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间,归州县夫子乡有一户中等家庭,户主叫刘承宗。刘承宗身高马大,有一把蛮力,把家里的二十亩地打理得井井有条。那几年,乾隆皇帝免征了全国三年的税收,百姓们生活富裕。今年初秋,刘承宗拿出仓库里的镰刀,准备磨好,几天后收割稻子。但是他拿出镰刀一看,上面的齿口已经磨光了,必须买一把新镰刀。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喊道:“赊刀!赊菜刀、镰刀、柴刀、杀猪刀、剁骨刀......”

刘承宗一看,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戴着蓑笠,背着一个大篮子。篮子的嘴上露出弯弯曲曲的镰刀头和柴刀头。刘承宗想知道,他只听说过卖刀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赊刀的人。所以他对中年人说:“哥哥,进院子喝口茶歇歇腿吧。”

中年人也不拒绝,走进院子,把篮子放在地上。刘承宗的妻子端来热茶,中年人喝了几口后,刘承宗笑着问道:“我刚才听大哥说赊刀,不会叫错吧?”

中年人放下茶碗,说:“是的,就是赊刀。我可以先把刀给你,不收一文钱,等将来粮食涨价的时候再来收钱。”

刘承宗来了兴趣,接着问道:“那要怎么算账呢?”

中年人说:“先问一下,现在一斤米多少钱?”

刘承宗说:“三文铜钱一斤。”

中年人又问:“镰刀多少钱一把?”

刘承宗说:“一把三十文铜钱。”

中年人说:“也就是说,一把镰刀可以换十斤大米是吧?”

刘承宗点点头说:“您说的对。”

中年人继续说道:“我把刀赊给你,一文钱不要，然后我们两家签个合同。如果未来米价涨到每斤三十文钱,我再来收刀钱。到时每把刀按照三百文来算。”

刘承宗听完哈哈大笑,说道:“要是米价涨到十倍,我们农民岂不是暴发户了?我父亲活了七十二岁,从康熙、雍正到乾隆,米价只是从两文涨到三文一斤。我劝哥哥还是不要赊账了,恐怕哥哥活一辈子也收不回刀钱。”

中年人也笑着说:“如果我活不长,自然会有人来收账的。这笔生意我做定了,不会赔本的。”

刘承宗见中年人不听劝告,以为他脑子不太正常,就打算送他出门。中年人忙说:“赊刀的必须是男丁,每个男人只能选两把刀。”

刘承宗家有两个儿子,三个男丁。他选择了两把镰刀、两把柴刀、一把杀猪刀和一把剁骨刀,然后在中年人的账簿上按手印签字。中年人背起篮子离开了,刘承宗查看刀身,发现每把刀上都刻着一个小八卦图样。他试着挥舞几刀,钢质出色,刀锋锐利,完全不卷刃。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中年人在村里赊刀,许多村民也赊了刀,大家都笑话这人糊涂。

一个月后,一队官兵突然来到村里,挨家挨户地查抄,说是在追查天地会的人,天地会魁首庞广宇最近在这一带活动过。原来不久前,庞广宇带领数百人高举“反清复明”的旗号进入归州县,占领县城坚持了半个月,但因为没有得到百姓响应,很快就被清军击败。庞广宇逃跑时,劫走了县衙的万两白银。官兵在村里搜查良久,没找到庞广宇的踪迹,这才离开。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皇帝已由乾隆换成嘉庆。刘承宗的两个儿子刘一虎和刘二虎也都二十多岁了。虽然刘承宗仍然强壮,但这些年严酷的捐税和杂税让他感到吃不消。十多年前,他只上缴了10%的粮食来纳税,但近两年要上缴60%的粮食。

今年,归州又发生了一次大旱,连续三个月无雨。刘承宗家还留有一百多斤的粮食。村里有的人去年就没有粮食了,有的已经饿死。这天,乡长带着几个县衙的差役来征税,刘承宗笑着说:“乡长哥,我们家的税都交齐了。”

乡长“哼哼”两声,旁边一个差役说:“你没听说过吗,最近‘天地会’叛乱,皇上发旨,每个家都得缴一两银子的‘剿匪税’。”

刘承宗说:“乡长哥,家里一文钱都没有了。”

乡长说:“没钱就卖粮食吧,现在一斤米四十文,一两银子值一千六百文,你们卖四十斤米就够交税了。”

刘承宗说:“今年这么大旱,看着又要没收成了,我们还得留点口粮度日子。”

一个差役听了大怒,对刘承宗说:“你是想抗税吗?”

刘承宗的小儿子刘二虎脾气火爆,一旁喊道:“大旱之年,朝廷不救灾,还要收税,实在太不像话!叫我们交什么税啊!”

刘承宗想制止已经太迟了,几个差役冲上来,用铁链把刘二虎绑了个结实。乡长说:“这个刘二虎胆敢大逆不道,视律法如无物,罪该万死!带回县衙给知县判处!”说完他们就带着刘二虎离开了。

刘承宗知道儿子闯了大祸,赶紧卖掉家里的粮食,凑足了一两白银,交给了乡长。乡长没有收银子,对刘承宗说:“你儿子刘二虎敢于抗税,现在他被关进监狱了。想要保他平安,至少得交十两白银。”

刘承宗问:“要那么多钱吗?”

乡长说:“十二两,你想好了再来交。”

刘承宗回到家,卖掉了剩下的粮食,让妻子取下了银项链和银发簪,卖掉了几亩地,终于凑足了12两白银,正准备去找乡长,却看见一个青年背着笼子走进了院门。

青年问道:“请问,你是刘承宗吗?”

刘承宗忙说是的,青年说:“我叫庞继浩,是来你家收旧债的。我父亲当年在这里赊过刀,说过米价涨到三十文时,他就来收账。现在米价已经涨到四十文了,请给我六把刀的1800文铜钱。”说完,他取出了账簿。

刘承宗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对庞继浩说:“的确有此事,但现在家里困难,能否宽限些时日?”

庞继浩问:“你说什么困难,我听听能不能帮忙。”

刘承宗于是把儿子刘二虎被抓的事说了一遍,庞继浩听完后说:“我来收账只是走个过场,朝廷现在腐朽不堪,我看到百姓受苦难,也不忍心为难。你先欠着账,三天后你儿子的事就会好转的。”说完他背起篮子走了。

刘承宗相信庞继浩的话,等待了三天,不见儿子回来,却看到一群官兵背着刀枪将他家团团围住。官兵像饿狼一样冲进院里,把刘承宗一家五花大绑。刘承宗对差役说:“我刚凑足了所有钱,正要送到你们手里!”

一个差役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竟敢与天地会勾结,攻入县衙,将刘二虎等反贼救走!拿出刀来!”

刘承宗连声喊冤。这时,一个官兵从刘家翻出几把刀,喝道:“看,这些刀上刻有天地会的标记,还敢说跟天地会没关联吗?”

这时刘承宗才恍然大悟,原来赊刀的中年人和庞继浩都是天地会的人,现在自己反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刘承宗一家被五花大绑押往监狱。就在这时,一声炮响,数百人手持镰刀、菜刀、柴刀从道路两旁杀出,官兵一触即溃,四散逃窜。

刘二虎跑过来,为刘承宗解开绑缚,将他带到一位老者面前。刘承宗一看,这老者正是十多年前赊刀的中年人庞广宇。

原来庞广宇是鄂西天地会的舵主。十多年前他率人起义占领县城,之后故意编造自己被击退的谎言,潜伏多年积蓄力量。他用抢来的白银置办了刀具,再以赊刀的名义散播于民间,只等待时机反攻倒算。现在百姓们苦不堪言,正是举事的大好时机。

虽然鄂西天地会的起义最后仍未能推翻清朝统治,但造成了清廷极大损失,从此清朝日趋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