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感谢珑哥的图
白绒绒,轻飘飘,还让人直打喷嚏。
柳絮就这样飞在南江中学门口。
沿着堤岸游走,垂柳在滨河路旁打盹。三三两两学生样貌的少年穿插其间,偶有数人停在座椅,打量晴空。
几十米开外,成片的木棉花开。我爸那年进城维权,曾坐在木棉树下。他们一帮子十几个人,因包工头拖欠农民工工资齐聚县城。
我爸穿一件深色外套,皱着眉,我拿新买的手机转移他的注意力。临走,他从兜里掏出两百块现金给我。
高中三年,我爸进城看过我这一回。我妈倒是经常来。
带来大包小包自家做的食物,把我拽进超市买很贵的洗发水,妈总念叨我太俭省。
我会带她去买一杯两块五的奶茶,复又钻进巷子深处,在饭馆点上一盘清炒蘑菇、一盘青椒肉丝。日子在筷子发力间溜走。
三姨顺道来看我那次,吃饭是在另一家饭馆。她爽朗的笑声响起在靠近灶台的那张桌子上,我只是亲昵叫她一声“三姨”,她就夸我有礼貌,对她好。
没吃完打包带回的那盘炒苦瓜,因袋子破了漏在班车上,搞得三姨很狼狈。
柳絮飞过脚底跟不上我们步伐,那是在去两元店。
二十平米的空间里,上千件小玩意或整齐或凌乱摆着,我们乐此不疲,淘淘捡捡。买回干花,买回水杯,买回发卡。
出店瞬间看到对街在卖打折衣服,又匆匆冲进去买两件十块钱一模一样的衣服套在身上。那是跟紫竹的一个下午,她今年五月就要结婚了,我是她伴娘。
我跟她在一起干过的傻事数不清。
我俩一口气买了十个馒头、一瓶老干妈,饱腹一整周。那馒头是真好吃,蓬松极了。
我哥来县城叫我出去吃饭,我拒绝了。在寝室跟紫竹就着老干妈吃馒头。
贫穷限制了很多,但止不住馒头在嘴里冒出一点甜味。
当县城第一部电梯落成,小八特意带我去体验,也就是从一楼坐电梯到二楼,进到一家咖啡厅。我在那里吃到一盆比脸还大的三鲜粉,小八坐对面端着杯咖啡,叮嘱我慢点吃。
因为身形跟他妹妹相似,我被带进商场帮他给妹妹试穿新衣。那是一个冬天,春节不远。
我已经多年没去南江县城。
想念桥底下的那家刀削面,臊子奇香。
校门口那家奶茶店如果还在,价格怕是翻了好几倍。
不知道孙蓉家还住原来那吗,把晕车的我带回家休息的善良小女孩,我想念她。
店主能用葫芦丝吹奏《月光下的凤尾竹》那家店,还是六张桌吗。
日子飞驰而过,此刻我在成都府河旁,看到柳枝吐出新芽。风掠过把柳树塑成斜斜的形状,我托风带走惦念,给昨天刚过五十二岁生日的爸爸,给远在上海的老妈,给年迈的婆婆,给一切爱的人。
【石笋:力图准确记录大时代小人物、小人物大情怀。我们走得太快,总忘记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价值。等你一起,山海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