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原谅我吗？”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像一根颤抖的琴弦，随时可能断掉。病房里的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而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伪装的平静。
我转过头，看向病床上的他。这个陪伴了我近三十年的男人——头发已经全白了，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工程师，不再是那个温柔地为我剥虾的好丈夫，也不是那个曾在我怀孕时彻夜哄我入睡的新手爸爸。他只是一个即将被病魔夺走生命的病人，一个罪人。
“你说什么？”我刻意放缓了语速，生怕自己会在这一刻失控。
他低下头，用手捂住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哽咽：“我……我身边有过别的女人，她还给我生了个儿子……今年都已经22岁了。”
世界突然安静，只剩下心脏的鼓点和手表的滴答声在耳边回响。我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原来，这就是他迟迟不肯让我陪他做遗产规划的原因吗？
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我的理智。三十年前，我们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夫妻。他是单位里的技术骨干，踏实能干；我是一名小学老师，温柔细致。婚后，我们有了一个女儿，日子虽然普通，但也幸福。
可后来呢？生活一点点变了味。他开始忙，忙得经常出差、加班、应酬。我呢？在柴米油盐中消磨自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女儿身上。我们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彼此的“亲密”只剩下家人之间的责任和义务。
我不是没有察觉过他的冷漠，但那时候的我，选择了逃避。我告诉自己，他是爱我的，他只是在为这个家拼命工作。可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从那时起，他的心就已经被分成了两半。
“她是谁？”我问，尽量平静，甚至连语气都没有起伏。
他咳嗽了一声，避开了我的目光：“是……以前的同事。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觉得你不关心我，她……她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价值……”
真是可笑的理由。
他接着说：“后来她怀孕了，我……我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一直有在偷偷照顾他们，但我也没想过要离开你们……”
听到这里，我竟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对她是愧疚，对我……才是真爱？”
他哑口无言。
我的秘密
“你知道吗？”我看着他，声音低得像叹息，“我也有个秘密。”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惊讶，也有不安。“你……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也有过一个‘儿子’。”我刻意加重了“儿子”两个字的语气。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我的脸上，也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甚至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它的存在。
“还记得我们结婚的第三年吗？我那时候怀了第二个孩子，就在你出差的那几个月。”我背对着他，盯着窗外的天空，“可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差点流产。是隔壁邻居送我去了医院，陪了我整整一夜。”
他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复杂得让我看不透：“我……我记得你说过，就是那次医生让你之后不要再生了，对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回过头看着他：“但你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我心里有个念头——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我要离开你。”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对你彻底失望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总是忙，总是说家里的事不重要，说你在外面奔波是为了我们，可你有没有想过，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你的钱，而是你的人？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愣住了，半天才开口：“可……可你后来没有走啊。”
“是啊，因为孩子保住了。”我低头笑了笑，眼里却满是苦涩，“我告诉自己，既然孩子都替我做了选择，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可你呢？你在外面有了孩子，还瞒了我二十多年。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是希望我原谅你，还是希望我也能接受他？”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们还能回头吗？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低着头，像是一只被困住的老狼，失去了所有的锋芒。而我呢？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升起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些年，我早就学会了和孤独相处。
“你放心吧。”我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想留什么遗产给他，我不会拦着你。毕竟，那是你的儿子。至于我和女儿，我们不需要。”
“你……你什么意思？”他慌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我的意思是，你欠他的，去还就好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欠的了。”我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剩下的日子，我还会照顾你，但只是作为一个老朋友，而不是你的妻子。”
他的眼眶红了，嘴唇颤抖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尾声：爱情的真相
走出病房后，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三十年的婚姻，原来早就千疮百孔，只是我们一个假装不知道，一个假装不在意。
有人说，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但我觉得，婚姻更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每个人最真实的样子。
他的秘密，终于坦白了；我的秘密，也终于释怀了。我们之间没有谁更亏欠谁，只有彼此的选择和后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