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似乎很快过完》 2023.9.23，成都·鹿溪河生态区

“今年天时不好，谷子都没晒干。”爸爸在视频那头皱紧了眉头。

我能想见，灰蒙蒙的天像个罩子盖下来，刚从稻穗上脱落的谷子堆放在院坝里，湿漉漉的，严重些还能滴出水来。泛凉的天气里，密密传来庄稼户的叹气声。

水稻走过一整个盛夏的孕育，风里雨里都侥幸存活了下来，却在进仓库的前一步遭遇重击。今年最终的收成是清香的新米还是霉黑的谷子，全看老天的脸色。

记忆里有一年的秋收，逢上连日暴雨，家里的谷子堆在堡坎上，电风扇24小时不停吹，也没用。谷子很快发霉，靠近屋檐水的谷子甚至有些发芽。

人力在自然的变天面前有时无力。

“靠天吃饭”的传统延续到今天发生了改变，“1块2一斤的谷子，卖了2000斤”，刚从我爸嘴里得知。

粮食不再是稀缺品，饱腹是早实现了的。家里满仓的金黄是一种生存的富足，老天在足够长的时间里给了农人艳阳天。

“陈谷子”一年堆放过一年，压在仓库底难以启出。我妈忧患意识十足，叮嘱我爸少卖粮，“万一什么时候天时不好”。

我倒是乐观，哪怕遇上极糟糕的情况，我也相信土地自有生长的力量。

人走得远了，距离当初出发的原因也远了，欲望开始肆意乱窜，搅动得人心不宁。可每每念起老家的那一方土地，便能快速把人拉回现实里。

“你看，我还穿着短袖。”远在上海的老妈还没下班，正细细叮嘱着我，“成都冷，就多穿点”。老家的爸爸正在吃饭，他还给我看桌上的一盆糯米，说他准备做醪糟。婆婆该是睡下了，毕竟还有月余她就要迎来90岁生日……

思绪飘得远了，回到那些个错过的老家的秋里，也能念起经历过的老家的秋。

自然的力量会晒干谷子里的水分，还农人一仓富裕。新米煮熟冒出的香气会引得家人围成一圈，品尝咀嚼。

包谷挂在房梁各处，在日光下闪着光。猫常沿着一串串玉米形成的台阶伏击老鼠，结果老鼠没见着，却不小心撞歪了燕子筑的巢，我妈看见了便会帮着扶正。

墙角处堆满了南瓜，选得几个“看起来就好吃”的，其余会依次剁碎进了猪的肚子。

红辣椒薄薄一层铺在簸箕，过几天会在石臼里被碾成末，早先摘下的一茬辣椒已经混合豆瓣装进了坛子里。

而一堆坛子里一定会有一个正用茅草泡着脆柿子。有一年秋忙，错过了预计开坛的日子，等想起来打开，脆柿子已经烂了不少。

秋很短，记忆里却铺满各类粮食，日光的照射下，秋收呈现出一片喜气。农人匆匆忙忙，眉开眼笑，又会在新翻的地里撒下麦种，种上萝卜。

土地很少辜负辛勤的农人，每除草一瞬，每施肥一次，都是在为收成增加底气。

如果从更远的天空俯视，想必能瞧见散落的庄稼户屋前的坝子已经换了样貌，堆满粮食的青石板变得光溜溜了，几场大雨过后，散落在石板缝隙的种子发芽冒出来，而田野此时已经是一派迎接冬日的景象。

【石笋：95后，写作10年，力图准确记录大时代小人物、小人物大情怀。我们走得太快，总忘记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价值。等你一起，山海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