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那房子不能卖,那是你爸留给你唯一的东西,再说...”
一家医院的病房内,一名五十多的中年男子穿着病服躺在病床上,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床边的位置坐着一位年近三十的男子,男子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开口道:“您就别再劝我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再说你也是我爸,身为儿子哪有不管的道理。”
“孩子,听话,你不懂这里面的曲折,而且...”
“什么曲折,您不就是怕他们那些人来找麻烦嘛。”说这句话时男子有怒气浮现。
“毕竟他们也是你的...”
“哼,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事您就别管了,在医院好好养病就可以。”男子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病床上的男子脸上充满了欣慰,但也有些愁容。
两人的对话并不像父子关系,但好像又胜似父子,他们之间存在什么样曲折故事,事情要从21年前说起。
1997年春天的一个周末,家住河北的周剑带着妻子王兰和十岁的儿子周浩在动物园游玩,因为放假的缘故,动物园内人山人海,毕竟在这年代娱乐的地方少之又少。
在一家三口玩的正尽兴时周剑的呼机突然响起,他掏出来瞅了一眼发现是老朋友张茂的号码。
给妻儿说了一声,周剑便从动物园出来在附近找起了公用电话,在这手机不普遍的年代,大部分人在外面有急事都会使用公用电话。
找到报社排了几分钟队后周剑见将电话回了过去,可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听,之后周剑挂断又重新拨打了过去,但还是无人接听。
在第五次拨打过去响了十几秒见还无人接听后周剑便寻思过一会儿再过来,因为在他身后已经有好多人排队了,就在他打算挂断时电话陡然接通了。
“喂,张茂,你在干嘛,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周剑将听筒放在耳边抱怨道,可电话另一端的声音让他一愣:“你是周剑先生嘛?”
听到这样的问题,周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说道:“我是周剑没错,不是,这不是张茂...”
周剑有些被对方搞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电话另一端很快就说话了:“事情是这样,我是帮一个小朋友打的电话,他的父母出了车祸。”
“你让那个小孩接电话。”车祸这个字眼让周剑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奇奇,奇奇,是你嘛?我是周剑叔叔。”
“周叔叔...”
当电话另一端的奇奇听到周剑声音后马上嚎啕大哭,话都说不利索了,周剑连忙安抚道:“奇奇先不急,告诉叔叔你在哪...你把电话给刚才帮你打电话叔叔。”
与对方交谈了后,周剑给报刊老板丢下五角钱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车祸发生的位置离这里并不远。
十来分钟后周剑便赶到了对方所说的位置,此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他费了半天的劲才了挤了进去。
“张茂...”
看着躺在血泊的张茂,周剑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但被赶来的警察拦下,就在他想说明是伤者家属时身后响起一道哽咽的声音。
周剑回过头发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奇,他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将其抱在了怀中:“奇奇不怕,有叔叔在。”
也许遇到了熟人,小小的张奇再也抑制内心的恐惧,放声的大哭起来:“周叔叔,我...我爸爸..”
“没事,没事。”周剑替张奇擦着眼泪。
在周剑安慰张奇的时候,救护车的声音响起。而周剑在表面身份后也一同上了救护车。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张茂还有些许意识,他睁开眼看着抱着自己儿子的周剑缓缓抬起手臂,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周剑见状连忙说道:“老张,你别乱动,奇奇没事,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吧。”
张茂闻言艰难的露出一抹笑容,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那口型分明就是‘谢谢’。
二十分钟后,医院急诊室安静的走廊时,周剑抱着张奇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张奇依偎在周剑的肩膀他,看着不断闪烁‘手术中’三个字问道:“叔叔,我爸爸会没事是吧?”
“嗯,没事。”
周剑露出勉强的笑容。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响起,收到消息的王兰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周剑,张茂怎么样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周剑轻轻摇摇头,表示情况很不乐观,同时对王兰使了下眼色,意思是不要当着张奇的面说这些。
没一会儿,灯灭了,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周剑夫妻连忙迎上去询问情况。
医生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了眼张齐,王兰见状马上会意,伸手朝张奇抱去:“奇奇,先来阿姨这里。”
待王兰抱着张齐离开后,医生才说了结果,张茂离开了。虽然从刚才医生出来时的行为周剑大概猜到了,但亲耳听到还是如五雷轰顶,要不是医生眼疾手快他就摔倒在地上了。
原地缓了好几一会儿,周剑才朝抱着张奇的妻子身边走去,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时,张奇开口了:“周叔叔,我爸爸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看着眼含泪水的张奇,周剑心如刀割,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后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你先跟阿姨去回家好不好?”
张奇小声‘嗯’了一声。
因为张茂在这里除了儿子张奇和周剑一家再无其他亲人,两个哥哥和姐姐都在外省,赶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晚上十一点,周剑拖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中。
“都处理好了?”李兰递过来了一杯水:“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
“不要再说了。”周剑摆摆手,然后问道:“奇奇呢?”
“应该睡了。”
“我去看看。”
当周剑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时愣住了,他看到张奇趴在窗户抬头静静的看着天空:“奇奇,你怎么不睡觉啊。”
“叔叔,书上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你说爸爸会吗?”
听着张奇的问题,周剑红了眼睛,他来到张奇身边也趴在窗台上:“会的。”
“那爸爸一定是最亮的那个星星,因为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看着身边的小人,周剑有些哽咽。
在他印象中,张奇一直都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当然也许是父母离异的原因,可如今周剑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孩子。
半个月过去了,周剑的事情处理完了,可问题来了,张齐该何去何从,他的叔叔和姑姑都不想接走,理由是张齐的亲妈还在。
是的,张奇的亲妈还在,而且就在这个城市,可是...一想到张奇亲妈的为人以及他那个继父,周剑就一万个不放心,而且张奇的亲妈本身也不想抚养。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处理,张奇的亲妈李梅在法律强制下接走了奇奇。
可就在奇奇被接走的第三天,周剑从儿子周浩那里听说张奇的身上有伤,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去学校,可张奇却说自己没说,还说李梅对他很好。
看着因上课铃声响起朝班级跑去的张奇,周剑莫名的心酸。
一个周末,周剑打算带着周浩和张奇去动物园散散心,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再怎么成熟天性也改不了,起初张奇还有些落寞,但很快就在周浩的带动下开心起来。
看着在草地上你追我赶的两个小家伙,周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由于夏天的原因,两个小家伙很快就满头大汗,王兰便让他们过来喝水。
“奇奇,你怎么还穿着外套啊,多热啊,脱下来阿姨给你拿着再去玩。”
“阿姨,我不热。”张奇说着就要跑开,但被周剑一把拉了回来:“怎么不热,脸都热红了。”
不顾张奇的反抗,周剑将其外套拖了下来,但当脱下来的那一刻他僵住了,只见张奇的手臂上有好几道血痕。
“奇奇,你这伤怎么来的啊。”周剑问道。
“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张奇低着脑袋小声的回应。
虽然知道怎么回事,但周剑并没有点破,而是又给张奇穿上了外套,但也没有继续让两个小家伙再继续疯跑。
小孩子的承受能力终究有限,在周剑和李兰又一次带着张浩和张奇出去玩时,张奇表明说想爸爸了,想回自己家了。”
“在妈妈那里不开心是嘛?”周剑将张奇抱在了怀里,张奇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来阿姨家好不好,和浩浩一块上下学。”李兰抚摸了下张奇的脑袋。
“你...”周剑一脸的愕然:“可以嘛?”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就忍心奇奇这么下去,你忘记当初张...”王兰话说一半住口了。
“我没忘,只是...”
“怕我不愿意是吧?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心眼?”
"不是...就是..."
没等周剑说完,王兰就继续说道:“负责把奇奇接过来的任务就交给了,我可不想面对李梅那种人。”
当天下午,周剑就联系了李梅,过程非常的顺利,毕竟李梅巴不得奇奇这个累赘赶紧离开自己身边。
也在当天,周剑夫妻也给张奇准备了卧室和床铺,当然和张浩一个房间。
晚上睡觉的时间,有些兴奋的周浩很快就拖光钻进了被窝,可奇奇站在床边怎么也不动,周剑见状陶侃道:“怎么了奇奇,还不意思?”
张奇摇摇头。
“来,叔叔帮你拖了赶紧睡觉了,明天还要早早上学了。”周剑一把将张奇拉了过来,可当他将衣服脱下来手都有些颤抖,因为张奇的身体几乎不满了血痕和淤青,而且很对都是新伤。
“奇奇,这...”
“周叔叔,我想爸爸了。”也许秘密被揭穿,张奇幼小的心灵再也抑制不住,趴在周剑的怀中放生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弟弟玩,不是故意想把他弄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妈妈不相信我...”
“好了,不哭了,叔叔相信你。”虽然张奇没说说清,但周剑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就是张奇在与李梅和现任丈夫的孩子玩耍时不小心把对方弄哭了,所以就遭来了毒打。
而且在周剑的猜想中恐怕不经如此,想必李梅两口子只要不顺心就会那张奇出气。
时光流逝,三年过去了,张奇完全适应了周剑家,完全成为了家中的一份子,虽说如此,但毕竟寄人篱下,张奇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
此时的张奇已经上了初三,懂得更多了,每天早上他都会第一个起来给大家准备早饭,而且家里的卫生也包了,这样周剑夫妻两口子苦不堪言。
不仅如此,张奇学习也非常用功,每次考试基本都是前几名,而且还会带动张浩。
不知不觉又是四年过去了,张奇和周浩都考上了大学,为此周剑还专门下了一趟馆子庆祝了一下。
在张浩和张奇去外地上大学后,周剑和王兰也难得清闲了下来,但这都是暂时的,毕竟两个小家伙的生活费不是一笔小的开销。
可让周剑没想到了时,周昊在大一毕业回家时带回来了一千块钱,要知在这个年代一千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这都是张奇勤工俭学一点点攒下来的钱。
又是四年过去了,周浩和张奇大学毕业了,两人都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毕竟在这个时候大学生还比较珍贵,基本毕业就有工作。
虽说周浩和张奇有了工作,不在花家里的钱,可周剑也并没有清闲,毕竟两人成家立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也许在旁人看来周剑对张奇的付出已经足够了,但在周剑心中,他早已将张奇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周浩并无区别。
2016年,周浩和张奇同时举办了婚礼,而此时周剑也终于落得了一个清闲。
可有时候万事难料,周剑还没享受多少轻松的日子,便因病住进了医院,而且需要高额的治疗费用,可周剑的手里并没有留下多少存款,短短几个月就花光了,而且还欠了很多钱。
2018年春。
河北某家医院的某个病床内,周剑躺在床上对王兰说道:“咱们回家吧,我这病老毛病了,治不好了,在待下去也是浪费钱。”
就在夫妻二人商讨间,病房的门被推开,四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自然周浩和张奇两对夫妻。
“爸,你不是说小毛病嘛。”周昊埋怨道:“要不是我医院有朋友都不知道这么严重。”
“严重什么了,老毛病了,休息几天就好了。”周剑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
“叔,这病可不能拖着,越拖越严重,得赶紧治疗。”张奇也是一旁附和。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们不用管。”周剑再次摆手。
“什么不用管。”周浩急眼了:“我们什么都知道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想瞒多久?想要我们自责一辈子?”
“哎。”
周剑叹了口气道:“我这病啊,治不好了。”
“什么治不好,您不就是担心钱的问题嘛,放心,我给你出。”周浩声音逐渐变大。
“算了,你们以后的时间还长,我不能...”
“叔,你说这话就不对了。”
周剑话没说完,张奇就打断:“钱我都准备好了,您就安心的治病就好。”
“你这孩子,你才工作几年,你知道这病彻底治疗需要...”
“叔,不满您说,我把房子卖了。”
周剑听后直接吼道:“你疯了是不是,那可是你爸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你怎么能。”
“你也是我爸啊!”张奇淡定的回应。
周剑闻言愣住了那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有些不知不错,周浩见状开口道:“爸,您就在这安心治病,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您两个儿子会想办法。”
周浩说完就拉着张奇离开了病房。
看着从病房消失的两个高大背影,周剑久久没回过神。
“别看了,孩子们大了,有自己注意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就安安心心养病吧!”一旁的刘兰也是一脸笑容。
当然,最后周剑并没有用张奇那份卖房子的钱,以他的为人,恐怕就算用心里因素也会影响到治疗。
意外难料,病魔无情,可人间有情,当世界充满温情,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