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上海市一位领导到中南海汇报工作,一向和蔼的毛主席,拿着一份文件往对方面前一放,说:“你们真是乱弹琴,竟然说王范有问题,还将他降职,回去之后好好落实一下,给我个回复。”
一番话说得那位领导面红耳赤,连声答应:“主席,我知道了,回去之后重新调查。”
王范是谁,为何受到处分?后来调查结果如何?时间回到1931年4月25日,上海租界,中共临时中央所在地。这天早上,周恩来外出晨练一开门,从门缝中掉下一张纸条,他一看内容,脸色大变。
纸条上只写几个大字:黎明在武汉被捕叛变。
黎明, 是顾顺章的代号,而顾顺章是中共中央特科三科负责人。顾顺章在党内位高权重,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顾顺章如果叛变,对上海地下党将是灭顶之灾。
纸条上没有署名,只画了一只老虎,旁边是一碗饭。周恩来没有功夫琢磨写信者到底是谁,也不能确定顾顺章是否叛变,而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按照既定程序进行了应对。
事实上,顾顺章当时正在武汉,跟国民党中统负责人进行讨价还价。
作为我党要人,顾顺章安保级别很高,为何会被捕?
原来,在1931年初,张国焘从苏联回来,当选为政治局常委要到鄂豫皖苏区主持工作。由于环境恶劣,路途多风险,党中央决定让武功高强,精明干练的顾顺章护送张国焘和陈昌浩到苏区去。顾顺章不辱使命,将二人护送了目的地。
完成任务之后,顾顺章心情不错,在武汉中途下车,和老情人约会去了。没想到他阴沟里翻船,被叛徒认出,落入中统之手。
顾顺章倒是干脆,没有等敌人用刑,就痛痛快快地当了叛徒。因为顾顺章手中掌握很多我党机密,中统特务头子如获至宝,下令封锁此人叛变的消息,好在第二天行动,打算将上海地下党一网打尽。
由此可见,匿名信的内容是真实的,不是空穴来风。那么,匿名信到底是谁发出的?如此机密的消息,此人是如何获悉的?
话说周恩来在安排过后,很快收到了潜伏在中统内部的地下党成员钱壮飞的电报,也证实顾顺章叛变了。
周恩来再次作出安排,将地下党损失降到最低。度过风险之后,周恩来开始琢磨写信人身份。
信件上面画个老虎,应该是“王”的意思,因为老虎头上有个“王”字,它还是百兽之王。
一碗饭,谐音有反、繁、翻和范,一般人名不会起“反”“翻”,很可能是繁或范字。周恩来在大脑里过电影一样,将姓王的朋友,名字带有上述两个字的梳理了一遍。最后,他判定写匿名信的人很可能是王范。
王范 (1905~1967年),原名张庭谱,字贤普,是江苏省如东县上漫乡(今饮泉乡)人。
他家境优越,接受了高等教育,在1926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 ,比彭德怀和徐向前元帅入党还早。1927年蒋介石背叛革命后,全国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中,意志不坚定的人纷纷退党。王范的亲人也劝说道:“别再闹腾了,在县党部找个工作,升官发财才是硬道理。”
但是王范却说:“我宁愿当人,住一辈子监狱,也不愿意当狗,活在县衙。”他毫不畏惧,毅然在家乡举行起义。起义失败后,国民党到处抓捕告密者,王范的名字上了黑名单。
1931年初,一个寒冷的冬夜,敌人从前后堵住了家门,王范爬上房顶,从魔爪中逃脱。他虽然脱险了,但是跟党组织也失去联系,独自漂泊到了上海。
独在异乡,人生地疏,举目无亲的王范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感到十分迷茫。当务之急,应该找个事做,站稳脚跟,将来才好找组织。可是中国是人情社会,自古如此,没有人脉的王范想找个合适的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到了上海已经半月,手里的钱也花光了,王范还没有找到合适工作。这天他一个人在大街转悠,突然看到一张招聘告示,眼前一亮。原来是法国租界招聘巡捕的广告。
众所周知,租界是侵略战争的产物,法英等国在上海都有租界。租界是国中之国,但是还免不了跟中国人打交道,因此租界当局的巡捕都是中国人。
青帮大佬黄金荣就是做巡捕出身,一步步成为黑帮老大的。但是租界需要的巡捕数量有限,想当巡捕的人很多,不是谁想当就当,需要考试。能顺利通过考试的,都是有一定特长,起码说是见多识广,精明能干,有勇有谋。
王范干革命五六年了,什么场面也经历过,什么才干也具备,他击败了很多对手,如愿以偿顺利考上巡捕。
在上海站稳脚跟之后,剩下的事,就是该寻找组织了。不得不说,王范的运气极好,他在上海立足不久,竟然实现自己的心愿,跟组织恢复了关系。
前面说过,租界是国中之国,国民党特务在那里不能随便开展活动。要去抓人,非要征得租界当局同意,要走一定的程序。因此,租界就无形中成为革命者的保护伞。
我临时中央就在租界内,租界竟然也有我地下党员,王范没有费太大周折,就恢复了党员身份,开始为党工作。这让王范倍受鼓舞,干劲冲天。
那么问题来了,王范一个小小的租界巡捕,他是如何知道顾顺章叛变的?前面说过,别看一个巡捕,干好了权力很大。当巡捕跟社会各阶层尤其是上层人士打交道机会非常多,和小偷、流氓、土匪也免不了打交道。
一个巡捕人脉很好,朋友圈很大,能量不可小视。不然的话,黄金荣也不会从一个小小的巡捕,成为上海青帮老大,权倾一时,一手遮天。
既然巡捕的人脉很好,他的消息也非常灵通。巡捕有个别名,叫包打听。巡捕的职责和侦探类似,租界发生什么刑事案件,要靠他侦破。有时候案件影响大,还要限期侦破。这就要求巡捕有自己的信息源,神通广大,什么样的消息都能及时搜集到。
再加上王范是为党工作的,他有意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络,收集筛选从各种渠道过来的各种信息。
上海解放后,陈毅见到王范之后,曾经不无敬佩地说:“你是我们的‘红色包打听’,久仰久仰。”
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王范神通广大,消息灵通,这才及时获知了顾顺章叛变的消息,报告周恩来,及时止损,为党作出了巨大贡献。
王范收集到这一重大消息之后,没有实名向周恩来报告,而是采取匿名方式。
之所以这样做,原因有两个。
一是王范只是一个巡捕,不是党内大人物,而顾顺章是大人物,他人微言轻,说出来怕大家不信。
二来,王范是地下工作者,要掩盖自己身份,保护好自己,不能随便署名。
即使按照地下党的纪律,王范也只能单线联系,不能跟周恩来直接联系,也不能写出自己的名字。
那王范为什么不跟基层同志通报,让他们转交周恩来?
一是时间不允许,中统在顾顺章交代机密之后,第二天就要抓人,幸亏中统头子徐恩曾周六没上班,但是时间仍然紧迫,等转交到了周恩来那里,已经晚了。
二是我地下党都是单线联系,王范知道的地下党员有限,即使通报也减轻不了什么损失,只有周恩来管全面的,可以迅速通知,最大程度减轻损失。
三是王范即使通知很多人,大家没有接到周恩来通知之前,按照组织纪律也不可以轻易转移。
再说了,顾顺章那么重要的领导人,不是周恩来通知,谁会相信人家叛变?
王范精明果断,选择给周恩来写匿名信是正确的。不管怎么说,王范在关键时刻举报了顾顺章,让敌人阴谋落空,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毛主席对王范印象深刻,觉得如此对党忠诚的人,不可能是坏人,不该受到不公正待遇。
王范在后来到底遭遇了什么不公正待遇?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举报顾顺章叛变一年后,王范被叛徒出卖,锒铛入狱。直到西安事变爆发之后,国共组成统一战线抗日,被国民党关押的共产党人才陆续释放。
毛主席没有忘记王范,点名要国民党释放。王范因为身份暴露,不适合做地下工作,就到了延安,党组织让他负责那里的安全保卫工作。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王范在租界干了那么久,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国民党往延安派的特务无论掩藏多么深,都会被王范给揪出来。
王范因此被评为“锄奸模范”,多次受到党中央及西北局的表扬和奖励。
上海解放后,时任华东军政委员会公安部副部长的王范被陈毅点名到了上海,在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担负起锄奸任务。
国民党撤出上海的时候,留下了上万名特务,潜伏在各个地方,他们像一颗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破坏上海稳定。
但上海曾经是王范的“一亩三分地”,他对那里的黑白两道都非常熟悉,国民党特务遇到他算是倒了霉,纷纷被挖出来,被一网打尽。
1955年,王范担任起了上海市检察院的党组书记和检察长。
他坚持着实事求是的原则,顶住了当时左和右双重压力,积极纠正冤假错案,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他甚至说,要少抓人,多放人,可抓可不抓的人坚决不抓。
因此,他受到了上海市民的交口称赞,维护了党的威望。在这份工作中,王范无意中也得罪不少人,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1958年的反官僚运动中,他被扣上很多帽子,比如“忽视党的领导”、“忽视无产阶级专政”,还有“思想右倾”、“立场不稳”、“包庇反革命”等帽子,多次受到批判。
不仅如此,他还被一撸到底,降了十级,下放到上海七一人民公社当了一个副书记。
原来的专车没有了,原来的房子单位让他腾了出来,原来的待遇也没有了。之前大家见面毕恭毕敬,喊他王书记;现在变成了“老王”,甚至有人直呼其名。真是世态炎凉,跟过去比有霄壤之别。
以前的同事幸灾乐祸地当面奚落:“老王啊,你也有这一天?后悔吗?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啊。”
王范说:“为维护国家法制,维护老百姓权益,我怎样都值得,没有啥可后悔的,要是不那样做,错杀、错抓人,那才会后悔。”
后来,上海市委将处分王范的文件上报中央后,被毛主席看到。
伟人拍案而起:“简直是胡闹!王范是个好同志,怎么可能会有官僚问题?这事我要亲自过问。”
王范在毛主席身边待了7年,没有人比伟人更了解他。他不求名利,工作踏踏实实,敢实事求是,坚持原则。最可贵的是,他敢于维护真理,不怕得罪人。因此,毛主席认为王范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当然,人都会变,主席也不敢保证王范就一定不会有问题。我党犯错误的同志,哪个不是曾经的好党员?于是,他就让上海方面重新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王范果然是被冤枉的,他办过的案子基本都能经得起考验。
王范又被重新起用,调往江苏省担任体委。跟过去巅峰时期相比,职务是降低了,但是他毫无怨言,为江苏省的体育事业做出较大贡献。
1967年,这位把自己生命献给了党的老革命家,在自己的家中逝世。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王范在战争年代与和平年代曾经做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