲击力，也呈现出一种当代性。其次，在对传统笔墨的重新发现或对传统的回归上，乔宜男的探索是以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体现的，他多用直线、侧锋，很少使用勾线渲染，寻找水与墨的自然渗透的形态。第三是艺术观念上的革新。乔宜男认为花鸟虫鱼等一切自然生物不只是我们观看的对象或审美的对象，而是自足自在的存在。最现代的观念又回到了最古老的“天人合一”的中国传统之中，他的作品也因此呈现出自我面貌。秉持着对创新的执念和清醒的创作态度，相信乔宜男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乔宜男 蝉鸣高枝 136cm×68cm 2022年

李虹霖（中国国家画院理论研究所所长）：黄宾虹讲过，“不难为繁，难为用简”，乔宜男正是走了用简这步险棋。他的竹子、花鸟线条都在用简。这个用简之力大于用繁，乔宜男在用简上是成功的。首先，他的画有一些新内容，来自他的新思想，他的画给人的感觉是“新内容、新形式、新视觉”。他的大写意是墨破水、水破墨、墨和水再破纸，这是非常难的。其次，新的思想决定了他的新形式，新的构思加上技法能力，形成了全新的个人符号和效果。最后，乔宜男对“我用我法”很执着，未必非要黑，未必非要白，画心中的画、心中的般若，走自己的路，正因如此，宜男这些年不断超越自我，形成了属于自己的风格，相信乔宜男未来将取得更大的成就。

王平（中国美术家协会分党组成员、副秘书长）：今天这个展览呈现了乔宜男近期的花鸟画创作，仍然是围绕“现代性”这个命题：第一，他的创新性发展。20世纪写意花鸟画的发展途径有二，一是笔墨，整体上循的是“以书入画”的传统；二是造型，最主要突出的是写实方法。乔宜男在这两个方面都有他的创造性发展。于笔墨，他所用之线，扩展为一种构成及装饰之法，选用直线，同时他比较注重水法，以没骨法之浸润，有泼墨之效果，有天然之韵致，妙造自然；于造型，他以写实之力追不似之似，他的造型比较简括，形象有装饰的美感。第二，他的创造性转换。他的花鸟画呈现出走出写意、融入抽象性的努力。这样的处理一是有构成感，二是画面比较整，他的画面笔墨冲淡但仍然视觉张力充足，这就跟他的构图有关系。他的探索值得我们关注。

于洋（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科研处处长）：乔宜男的作品中，十分典型地展现出了写意花鸟画在当下变革和发展的蓬勃能量和生命力，因为写意花鸟画是中国画所有画科中在传统笔墨和图式构成方面显现得最典型的一个画科。20世纪以来，既有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李苦禅等大写意花鸟画笔墨的衣钵传承，也有林风眠、吴冠中等吸收西方艺术表现性与构成性特征的融合画法。而乔宜男的创作路向是合二为一，把这两种风格路数结合在他的创作策略与艺术追求之中。■

（以上各家点评按年龄排序）

乔宜男 秋苇 136cm×68cm 2022年

Deeply Construct the Image of Brush and Ink in the Modern Form Consciousness of Flower-and-Bird Painting

□ 尚辉

近期在中国国家画院举办的“郁郁朝花——乔宜男作品展”体现了乔宜男对当代花鸟画学术命题的认识和探索。

当代花鸟画创作实际上已走进一个困境，这个困境就是如何适应中国画的现代性视觉表达问题。中国画的现代性视觉探索，毫无疑问需要和现代视觉形式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但问题的另一面则是，花鸟画如果完全讲求视觉形式，则势必会远离花鸟画的文化语义、文化象征。因为，中国文化语境所逐渐形成的花鸟画艺术，并不纯粹是自然花鸟的描写，花鸟画被冠以“中国画”之名，就一定表达了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这就是花鸟画是艺术主体对自然世界的某种知遇幸临的表现，乃至成为艺术主体内心世界的一种精神与情操象征。显然，当代花鸟画的探索就处在一个现代性视觉的自觉过程中，尤其是现代性形式的自觉与传统笔墨、传统文化寓意所相互交汇这个学术命题上。乔宜男花鸟画的学术突破，正是在这个交汇点上进行的探索。

在当代画坛，乔宜男以其特有的形式美学而吸引人们的关注，这也相对形成了乔宜男自己花鸟画的语言、图式和风格。比如，他特别讲究块面关系，通过画面大的结构，来处理形式构成关系，使画面具有较强的视觉张力，从而取得了清晰明快的现代性视觉特征。他的题材大多为芦苇、水塘、荷叶等，但给人的第一印象却并不局限在对具体的苇草、野雁等这些常见花鸟题材的表现上，更多的是借助于这些传统花鸟画题材进行现代性视觉结构的探索。

值得赞赏的是，乔宜男较妥帖地解决了当代花鸟画现代性视觉建构的困境，这就是如何处理形式语言和笔墨语言的关系问题。如果说乔宜男已形成了自己的笔墨风格，那就是他的笔墨风格总是和整体性的视觉形式结合在一起。比如，他的大面积泼绘，在泼绘痕渍中形成有形式意味的边界线，这些边界线可能也形成了画面之“线”的一种内在的结构。当然，在这样一种泼墨与留痕之间，它又通过有意味的另一种结构之“线”来调整整个画面的结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乔宜男正是在结构和笔墨之间寻找一种平衡。就此而言，他比一般的画家可能走得更远一些。

乔宜男 荷影 124cm×124cm 2022年

所谓更远主要指当下太多的画家只强调了花鸟画之中的形式结构，出现了用形式分析来替代笔墨表现的现象。在此应当指出的是，传统花鸟画家以笔墨表现为主，但这不妨碍他们对章法的探索，只是其章法大多隐藏较深而已。当然，以笔墨表现为主，章法或形式只是辅助，这和现代视觉对形式的自觉是有本质区别的。但问题是，当下花鸟画家一旦有了这种自觉，却得鱼而忘筌。乔宜男的创作正是处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这使他能够较好地把握形式构成和笔意墨蕴之间一种紧紧咬合的关系。

如果说这样一种咬合关系促成了乔宜男自我风格的建立，那么，他不仅善于用笔、善于留住水痕，使之成为其画面独特的痕渍之“线”的结构，而且，他还特别善于用水墨、用泼彩的现代水墨语言。这种现代水墨语言，既不是那种已有的特别浓深的墨色，也不是那种特别清淡的水墨，而是用浅、中度的灰墨去建构他画面的整体性墨色，形成墨色的统一调性。在这种墨色浅调中进行笔韵和物象之间的概括与强化，这就为传统水墨如何表现对象，并在表现对象的过程中如何体现意境，提供了一条崭新的探索路径。所以乔宜男的作品，远远地看，特别清新透润，好像他的画面洗过一样，没有特别浓重的墨色，没有污浊邋遢的用笔；但偶尔也会在画面某个出人意料的地方跳出几笔清新的墨色，从而使画面形成墨韵的清新层次，特别出彩，也特别抓人眼球。

显然，他独特的个性符号是这种诱人的透叠水墨形成的。“透叠”使他的画面增添了墨彩的丰富性，这是在他形成大面积的线、面结构的同时，增添现代性视觉经验的独特创造。他的“透叠”水墨语言的形成，可能采用了某种非常规的媒介剂，这种也许有着某种化工成分的媒介剂使他能够在较浅的淡墨之中仍能分离出较多的层阶，并以透明的叠层反复出现，从而为其画面的线、面结构带来更多可品味的细节。人们之所以喜爱并认定这种“透叠”语言是现代性视觉特征，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后现代城市建筑基本是由钢和玻璃筑造的。这种透明或半透明建筑，轻盈而耸立，进入内部空间则更显开阔而敞亮。现代都市塑造了我们的视觉文化，人们便把“透叠”作为现代性视觉的一种鲜明标志。而乔宜男花鸟画之所以具有很强的现代性视觉特征，无疑便是和他所创造的这种透叠性的水墨运用密切相关。当然，透叠性的水墨语言并非人人都能掌握，它需要对墨色层次具有很好的辨别力与掌控力。其难点并不仅仅在于墨色层次的相互叠加，更重要的是它要能够体现“墨韵”，墨的“透叠”要始终保持“清新”和“爽快”，而非“浊墨”“浑墨”。在“透叠”之中，生成笔墨“意蕴”才是关键。实际上，墨的“清气”和“意蕴”始终是乔宜男花鸟画能够在现代性视觉形式中体现传统笔墨的过人之处。在笔者看来，如果现代水墨失却了“清气”和“意蕴”，那么这种现代性视觉的水墨就失去了中国画最重要的审美品质，这是许多现代水墨作品没有注意的学术问题。

乔宜男 临水之滨 124cm×124cm 2022年

在乔宜男花鸟画作品里还有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传统意境和现代消费性视觉的统一。如果说形式构成是现代性视觉经验，它讲究的是视觉的消费性，是目光一瞥就能抓人眼球的视觉冲击力，那么，意境则是更加传统的中国花鸟画审美命题。意境，是需要营造才能获得的某种审美感受，是从视觉经验转化为心理经验才能深切体味的审美品质。它强调的是植物与禽鸟构成的自然环境，并从中提升为一种诗意的恬淡的境界，它以描写田园心境为主导，追求自然之景所呈现的幽远、朦胧和静谧。乔宜男的作品不仅探索笔墨的形式结构，而且力求将视觉形式的即兴审美和传统意境的耐读品质融为一体。他的画面固然有着很强的视觉中心、很明快的视觉消费性，但在梅林、夏枝的花木勾染上，仍然体现出他对花鸟自然生态的表现，并通过这种自然生态传递心理场域的营建，诗意美学仍然是他花鸟画的主宰。他并不是单纯地画无人的自然之林、自然之花，而是通过禽鸟来传递人对自然的感应，从而将自然、文化与审美结合在一体。如果说自然生态是后现代人类文明提出的概念，那么当人类文明聚集于城市时，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其实，乔宜男让人们看到的花鸟画早已不是前工业时代的传统花鸟画，他画面的现代性视觉经验、视觉消费已暗示了都市文明时代对自然观照的课题，而意境营造于此显现的则是人类远离自然生态而反向形成的对自然回归的梦想。

最重要的是如何审视乔宜男对整个中国花鸟画的继承与发展。“郁郁朝花——乔宜男作品展”让人们看到了乔宜男早在大学本科和研究生阶段的工笔绘画作品，它们画于上世纪90年代，体现了工笔画在经历五六十年代描绘新现实之后向宋画回归的艺术风潮。中国古代绘画史既是一个不断接近现实的历史，也是一个不断复古的历史。一次次复古运动让中国绘画不断回到历史、回到传统进行反刍，古朴、古意都是中国画学体现中国文化深厚性的独特审美品质与审美理想。回归宋画传统，追求格物致知、精妙入微，也给予宜男深厚的文化艺术滋养。他的工笔画其实也画出了自己的个性，不仅画得细致入微，而且从那时始，他就对“有意味的形式”进入工笔花鸟画进行现代语言探索。这揭示了乔宜男的画学路径，既有对传统工笔画的研习，也有对现代水墨花鸟画的探索，甚至他的花鸟画既能体味到陈淳用笔的快意、洒脱，也可体现八大山人那种与世无争的孤寂、孤傲的境界。这些方面都可以看到乔宜男较为深厚的画学渊源与画学功底。

“郁郁朝花——乔宜男作品展”对乔宜男个人艺术创作是一次回顾，对美术界则多有启示：中国画的现代性视觉探索，不能仅停留在视觉形式分析层面，这是西方现代主义已经走过的路，中国画的现代性视觉探索不是复制现代主义的现代性视觉，而是更有力地将此和中国艺术传统构成一种深层联系。只有在现代性视觉形式中灌注中国文化的审美意蕴、将假定性的笔墨与观看性的形式结构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中国画的现代性精神才能完整而饱满地凸显出来。乔宜男的艺术成就与个性风貌就在于在这两者之间建立的连接及突破。■

（作者系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中国画学会常务理事）

图文来源于《中国美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