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万历年间,天下承平,文风昌盛。有两位秀才,一曰宋文远,一曰赵启贤,二人同窗数载,情谊深厚,皆胸怀大志,欲赴京城赶考,博取功名,光大门楣。
这一日,二人行至一处荒僻山林,眼见日暮西山,暮色沉沉,路途仍遥,不禁心中焦急。正彷徨间,忽见山林深处隐现一座古寺,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寺门上高悬一匾,上书“柏林寺”三个金漆大字,虽历经岁月沧桑,字迹仍清晰可辨。
宋文远与赵启贤相视一眼,面露喜色,当下快步向寺门走去。叩响门环,不多时,一位年事已高、慈眉善目的老僧缓缓打开寺门。二人说明来意,老僧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既遇难处,便在寺中暂歇一晚吧。”言罢,引二人入内,安排至一间僧房歇息。
僧房虽简朴,却也干净整洁,一应俱全。二人旅途劳顿,草草洗漱,便准备歇息。窗外,夜色如墨,唯有寺内几盏孤灯摇曳,映得树影婆娑,风声簌簌,隐隐透着几分阴森。宋文远心中略感不安,对赵启贤道:“贤弟,这深山古寺,寂静得有些异样,你可有感觉?”赵启贤生性豁达,笑道:“兄长莫怕,不过是风过山林罢了,咱们读圣贤书之人,一身正气,何惧之有?”宋文远想想也是,便放下心来,和衣而卧。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宋文远在睡梦中忽觉周身寒冷,仿若置身冰窖。他猛然惊醒,却见屋内一片漆黑,月色被乌云遮蔽,伸手不见五指。正欲起身点亮烛火,忽闻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传来,似有人在黑暗中低语。宋文远头皮发麻,轻声唤道:“启贤,启贤,你醒着否?”然而,赵启贤仿若沉睡未醒,毫无回应。
宋文远强自镇定,摸索着下了床榻,朝门口走去,欲唤僧人前来查看。刚至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瞥见窗外庭院中有几个黑影晃动。宋文远定睛一看,竟是七个全身漆黑之人,身形矮小,仿若孩童,却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他们围成一圈,手中似拿着棍棒模样的东西,正对着地上一物敲打,口中念念有词,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仿若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宋文远吓得浑身颤抖,想要退回屋内,却双腿发软,动弹不得。此时,那七个黑人仿若察觉到他的存在,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将头转向他,目光冰冷,直勾勾地盯着他,虽看不清眼神,却让宋文远感觉仿若被恶鬼凝视,寒意彻骨。
僵持片刻,其中一个黑人突然举起手中棍棒,朝着宋文远奔来。宋文远惊恐至极,大喊一声:“救命啊!”便瘫倒在地。刹那间,屋内烛火骤亮,赵启贤从床上跳起,冲向宋文远,急问道:“兄长,何事惊慌?”宋文远手指窗外,颤声道:“有……有怪物!”赵启贤望向窗外,却只见一片宁静,月光如水,洒在庭院,哪有什么黑人身影。
赵启贤扶起宋文远,安慰道:“兄长许是梦魇了,莫怕,有我在。”宋文远惊魂未定,坚称所见非虚。二人一夜无眠,直至东方破晓,晨曦透过楼上窗户洒在屋内,才稍稍安心。
次日清晨,老僧前来问候,见二人面色憔悴,便询问缘由。宋文远将昨夜所见一五一十道出,老僧微微皱眉,沉吟片刻,道:“阿弥陀佛,寺中多年来倒未曾听闻这般异事,二位施主莫急,待老衲四处查看一番。”言罢,转身离去。
宋文远与赵启贤无心歇息,跟在老僧身后,在寺内巡查。行至庭院,宋文远忽见院中有一棵古柏,枝繁叶茂,树下泥土似有翻动痕迹。他心中一动,对老僧道:“师父,此处昨夜似无异样,今日却有些古怪,可否挖开看看?”老僧点头同意,唤来几个年轻僧人,取来铁锹,开始挖掘。
不多时,铁锹触到硬物,发出“哐当”一声。众人加快动作,竟挖出七个黑色铁锅,锅身斑驳,透着一股陈旧之气。宋文远见此,心中一惊,想起昨夜那七个黑人,暗道莫不是与此有关?赵启贤也面露疑惑,上前欲拿起铁锅查看,老僧却拦住他,道:“且慢,此物恐有玄机,贸然触碰,恐生变故。”
老僧闭目沉思片刻,转身回房取来一本古朴经书,口中念念有词,围绕铁锅踱步诵经。片刻后,他睁眼,神色凝重,对众人道:“这七口铁锅是几十年前寺庙里淘汰下来的旧锅,埋在了此处,没想到它们每日听和尚们念经讲道,竟然慢慢有了灵性成精了。想必昨夜是它们按捺不住,出来嬉闹,惊扰了二位施主,罪过罪过。”言罢,命僧人取来工具,将七个铁锅一一打碎。
随着铁锅破碎,一阵黑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片刻,消散于无形。与此同时,宋文远顿觉周身寒意尽消,仿若有一股浊气从体内排出。自那日后,柏林寺再未出现异样,宋文远与赵启贤也安心住下,调养数日,继续踏上赶考之路。
后来,二人在京城顺利应试,宋文远高中进士,入朝为官,清正廉洁,造福一方;赵启贤虽未取得功名,却回乡开办学堂,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二人时常忆起柏林寺那一夜惊魂,感慨万千,深知世间灵异虽可怖,但只要心怀正气,秉持正道,终能逢凶化吉,安然度厄。而柏林寺经此一事,也在周边传颂开来,老和尚将此事记录在册,编入寺志。此后,香客听闻这段异闻,皆对佛法敬畏有加,不敢心生邪念。岁月悠悠,故事代代流传,成为当地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劝诫世人莫行恶事,敬畏天地神灵,守正方能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