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黄丹（整理：白叔）

1984年刚入冬，32岁的大舅开着手扶拖拉机去镇上赶集，回家时发生了交通事故，他因为伤势严重，还没来得及送医院抢救，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大舅去世以后，舅妈整天以泪洗面，时不时跑到大舅的坟前嚎啕大哭一场，娘家人心疼她，劝她改嫁，她死活不同意，坚持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

后来有一天，姥姥拄着拐杖找到舅妈，说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美娟（舅妈的名字），你现在还年轻，志明（大舅的名字）已经死了三年，你不应该为他守一辈子活寡，他要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领着孩子过苦日子。”

自从舅妈嫁给大舅，姥姥就把她当成自己亲闺女对待，哪怕她和大舅发生口角，姥姥会无条件站在舅妈这一边，如今姥姥劝她改嫁，她心里很难受，捂着脸痛哭。

没过多长时间，舅妈迫于娘家人的压力改嫁了，嫁到了隔壁村，男的是个成手木匠，外号叫赵木匠，十里八乡谁家盖房子，都请他过去帮忙，等到房子完工，东家会按天数给他工钱。

赵木匠结过婚，两年前，他媳妇给他生二胎时因为难产死了。自己媳妇死后，赵木匠没有打算再娶，就一个人带着两孩子过日子。

一个大男人，拉扯两个孩子，时间长了，他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才打算找个搭伙过日子的女人。

舅妈和赵木匠之前认识，她家的房子就是赵木匠盖的，俩人相亲那天，都觉得挺合适的，愿意和对方搭伙过日子。

姥姥同意舅妈改嫁，不过，她不答应舅妈带走表弟，姥姥说表弟是他们老张家唯一的血脉，要是把这个孩子带走，她也活不了几天。

舅妈真想带走表弟，可是看到姥姥哭哭啼啼的样子，她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她跟我妈说“大姐，张建（表弟的名字）年龄小，把他留在老人身边，我有点不放心。”

“美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是孩子的亲妈，你肯定不放心把他交给老人带，但是，咱妈一直把张健当成自己的心头肉，现在志明已经没了，你要是再把孩子带走，咱妈估计也快了……”

我妈和舅妈说完这些话，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舅妈也是泪眼汪汪的。

最终，舅妈没有带着表弟改嫁，把表弟留给了姥姥照顾。

我姥姥年近70了，自食其力已经很困难，再让她抚养一个年幼的孩子，她有心而无力，舅妈改嫁以后，我妈将姥姥和表弟接到我家里照顾。

我们家是三间红砖房，其中有一间是厨房，另外两间一个是我爸妈住的，另一个是我住的，等到姥姥和表弟住进我家后，我爸将其中一间房隔成两小间，一间留给我住，那一间让姥姥和表弟住。

表弟来到我家时只有五岁，因为刚和舅妈分开，他整天哭着找妈妈。

看表弟每天哭得泪眼巴巴的样子，我挺心疼他的，然后将自己最稀罕的那个布娃娃送给他，他一点也不喜欢布娃娃，随手丢到了地上。

这是我最稀罕的玩伴，现在被他无情地扔到地上，我很怒火地和他说“我好心把布娃娃让给你玩一会，你就这么对待它，是不是想挨打。”

我撸起袖子，伸出双手想在他脸上抓出一个花脸猫，被姥姥一把手拦住“丹丹，你是姐姐，他是弟弟不懂事，你别和他一样的，好吗？”

看在姥姥的面子上，我没有对表弟动武。

或许是因为表弟没有了爸爸，现在又失去了妈妈，我爸妈对他格外的疼爱，有时候我都吃醋了。

我爸妈每次出门回来，都会买一些零食，表弟比较护食，只要他爱吃的东西，就不愿意分出来一份给我，气得我站在地上直跺脚。

“丹丹，弟弟小，你要让着他。”我妈每次都这样说。

可能是我爸妈对表弟格外的宠爱，他变得越来越自私，在家里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不是打碎这块玻璃就是将那个饭碗打碎，然后每次他都赖在我身上。

我被冤枉想向爸妈解释，他们根本不听，反正就是认为表弟说的话就是真实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有一次我让我妈躲在墙角观察表弟的一举一动，这时候她才知道表弟说了谎话。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妈都先给表弟吃，就是因为他太可怜了，没爹没妈，当姑姑的不能让孩子受着委屈。

如今得知表弟撒谎了，我妈一点也不惯着他，用右手将他拎到院子里，然后抡起棍子就狠狠地抽打他，问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撒谎。

姥姥看到自己大孙子被我妈抽打，她一步一挪向外面走来，想拦着我妈。

我妈当时正在气头上，她没好声好气地和姥姥说“我教育孩子，你不要插手。”

姥姥被我妈的呵斥声吓了一跳，不敢再拦着，又一步一挪走回屋里。

表弟最开始还嘴硬，死不承认自己撒了谎，后来被打的皮开肉绽，最后只能求饶认错。

表弟说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没过几天，他又开始谎话连篇，而且还小偷小摸，他去邻居家玩，将人家孩子的玩具偷了回来。

我妈问这个玩具在哪儿弄的，他谎称是同学送给他的，等到我妈领着表弟去邻居家时，人家孩子指认是他偷的，自己根本没有送给他，回到家里，我妈又是将表弟一顿毒打。

我妈边打边哭着说“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会了顺手牵羊，长大了岂不是成了祸害。”

我妈打表弟也是真的狠，三伏天，外面的太阳能将人烤熟，她就让表弟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把表弟的双腿跪麻了，她才肯让表弟站起来。

左邻右舍不知道内幕的，还以为我妈虐待了表弟。

我妈嗓门大，有时候表弟犯了错，她在院子里大吼大叫，几百米外都能听到她谩骂表弟的声音。

等到表弟入学以后，我妈天天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学习，如果表弟趁我妈不注意，偷跑出去玩，我妈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笤帚就满大街的寻找表弟，不管当场有多少人在看着，狠狠抽打表弟的屁股。

后来表弟见到我妈，他吓得直哆嗦。姥姥告诉表弟，当年舅舅小的时候也经常被我妈揍。

等到表弟上了初中以后，正好处在青春叛逆期，我妈揍他，他竟然敢反抗，还说我妈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不配管他。

看着自己侄子敢说出这样的话，我妈去厨房拿过菜刀，就要将表弟剁了，看着我母亲这样子，表弟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认错。

我很坦诚地说，表弟在小学时，他的学习成绩不好不坏，中等水平，等到初中以后，他的成绩一跃挤进班级的前几名，这和我妈对他的管束有很大的关系。

中考那年，表弟以全乡第十二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时，我妈看着上面的文字喜极而泣。

自从表弟上了高中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次放假回到家里，赶紧帮着我爸妈干活，而且我妈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也不再撒谎。

有时候我挺佩服表弟的，他可以说是后来者居上，在高考那年，他的成绩比我当年考的还要多几分，就读的大学也是省重点大学。

表弟上了大学以后，因为学业比较忙，再加上自己勤工俭学，所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表弟虽然不能经常回家看望我爸妈，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打电话问候一下我爸妈。

表弟大学毕业后，他没有进入体制内上班，而是去了南方闯荡，他凭借自己不服输的性格，仅仅几年时间，他就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年收入过百万。

当时在我们老家那边，大家伙得知表弟发达后，都以为表弟一定会回来找他这个亲姑姑算账，毕竟在自己小的时候，这个姑姑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让他已经没有了做人的尊严。

那是十几年前，表弟的公司已经发展成三五百人的规模，这时候他衣锦还乡。

表弟回到老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我妈面前，然后说出了压在心里很久的话。

“大姑，谢谢你，当年我年纪小，办了很多错事，要不是你对我约束的严，我可能早就被抓进去坐牢了，是你拯救了我，让我走向正路。”

我妈此时已是满头白发，看着自己亲侄子跪在自己面前，她立马泪眼婆娑了，俯下身将表弟搀扶起来“孩子，你不记恨你姑姑，姑姑就已经知足了，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看到你如今发展的这么好，姑姑心里高兴。”

表弟那次回来，在老家为我爸妈买了一套150平的大房子，而且还给我买了一辆价值近10万元的代步车，表弟和我开玩笑“大姐，要不是当初你把零食让给我，我可能脑子像浆糊似的，学不好习，如今我必须得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