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 香

作者|峰回路转

01.

“又杀一个！”，乱糟糟的工棚里突然有人高声喊，“杀得好！这些村干部，都他*的该杀！”

几名工友闻声聚拢过去，如同一群鸭子般伸长了脖子去看他的手机。来旺却没有，这条新闻他早知道了。

最近一段时期，村干部被杀的新闻接二连三，有的还遭遇了灭门。这一条条的新闻刺激着来旺，也坚定了他实施计划的决心。

两年前，来旺几乎是逃出老家那个村子的。新修的一条省道要穿过村子，他家要拆迁，来旺盘算着能得到一大笔赔偿，但拆迁方案公布时他却傻了眼，他家住的是草房子，与高墙红瓦的邻居家相比，补偿费要低好几万块钱。

他咽不下这口气，找村支书去理论，村支书叫来法，年龄比他大许多，按辈分却低他一辈，没办法，“穷人辈大”加上“辈大人微”，来旺见了来法恨不得反过来叫他叔。

村支书来法说，方案是乡里定的，谁也无权更改。言来语去，来旺和村支书来法推搡起来，村支书来法倒地，坚硬的水泥地面震碎了尾骨。

来法去了医院，家里人报了案，村里有人说来旺要被抓起来，乡派出所的警车已经“呜哇呜哇”地叫着在路上了。来旺赶紧脚底抹油逃出了村子，辗转到这里打工。

他偷偷打电话回村，才知道村支书来法尾椎骨折，鉴定了个十级伤残。来旺的官司是吃定了，更不幸的消息是守寡多年的老母亲因为担惊受怕去世了。从此，来旺恨死了村支书来法，欲杀之而后快。

02.

工友的话刺激了来旺，他怀着满腔的仇恨上路了，在一个晚上悄悄潜回了村。他买了一把匕首，因为是夏天，衣服穿得少，揣在腰间显得鼓鼓囊囊的，便买了一箱牛奶，把匕首塞了进去。

他摸到村支书来法家里，只见大门洞开，望进去堂屋里透出明亮的、温暖的光。

他走了进去，一推房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看到房间里只有一个女人，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女人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细语地问：“您找俺公公吧？他还没回来，您稍坐！”然后指了指墙边的沙发。

来旺本想见到来法后，便拔刀相见，但眼前这种情景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既然来法没回来，那就让他多活一会儿。来旺这样一想，便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女人一只手抱着孩子，伸出另一只手地给他倒了杯水，女人弯腰把纸杯子放到他前面时，他抬眼看到了女人的领口，还有领口下面两只丰满的隆起。怀里的孩子正贪婪地吃着奶，一股乳香直冲他的鼻腔。

来旺全身的血仿佛一下子全涌到了头上，他打了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母亲。父亲死的时候，他才和眼前女人怀里的孩子一般大，但他好像已经记得所有的事情。

他的父亲是开山采石时被砸死的，当采石人飞奔着告诉他母亲这个噩耗时，他正吊在母亲胸前大口吸吮着奶汁。

母亲慌乱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他去找丈夫，他的嘴还紧紧地吸着在母亲胸口上，母亲用力一扯，一股乳汁喷射在他的脸上，浓浓的奶香包裹了他，那是他的童年，他幸福的、无忧无虑的童年。从断开母乳的那一刻，他不幸的人生就开始了。

一个人的幸福时光，真是太短暂了。

他看了放在脚边的那箱牛奶，想到了里面那把锋利的匕首，他要用它给眼前这对母子的幸福画上一个句号吗？

女人抱着孩子转身进了里屋，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支书家的大门。

03.

来旺去找自己的老房子，那个地方已经变成一条宽阔的马路。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村支书来法。

来法一脸急切，火烧火燎的样子好像专门来找他。来旺的仇恨瞬间附体，他顺手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迎着来法走了过去。

突然，来旺扔掉了手里的砖头，转身狼狈逃窜。

因为，他看到了来法身后还跟着儿子，来法手里拿着他遗忘在牛奶箱里的那把匕首，来法儿子手里握着一把两尺多长、明晃晃的杀猪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