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徐阳,总以欺辱我为乐,
然而为了筹够父亲的手术钱,我又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走出酒吧的时候,我很透了这个世界,
我多希望地狱的恶魔能将徐阳收走,
没想到,恶魔真的来了。
一
走出酒吧,冷,刺骨的寒意在打着衣不蔽体的我。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蜷缩取暖,而是张开双臂,迎接着从夜空中坠落的雪花。
我希望这些雪花可以将我洗刷。
因为我的身体,被畜生给弄脏了。
我没有穿鞋,赤脚走在雪地之上,留下一串串显眼的脚印。
有行人路过,纷纷对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有好心人停下,想要为我提供一些帮助。
然而这时,身后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喂,那个家伙,你很爱多管闲事吗?』
好心人被问的发懵,随即看向我的身后。
他看到了酒吧门前的徐阳,也就是那些畜生的头目。
『妈的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我问你是不是爱多管闲事!』
徐阳叼着烟,青黄色毛发之下是挂满烂肉疤痕的额头,再往下一双眸子泛滥着恶芒。
眼见好心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徐阳散漫的走到我的面前。
啪!
这一巴掌打在我冻僵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打了她,你要不要报警?』
徐阳语气悠悠,好心人终于反应过来,拿出了手机。
然后,徐阳笑了,笑的森然。
『去你妈的!』
一脚将好心人踹翻后,徐阳身后的小弟随之涌来,如同饥食的恶狗般开始咬人。
『你们……靠!啊……』
好心人有些脾气,然而他的反抗却招来了更歹毒的痛殴。
继而,看不下去的我在此刻发声。
『跟他无关,放了他,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我直视徐阳,徐阳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小弟得到命令后停手,好心人满脸血的仓皇逃远。
『记住哦,不要耍花招,否则……』
阴森森的做个了抹脖子的动作后,徐阳撞着我的肩膀离开,带着小弟回到酒吧继续潇洒。
途中,我听到了他们不堪入耳的言论。
『老大,这娘们看着真嫩啊。』
『怎么,你也想试试?』
『嘿嘿嘿,有点。』
『哈哈哈……』
直至这些畜生走远,我不禁在悲愤之中咬紧牙关。
畜生果然是畜生。
他们的得寸进尺,就如同狗改不了吃屎一般。
天上雪花小了,可我的心里却被塞满了绝望。
然而尽管如此,我却还要强撑着破败的心神向前挪动。
南港大桥,由于桥下河床宽阔导致河水很难结冰。
我望着漆黑之中,暗流涌动的河面,脚尖轻点,跳了下去。
这里就是我的目的地,也是某人的目的。
扑腾——
掉入水中之际,我整个人如坠冰窟。
更甚百倍的冰冷,让我的肉体在一瞬间僵硬痉挛,不听使唤。
同时,我的意识冻结沉沦。
在闭上眼的时候,我奢求着有人会来救我。
然后,真的有人来救我了。
那是一个宽阔的身影,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脑袋。
二
刺耳的警笛声,打碎了我的沉眠。
朦胧之中,我尝试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束缚。
不同于理论上的束缚,这种束缚,在有意的维持我的体温。
睁开眼,我看到一件皮大衣,紧紧的裹住了我的身体。
雪不下了,我环顾自周,发现自己身处桥上。
远处,是大批赶来的警察,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格外严肃。
他们向我的方向注视而来,但又好似不是看我。
于是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身旁只剩一个脑袋的,徐阳。
舌头外露,眼球突出,七窍流血,好惨,比我还要惨。
『啊!』
死人带来的震撼在冲击着我的神经,恐惧涌现,我下意识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警察们立马停住步伐,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
显然,他们把我当成了凶手。
好在,他们的长官看出了端倪,挥手示意无事后,向我踱步走来……
『陈小姐,我是这次命案侦破的主要负责人,说说你知道的吧。』
审讯室中,姓沈的警官为我递来一杯热茶,随即坐在我的对面,开始用如鹰勾般的眼眸打量我。
小抿一口后,我没有废话,将情况一五一十告知。
『你的意思是,为了十万元,你与徐阳在酒吧达成了某种交易,事后他担心你报警,便让你跳河洗身?』
『没错。』
『确实,负十度以下的水温,可以轻易杀死一切微生物,当然,也可以销毁一切证据,但陈小姐,我觉得你的说辞太过牵强。』
『什么意思?』
『如果徐阳只是想处理掉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那他大可不必那么做,因为比这更便捷的方法还有很多很多,而且,他难道就没考虑过,这么冷的天跳河你很可能会死吗?』
语尽,沈警官刻意留意我的表情。
他在试图找出我哪怕一丝丝的不自然,因为这样,就可以肯定我在撒谎。
不过,我没有。
掐着手,抬起头,我与沈警官对视,艰难开口。
『如果,他就是想让我死喃?』
这一刻,沈警官愣住了,随之就是摇头否定。
『解释不通,我调查过你们,虽然有纠葛,但他根本没有杀你的理由。』
『不,他有。』
『什么理由?』
『他说他爸,喜欢解决问题,但不喜欢沾上问题,因为那会有些麻烦。』
『嗯?什么意思?』
这一次,是沈警官询问我,我看着他皱起的眉头,便换了个说辞。
『沈警官,你会一直将正义坚持下去吗?』
『肯定……等等,查一下徐阳的身世。』
沈警官起初没有犹豫,可半途之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口对身边警察下了任务。
然而,不等警察查出些什么,审讯室的大门骤然被一脚粗暴踹开。
来者是一个和我父亲相差无几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的警服,比沈警官要亮眼许多。
『徐局!』
沈警官笔直站起敬礼,然中年男人却恍若没有看到一般,猩红的眸子泛着狰狞,将我锁定。
『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吗?』
三
『徐局,根据现场的勘测,陈小姐应该不是杀害徐阳的凶手。』
沈警官瞳孔颤动后飞快反应过来,张口描述事实。
然而,这没有起到半点转移中年男人的怒火的作用。
或者说,眼前这个被称为徐局的徐海,根本不会放过我这条卑贱的命。
毕竟死的,可是他的宝贝儿子。
『哼!不是凶手,也肯定是帮凶,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要见到害我儿的所有人,办不到,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声声咆哮后,徐海沉着脸离去。
直至他走远,整个警局的氛围,才从压抑中恢复少许。
『呼……』
深呼一口气,沈警官再次坐回我的对面。
『陈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敢苟同你的观点,因为死的不是你,而是徐阳,也正如徐局所说,你很有可能是帮凶。』
说着,沈警官递来一张纸条。
纸条上清晰端正的写着“我会一直保护你。”
『这张纸条是在徐阳的尸首旁发现的,通过对比上面的笔迹不属于你和徐阳,也就是说,这张纸条大概率是凶手写的,根据上面所表达的意思,再加上你溺水昏迷的事实以及徐阳的死因汇报,我们确认你没有杀害徐阳的可能,所以我们推导出是凶手先杀徐阳然后再将你救上岸,并且,我们认为凶手是因你受辱生怒而仇杀的徐阳。』
『所以你们怀疑我是帮凶?』
『没错,从目前来讲是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认识凶手,但这个可能……』
说到这,沈警官哑然止住,显然,他认为没这个可能。
然而,这明明不可能的东西却是真的。
『我不认识什么凶手,因为我就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是我父亲,已经因病瘫痪了很多年,再不手术治疗的话,也会……死。』
我哽咽回应,漫天的委屈让我不自觉红了眼眶。
说实话,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为了凑够父亲的十万手术费,我答应了徐阳。
其实在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会死,只是为了父亲,我认了。
但没想到,不知从哪出来一个凶手,他杀了徐阳,还救了我。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我根本不需要他来救。
现在,不仅父亲的手术费没了,就连我也沦为了帮凶。
有口难辩,我不怕死,只是我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父亲该怎么办……
念此,我情绪崩溃,抽泣不断。
沈警官没有打扰我,在许久后,我状态平缓,沈警官掐灭手中的烟头,看着手中警察调查而出的报告单神情陷入思索。
『听说陈小姐曾经谈过一个男友?』
我微微心悸,随即承认。
『是的。』
『案情需要,想问一下为什么分手?』
『是我的父亲不认可他。』
『可否再具体一点。』
『我的父亲把他给,卖了。』
四
蔡宇,是一个我忘不掉的名字。
他是父亲领养的孤儿,由于我自幼丧母,也没见过爷爷奶奶,父亲就希望他,能给我做个伴。
记忆中的蔡宇,永远停留在稚嫩青涩的那个时段。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乐。
甚至,父亲还曾许诺过让我们一起生活。
天真的我还以为,这会是永远。
可没有人想到,家里的天突然就塌了。
当医院的诊断单下来,当父亲被人抬着回到家中,再多的美好都成了幻想。
幻想不可实现,而现实是,没了经济来源,父亲的病情愈加恶劣。
为了赚钱,蔡宇果断选择了辍学。
而学校没了蔡宇,一直暗中窥探我的徐阳开始不老实。
他垂涎于我过早发育的身体,从那个时候,他就是恶的。
徐阳欺负我,我忍了,苦难让我成熟,我不想再多生事端。
可父亲却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蔡宇……
雨蒙蒙的一天,徐阳带人堵住我回家的路。
他们逼我当众脱衣服,然后从他们的胯下爬过去。
我不知该如何拒绝时,蔡宇替我拒绝了。
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他披着黑色的雨衣,看不见脸,拿起板砖,朝着徐阳的脑袋砸过去。
一下,两下……
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蔡宇不仅要被抓,就连我也要面临着未知的迁怒。
我被吓得身子发抖,躲在父亲的怀中大哭。
此时,我唯一能求助的就只有残废的父亲。
父亲摸着我的头,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觉得蔡宇做的对吗?』
『他……他太莽撞了。』
我柔弱回答,父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惨然一笑。
『那我们就不要他了,把他卖了吧。』
刚开始,我以前这是父亲为了逗我说的一句玩笑话。
然而,随着蔡宇像是人间蒸发般消失后,我才发现父亲真的把他卖了。
我不知道父亲把他卖到了哪里。
我只知道,在蔡宇离开后,案件很快以赔了些钱收尾,除了毁容的徐阳还在无端的闹,就连那未知的迁怒,也莫名的没了。
这一切太过离奇,背后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我根本无从查寻。
于是,也就藏在了心里。
『所以说到目前为止,你依旧没有收到过关于蔡宇的任何消息?』
听完我的阐述后,沈警官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头。
『是的。』
我略作犹豫,沈警官深邃敛神。
因为他,敏锐的发现了我的些许心虚。
『陈小姐,你有些低估我们的能力,我很希望你能好好的配合,但失望的是,你没有,你一直在刻意避开提及那张纸条,是有人给你写过上面一模一样的内容吧。』
『那又如何,写的人只是我今年领养的一个孩子。』
我反驳,沈警官不慌不忙。
『哦?以你目前的家庭条件,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还要学你父亲领养。』
『因为我不打算结婚,整日忙于外出挣钱,我希望有个人能替我看护着父亲……』
『错!是因为那个孩子和蔡宇长得很像!』
沈警官严肃的打断我的话语,接着,我牵强似笑。
『那又如何呢?』
继而,沈警官青筋隆起,怒然起身将手中的报告拍在我的面前。
『陈宣,给我端正你执迷不悟的态度!你到底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我说过你很有可能是帮凶,其实是在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可你却一直在胡编乱造,混淆视听!』
『什么徐阳想杀你,扯淡的贩卖人口,你竟然还敢把心思打在徐局身上,简直是胆大妄为!』
『哼!问我能不能坚持正义?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一定会把那些隐匿在光明之下的肮脏全部给揪出来!』
『当然,这也包括你,那个孩子和蔡宇根本不是长得像,而是一模一样。』
『因为他,就是个侏儒!』
五
蔡宇,男,南港人,出生于一九八六年,患有先天性侏儒疾病……
看着手中这份的报告,我失了神。
并不意外,可是很难接受。
因为,是我自己在骗自己。
我骗自己那不是蔡宇,却忍不住再次把他拉入怀中。
而今,证据确凿下,破烂不堪的遮羞布终于是被撕破了……
太阳露头,融化冰雪,光芒普照大地,却愈加的冷。
关镇,一处不起眼的平房,是我的家。
咚咚!
我在敲门,密闭昏暗的屋子里随之传来靠近的脚步声。
父亲下不了床,所以开门的人,只有可能是蔡宇。
在我的身后,一众警察严阵以待。
『陈宣,这是你将功补错的最后一次机会。』
沈警官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轻响,我下意识沉默。
也算是默认。
吱呀—
门开了,一个干净偏瘦的男孩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你好,蔡宇。』
沈警官出声招呼,手中的枪口紧随着对准了男孩的额头。
换做常人来讲,此情此景都应该是惶恐。
然而蔡宇,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叫蔡宇,你们找错人了。』
语尽,蔡宇转身就要回屋。
『陈宣全都交代了,你躲不掉。』
沈警官再次出声,致使蔡宇的脚停在了半空。
回过身,蔡宇看向我,脸上有了表情,是震惊和盛怒。
『为什么?』
蔡宇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和委屈,我很想解释,可想到沈警官的叮嘱,只得狠下心。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只会害了我。』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数秒。
然后,轰!
措不及防下,蔡宇向我袭来,瘦小的身体里像是藏有一只野兽,在此刻脱缰。
我来不及反应,便被蔡宇抓住肩膀,强大的推力直接把我摁倒在地。
『我怎么会害你!我做这一切明明都是为了你!你……啊!』
近在咫尺的距离,蔡宇面目狰狞,眸子发红,开始狂躁。
他的手顺着肩膀向上,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是想杀我吗?
我在窒息之中呻吟,好在的沈警官于关键时刻果断。
『住手!』
『我再说一遍住手!』
嘭!
撕裂空间般的枪鸣制止了这一切。
这一枪打在蔡宇的肩膀上,血液飞溅,他疼的满地打滚,却笑出了眼泪……
『蔡宇,现在可以交代了吗?』
审讯室中,我,蔡宇,沈警官呈三角而坐。
面对询问,蔡宇看了眼被包扎的胳膊,似乎觉得可笑,神情变得畸形。
『可以啊,你想问什么?』
『徐阳是你杀得吗?』
『是的,为了一个不值得的蠢货。』
『徐阳的尸身在哪?』
『那时候觉得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所以我把他剁碎喂狗了,现在想想,就应该让他使劲碰,嘿嘿嘿。』
『荒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似乎是注意到审讯室外徐海怒火弥天的竖眸,沈警官不得不拍案厉声谴责。
然而对此,蔡宇却邪魅又肆意。
『警官,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要不信,可以去城北狗场狗肚子里找找骨头,哎,其实我不想杀他的,是在自己找死,小时候被我打烂脑壳还不长记性,非要作的话,我只好成全他,嘿嘿嘿……』
蔡宇笑的更欢,沈警官顿感惊措。
因为徐海,脸色阴冷的踱步走了进来。
『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对吗?』
『还要我说多少遍……』
嘭!
六
火光在白炽灯下显现,血花在半空中飘舞。
这一枪,太过刺眼和心颤。
我整个人是恍惚的,而沈警官,也完全的呆愣在了原地。
任谁会想到,这身居高位的人物会做出如此举动。
鲁莽,不理智这些词汇,已经不足以来形容。
但换个角度想想,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能做的最大限度,就是如此吧。
死寂之中,徐海缓缓放下手枪,半蹲身子举起了双手。
他闭着眼,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从颤动的眼皮中溢出。
然后,这场审讯失去了意义,至此结束。
人影错杂中,徐海退幕,沈警官手忙脚乱,蔡宇被抬走。
没有人注意到,有张纸条从蔡宇的口袋中掉落。
……
命案收官,蔡宇身死,徐海被捕入狱。
而我,经核查,确实不知凶手是谁,有意隐瞒蔡宇,只是出于情愫下的保护欲。
但这也有错,不过念在我知错悔改,在抓捕行动中有功的情况下,处以我记过处分,留本地观察。
『陈小姐,忘掉这些吧,生活还要继续,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远离像蔡宇这样的……恶魔。』
警局之中,沈警官为我处理好一系列繁杂的手续,与我握手相别。
此刻的他,难得有了股轻松劲。
显然,他认为一切已经结束。
可是,走出房间,我拿出蔡宇身上掉落的那张纸条,上面却是用崭新的字迹写着“我会一直保护你。”
于此同时,隔壁房间有丑陋的求饶声响起。
『长官,我们真的不是帮凶啊,我们压根不知道徐阳把那女的叫到酒吧是为了那啥。』
循着声音,我透过窗口玻璃看到了里面的畜生,徐阳的那些小弟。
『哼!证据确凿,你们做的混蛋事还少吗!还需要我一个个给你们说出来?』
里面的警察肃穆庄严,丝毫不给这些畜生狡辩的机会。
这下,这些畜生顿时焉了气,但有个畜生却还在挣扎。
他扯着嗓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
『长官长官,我有重大线索汇报,那个、那个杀徐阳的凶手根本不是蔡宇,在酒吧那晚,我分明看到的徐阳是跟在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的身后走出了酒吧,蔡宇身板子那么小,我肯定那不是蔡宇!』
『住口!你是在质问我们的公正吗!』
『没有没有,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啊。』
『胡言乱语!』
……
激烈的争执声还在继续,但我已没了听下去的……勇气。
我试图阻断所有的烂想,可思绪却倔强的为我浮现那惊险的一幕。
如渊的河水,窒息的口腔,呼啸的冷风,惨白的雪花,还有,提着脑袋的那个宽阔身影。
他好高大,是我的两倍还多。
他又好安全,他怎么可能是蔡宇……
回家的路上,我心烦意乱。
因为我想了很多,我在想蔡宇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为凶手顶了罪,却说在一直保护我。
难不成那个凶手,是我在乎的人?
可我唯一的亲人,也只有那个……可能吗……
七
吱呀——
推开们,熟悉的土木腐朽味缠绕在鼻尖。
踏、踏……
我一步步走进里屋,看到了蜗居在床,和蔼的父亲。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父亲满声歉意,在诉说着一个无能父亲的不堪。
我无声应下,拿来热毛巾,帮其擦拭脸上的灰痕。
『乖孩子,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听我的,别再把精力花在我的身上了。』
父亲艰难抬起手臂,晃动着搭在我的肩上。
他还想抚摸我的脸颊,可手中已没了力气,只得作罢,自嘲的挤出笑容。
『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你不该为了我糟践自己,十万元能熬得过这次手术,但改不了我快死的命。』
说到这,父亲愈加沧桑,那笑容背后,是无数的皱纹在撑着。
我不敢去他看的脸,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儿时的画面。
那时的他顶天立地,扛起了我和蔡宇的未来。
可他,为什么又亲手毁掉我们的未来!
唰——
思绪辗转之际,我甩开父亲的手臂,顺势掀开了破烂的被褥。
『你要不要起来走走。』
我冷言,父亲微愣,随即咬牙使劲挪动身子。
他双手无力又执着,勉强扶住床架,只是身子刚离开床榻,便,邦!
父亲栽倒在地,又怕我担心,牵强的扯着嘴角。
『有点不熟悉,再努努力应该能站起来。』
至此,我眉宇交杂。
是我猜错了吗?那个凶手不是父亲?
恍惚间,愧疚涌上心头。
我这个逆子,父亲明明残疾那么多年,我怎么能怀疑他。
可如果不是父亲,那还能有谁?
我是真的想不到了……
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起。
我打开门,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沈警官。
『陈小姐,有人想见你。』
『谁?』
『要杀你的人。』
八
我能感觉到,面前的沈警官恍若变了个人。
他的模棱两可,我心领神会。
他听进去了我说的话,也早已知道徐阳并不是那个想让我死的人。
不过,他一直在隐藏。
想来,这黑白之间,肯定也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但是,我已没了心神去了解。
此刻的我,只想去会一会那个人。
继而,在沈警官的带领下,我见到了,徐海。
『你真的很可惜。』
在单独相处的空间中,徐海微微俯首,眸光顺着狭隘的角度打在我的身上。
他意有所指,我也心知肚明。
『怎么,后悔没能杀死我?』
面对已没了威胁的徐海,我眼中的厌恶再也不加掩饰。
我太恨他了。
他站在徐阳的后面,压的我整个家都喘不过气。
如果没有他,徐阳怎么会那么嚣张。
他自诩正义,却为了给自己的畜生儿子擦屁股,弹指间就要泯灭我的性命。
他真的……该死啊。
怒火涌上心头,我眼中的凌厉愈加逼人。
徐海注意到了,却只是淡淡勾起嘴角。
『小丫头,不用这么恨我,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有的人死轻于鸿毛,有的人死重于泰山,难道,你就不想死的有意义吗?』
『呵呵,你口中的意义,全然是为了那个畜生吧。』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准确来讲,是为了那个畜生去死。』
『什么?』
『不明白?那我就再简单的说,徐阳,是我杀得。』
声音落下,徐海上扬的嘴角弧度肉眼扩张。
而我,则大脑宕机。
徐阳,是徐海杀得!
如若不是这种时候他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
可尽管他亲口承认,我依旧是感到不可置信,下意识开口。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可是你的儿子。』
『正如你所说,畜生终归是畜生,打娘胎里就是恶,这种祸害不除,我枉为正义,对不起身上的警服。』
『那你为什么还要伤害我和蔡宇!』
我愈加困惑,莫名的冲动致使我大喊出声。
对此,徐海露出牙齿,笑的荡漾。
『小丫头,我可没有伤害你,我说了,人终有一死,我只是想让你死的有意义些,但可惜,你的意义被那个叫蔡宇的小家伙给抢走了,这也怪我,当初没看住他,让他给跑了。』
这句话,徐海说的很清楚,可我却听得似懂非懂。
他口中的意义,我无法琢磨,但他口中的看住,我猛然恍悟。
原来当年,父亲是把蔡宇卖给了他。
『小丫头,你知道我死的意义吗?以前我总觉得,我是为了守住正义,然而后来我发现,有些肮脏,是隐匿在光明之下,这个时候我才是,真正的明白……』
徐海还在讲,滔滔不绝,眼光朦胧。
不过,我已没了听下去的心思。
因为我根本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直至几天后,沈警官告诉我,徐海自杀了。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他口中他死的意义,是为了遮挡光明,让肮脏显形。
而他口中的可惜,是因为我死的意义被夺走后,我还是会死。
比如某一刻,父亲突然在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言语。
『乖孩子,其实我也会,一直保护你。』
……
九
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
我推着轮椅上的父亲,带他来到院中晒晒太阳。
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我们脸上,我感到温暖,而父亲,却排斥的眯起眼睛。
咚咚!
吱呀——
『你们都在啊。』
沈警官敲门来访,不同于往日,这次的他擅自推开们,径直走进屋子。
这是不礼貌的,但沈警官已全然顾不得那么多。
『陈潇,能把你的手从你女儿的身上放下去吗?』
沈警官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不明所以。
父亲明明坐在我身后的轮椅上,怎么会把手放在……
疑惑间,我转过头,而后思绪被骤然掐断。
不知何时,父亲竟拼力站了起来。
这一刻,父亲的手中攥着的利器,触碰到了我的皮肤。
他神情游媚,贴在我的耳旁,轻声言语。
『乖孩子,其实我也会,一直保护你。』
语尽,刺痛感袭来,在与子弹的呼啸声比速度。
结果是,子弹险胜一筹,我被送往了医院。
治疗过后,我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了守在一旁的沈警官。
『这下,是彻底结束了吗?』
我率先开口,沈警官站起身子,略显愧疚。
『没错,都结束了,但对于你,这个结果显然是悲惨的。』
对于这点,我没有否认,卷皮发白的嘴唇更显苦涩。
人拥有一种奇怪的特性,有些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再也不能坚强。
此刻的我,满心委屈。
警察是好人,我能看出沈警官的善。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在配合着沈警官,帮助他揪出光明之下的肮脏。
可我没想到,这个决定换来是却是蔡宇和父亲的双双离开。
我该委屈,却不该怜悯。
强忍住眼泪,我颤声开口。
『结束就好,放心,生活还要继续,这句话是你说的,我听进去了。』
说完,我不愿再待在医院,因为医院好冷。
沈警官扶着我下床,送我走出医院。
分别之际,沈警官拦住了我。
『你拼命到现在,难道就不想知道这黑白之间的事吗?』
『不想知道,既然已经结束,那就忘了吧。』
我回应,沈警官踌躇许久,再次开口。
『可是,陈潇死前那句话,没有说谎。』
至此,我停下了脚步。
十
微风轻拂,流光辗转。
沈警官坐在我身旁,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他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善恶。
就如同灰色,它在黑白之间游走。
于黑,它太淡,于白,它又不纯。
这是某些人的现状,受到两边的排斥与不认可。
这种情况,这些人会选择改变。
就比如,一个自诩为正义的父亲,却有一个畜生儿子。
身为父亲,他一开始选择了黑,去保护儿子。
可后来,在一件件歹毒的事情中,他的良心遭到了严重的谴责。
他才明白,他做错了,他无法忍受自己沉沦黑暗。
所以他选择了弥补,杀掉自己的儿子。
可杀人是黑做的事,他依旧变不回白。
继而他只能,顶着良心的痛苦欺骗自己,寻找替罪羊,赋予他们畸形的意义。
再比如,一个身残的父亲,整日饱受疾病折磨。
他向往白,可不堪的身体,却让他一次次被黑欺辱,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无法避免。
仇恨滋生下,他杜绝了白,融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赋予了他肆意妄为的能力,他要报仇。
继而,他需要一个持刀恶魔来帮助他。
在不想连累女儿的情况下,他只得把目标放在养子身上。
命运往往就是这么荒诞离奇,冥冥中,让这两位父亲相遇。
于是,他们以畜生为子,引出恶魔,在黑白之间下了一盘大棋。
这场棋局的结果,显而易见。
是我的父亲,险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