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院的猪圈里关着一个漂亮女人。
她叫周琳,昨天刚被我丈夫用五千块买回来。
吃完饭,我拿着一块已经发了霉的馒头来到猪圈,周琳衣不蔽体的蜷缩在角落,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中露出一丝惊恐。
“别怕。”
我把馒头递给她,轻生安慰,“我也是被拐来的,只要你听话,就能少受些罪。”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颤抖着朝我爬了过来,嘴里不断重复着:“救我,我们一起逃出去……”
“逃?”
我冷笑一声,“为什么要逃?”
在周琳诧异又绝望的目光中,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村子里升起炊烟,我望着远处,低声呢喃:“我才不要逃,好不容易回到这里,我还要好好孝敬这个吃人的山村呢…”
——
我叫王钰宁,十年前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张家屯。
那年我二十岁,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可仅仅是去车站接上妹妹的功夫,就被一群人活生生带到了这里。
“宁,要不算了吧。”
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材矮小长相猥琐的男人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鸡蛋羹递给我。
“俺对你是真心的,实在不想……”
“强子,我知道。”
我摸了摸男人粗糙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你忘了我的话了?张家不能绝后。”
面前的男人瞬间露出感激的深情来,两颗浑浊又畸形的眼球里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闪光。
他叫张强,是买我的人。
我很幸运,张强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天生残疾的侏儒哥哥,家里并没有恶毒的山沟婆婆怂恿他打我,逼我干活。
因为五年前的一次流产,导致我再也不能生育,张强他哥说张家不能因为我断了香火,于是东凑西凑硬是拿出了五千块,又重新买来了一个女人。
“宁,让俺哥先来吧。”
张强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说道:“毕竟是俺哥掏的钱。”
我点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午饭过后,我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已经发了霉的馒头,趁张强下地干活的功夫,偷偷来到了后院的猪圈。
“畜牲,你们都该死!”
“都该死,都该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哀怨的咒骂,我看了看四周,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盘踞在地上,光是看上去就沉甸甸的。
“别叫了,除非你还想挨打。”
猪圈里的女人闻声后抬起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恐。
我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她,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占满了猪粪,乱糟糟的头发里穿插着稻草,衣服早就被人撕成碎片了,零零散散的挂在身上。
“大学生?”
我走上前,放下手中的馒头,女人就像只受惊的野兽,在我靠近的瞬间立马哆嗦着向后退。
“你别怕。”
我躲在她面前,手里把玩着猪圈旁的野草。
“我也是被拐来的。”
“真的吗?!”
女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前一秒还在瑟瑟发抖,下一秒就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
“姐姐,我叫周琳,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抓着我的衣角,一双好看的杏眼里早就沁满了泪珠,我嫌弃的瞥了一眼那双脏兮兮的手,语气冷淡。
“逃?别做梦了。”
“只有死人才能从这里出去。”
周琳愣了一瞬,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凶狠。
“我宁愿死,也不要呆在这种地方!”
“和我一起走吧!咱们两个一起离开这!”
我叹了口气,心想着她真是顽固。
不过,很正常。
刚被卖到这里的女人都一个样,不能接受现实的她们一心想着逃跑,可张家屯四面环山,上下山的路别说通车,步行都难,没有当地人带着,指定是个死。
有些人被打的半死,还没来得及看到山头,就已经死在了半路,有些人被饿了几天,只剩一口气吊着,爬到山上也会因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不过,她们的结局都是相同的——
被男人们带回家,要么活活打死,要么扔到猪圈狗笼里沦为生育的畜牲。
“宁,你在这干啥?”
突然,张强那张丑陋的脸出现在视线中,他手里提着一个已经生了锈的铁桶,桶里装着一摊粘稠的黄色液体,散发着阵阵恶臭。
我嫌弃的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冲着他没好气的喊到:“你说我怎么会在这!”
“我怕饿死你的新媳妇!来给她送馒头呢!”
听到这话,张强瞬间慌了神,他急忙放下铁桶,伸手就要拉我,却被我躲开。
“脏死了。”
我丢下这句话,冷冷的从他身边绕开。
张强在原地愣了许久也没跟上来,一直到我回屋躺下后,才看到他那副干巴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宁,俺真没碰她,都是俺哥……”
“你别生气……”
张强越说越没底,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翻过身去不愿说话。
张强向来是怕我生气的,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我用余光扫到土炕边,就看到一双黑手在口袋里慌忙的摸索着什么。
半晌后,枕头旁出现了一颗水果糖。
透明的包装已经变得有些发黄了,不过依稀可以辨认出里面紫色的硬块,我捏着糖,转身问他:“哪来的?”
“卖庄稼换的。”
张强老实的低着头,用蹩脚的普通话一字一句的回道:“上次卖庄稼,看到铺子里有卖的,俺就给你带了一块。”
“宁,你吃。”
他扣着指甲,黑乎乎的泥巴从手指中脱落,我撕开包装,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
嗯,真甜。
我都快忘记糖果的味道了。
“强子,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后院那女人了?”
我盯着张强,像是要把他看穿,张强的嘴角抽了抽,随后飞快摆着手解释,“没有没有,俺绝对没有!”
“真的是俺哥!你别不信俺……”
他语气急躁,口齿也有些不清楚,看着他这副模样,我突然笑了。
在张强诧异的目光中,我伸手拍了拍他棉袄上的灰尘。
“强子,我信你。”
“不过,这次你要告诉大哥,别再把人玩死了。”
“咱家可没有多余的钱,让他再买第三个媳妇了。”
“好,好,都听你的。”
张强答应的利索,简单嘱咐了几句后,他就挑着粪水继续浇地去了。
我坐在土炕上,思绪不由得飘回三年前那个夜晚。
那天下着雨,张强在屋里升起了火炕,本就破烂不堪的房屋更是漏雨漏得厉害。
“宁,你盖着俺衣服睡。”
张强脱下他那件穿了十几年的破棉袄放在我身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可我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因为那天晚上,我计划着要离开这里。
只要张强喝下桌上那碗被掺了安眠药的水,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了。
“强子,你喝点水。”
我故意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张强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脱着,“你喝吧,俺不渴。”
“你喝嘛,喝完了好办事。”
我单手撑着脑袋,媚眼如丝,张强是根本顶不住我这样赤裸裸的诱惑,他的脸颊开始泛红,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好,好,俺现在就喝!”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碗边时,后院突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男人的怒吼和重物落地的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了这是?”
张强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刚要喝水却被我打断,我红着眼,用几乎哀求般的语气冲他撒娇:“强子,你去看看嘛。”
“这天不好,你哥别出什么事。”
张强点点头,放下碗就朝着后院走去,我不放心,随手拿起一块破塑料布盖在身上,连忙跟了过去。
“臭娘们,你他妈长本事了!”
“敢咬老子,看老子今年不弄死你!”
张虎背对着我,不足一米四的身高看起来格外滑稽,他手里拿着一把榔头,正不要命的捶打着地上的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很显然,她刚挨过打,棉袄被扯出一团团黑棉花来,手臂烂了个大窟窿,正殷殷往外冒着血。
“别打了,别打了……”
“姐!救我!”
看到我来,她猛地推开张虎,拼命朝门外爬着,我也不顾张强的阻拦,一把冲上前护着她。
“哥,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去你妈的!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张虎气红了眼,失心疯的举着榔头猛地砸在我脚上,钻心的疼痛从小腿一直蔓延到脑袋,我没忍住,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哥!你疯了!”
张强见状也不再只是看戏,急忙上前抱着他哥,嘴里还止不住的责备,“你怎么连俺媳妇都打呢!”
“你给我滚他妈一边去!没用的东西!”
张虎在他怀里挣扎着,嘴里骂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买个媳妇连他妈蛋都下不出来!窝囊废!”
“老子买的娘们,打死了也轮不着你管!滚!”
我蹲在角落不敢出声,死死护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女人。
她是张虎的媳妇,叫王晴,我的亲妹妹。
我们是要一起跑的。
可我把张虎想的太简单了,他的恶心,无底线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那天晚上,张虎就像失心疯了,气急败坏的他直接用榔头敲断了我妹的一条胳膊。
原本拦架的张强,也被他用榔头砸烂了脑袋。
巨大的血窟窿出现在张强瘦弱的脑袋上,他脸上混着泥巴和血迹,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我他妈弄死你们!”
张虎就像个刚会走路的小孩,狰狞着,蹒跚着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不顾脚上的巨痛,拉着我妹就朝门外跑去。
可本就泥泞的在经过雨水的浸泡后直接成了一块块小沼泽,身受重伤的我们甚至还没跑出去三米就摔在地上直不起身来。
“姐!快跑!”
榔头落在身上的瞬间,我被王晴用力推向了一边。
“快跑啊!”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说完,王晴的眼珠就被活生生砸了出来。
雨水拳头般砸在身上,砸在王晴裂开的头骨,鼻梁,脖子上。
血融进黑泥,很快就消失不见。
王晴死了,被张虎活生生打死了。
而我,靠着我妹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连夜逃出了这个吃人的魔窟……
……
“你他妈死了?!不知道给老子弄饭?!”
一个巴掌猛地将我从回忆中拽出,脸颊火辣辣的疼。
张虎踮着脚趴在炕头,怒气冲冲的盯着我。
“想饿死老子给你妹报仇?”
心脏猛地抽了一下,我看着面前滑稽又恶心的杀人凶手,恨不得就在这活活掐死他!
可很快,机智就占据了我的大脑,我深吸一口气,笑眯眯的从炕上下来,“没有,哥。”
“我这不是刚去给你训练新媳妇了吗?”
“怕她像晴晴一样不懂事,我可要帮你好好训训。”
我一边笑,一边端起桌上没吃完的鸡蛋羹递给张虎,果然,他得意的哼了一声,手脚并用从炕头跳下。
“算你识趣。”
张虎端着鸡蛋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盯着他的背影,我默默攥紧了拳头。
指甲扣在肉里生疼,可这却丝毫不能缓解我内心的仇恨。
是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呢?
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只有这样,才算给我妹报仇!
调整好心态后,我重新来到后院的猪圈。
周琳依旧缩在角落,只是白皙的皮肤上多出了几个手掌印,想都不用想我就明白,一定是张虎干的。
猪圈就在他屋门口,现在他正蹲在门边吃着鸡蛋羹。
感受到他的目光时,我突然笑着摸了摸周琳的头,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要不要和我一起跑?”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张虎,又不自觉向后缩了缩,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问我:“要,要!”
“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和那种人过一辈子!”
“姐,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我握着她颤抖的手,耐心的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想活着离开这,就乖乖听我的话。”
“今天晚上,我偷了钥匙就放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