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陆续有朋友,让我谈谈,两次破产后,如何从低谷走出来的。我相信,他们正处在低谷中,才会有此请求。其实,那些过往,都不堪回首,都不忍说出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第一次破产,我只是亏光了钱;第二次破产,则是一身负债。
从小,我就是很多人羡慕的,邻居家的孩子。到了博士阶段,自从爱上了交易,就走上了叛逆之路。不做科研了,离开了校园,全身心炒股。不到两年,就亏光了父母的钱。这是我第一次破产。没有借钱,没有加杠杆,生活开销加股市亏损,两年就没了。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告诉父母。我相信你们也能理解,在股市亏了这么多钱,大多都会瞒着家人的。
我是不甘心的。一边学习交易,一边筹措资金。父母肯定是支持我的,我也是报喜不报忧。同学朋友那儿,凭信任借了一圈儿。将这些都当作自己的本金,然后再加杠杆,试图空手套白狼。
结局不言而喻,注定爆仓破产。成则为王,败者为寇。信任和未来,全部透支了。还有何脸面,去见亲人和朋友?痛苦之余,我能做的,便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夜色中,人群里,挤上了绿皮火车。那时,是先上车,后查票。来查票时,东躲西藏,很多农民工都是这样。查票的走后,挤睡在过道里。
十八个小时后,来到了西安。这儿,人生地不熟,谁也找不到我。刚开始在雁塔区,两天后,我就去了长安南边的茅坡村。一晚上10块钱,一顿饭2块钱。那儿都是棚户区。第一份工作,便是发传单,一天50块钱。第二天,就让我走人了。
棚户区,很多露天集市。我做过交易,就是靠差价挣钱。我很快就想到了,这些小商品,以及蔬菜水果,买进卖出,也是赚差价。集市转了几天,跟小商贩打听学习,我发现玉米好做。凌晨两三点,农户批发价,100个30元,也就是3毛钱一个。早上六七点,能卖5毛钱一个。我进了两麻袋,200个60元。天亮了摆摊,我是新来的,摊位挪了又挪。很多月租摊位,人家来了,我得让位。后来才知道,临时摊位,在集市两头。第一天,就卖出去160个玉米,收回来80元,扣除成本60元,摊位2元,饭钱6元,房钱10元,最后净得2元+40个玉米,都是人家挑剩下的。这40个玉米,第二天低价甩卖,以成本价一块钱三个卖出去。
除了玉米,其它蔬菜、水果,也做。从临时摊位,到月租摊位。从日赚几十块,到一百多块。和商贩也做起了朋友,互相照应。这期间,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有次起晚了,一看已经凌晨四点。踩着单车,赶紧去进货。天亮了,农户都走了。为了赶路,绕道新公路,夜色中,踩得飞快。猛地从单车上飞了出来,差点晕过去。爬起来时,才发现新公路没修好,有个坎。天亮了赶到集市,很多人看着我,脸上、手臂上,都是血渍,我没当回事儿。旁边同是商贩的阿姨说,你得去医院看看。我真没当回事儿,皮肉伤不叫伤。
什么才叫伤痛?那便是接到假钞。做生意人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收到一张假钞。趁人多生意好的时候,人家买三四个玉米,给我一张五十元,让我找。既要看管生意,还要忙着找零钱,有时候稍不注意,就混进来了。有一次,定睛一看,眼睛就湿润了。这两天,都白干了。
直到有一天,我起不来了。想爬起来,都没力气。见我两天没去,有位朋友(也是小商贩),来看我时,才知道我病了。他背着我去小诊所,三天后不见好转,小诊所的大夫说,得去医院。我不想去,也害怕去医院。后来这些商贩朋友,把我直接送到了医院,结果还让住院。我当时特别害怕,但又没有力气。病不起,住不起!
他们问我亲人,我也不想说。一周后,做了各种检查化验,也没查出来原因。有一天,我在住所躺床上,突然有人敲门,扶着床沿开门,见到叔叔和姑母,非常吃惊。他们只说,收拾东西回家吧。我顿时痛哭流涕,不肯回家。他们说,你爸不会怪你的。我挣扎着不肯回家。叔叔背着我出门的,姑母收拾好后,也跟着出来了。
外面有一辆警车,送我们到火车站。在回家的火车上,一晚上都泪流不止。我没脸面对亲人,害怕见到亲人。后来我才得知,有人从县里到镇里,再到街道办,一级一级找到我家人的。
回家后,又去县医院住了半个月。不论是我,还是家人,早已不关心股市亏钱的事儿,只关心我这病儿什么时候好。在医院里,始终查不出原因。我也知道住不起了,我也只想着回家。出院后,天天就睡着。吃饭靠喂,有时候是我父亲,有时候是我奶奶。
两三个月后,才慢慢地好转。也是这四月天,第一次起来出房间,外面的光线,格外刺眼睛。门前的杉树,都已经绿了。我第一次感觉,生命多么美好。就这样,在家休养,看看书,吃吃饭。所有的往事,没人再提。
至于后面,又怎么做上交易的,又怎么走出来的,改天再说。过去那些事儿,远不是这几段文字所能描述的,只是汪洋记忆里的一瞥。当年的茅坡村,现在也成了茅坡新城,棚户区成了科技园。那些商贩朋友,再也没有见过,但陈大叔(蔬菜)、刘师傅(瓜果)、张姐(卤菜)、兰妹(鞋袜)等,他们熟悉的身影,朴素的情义,刻在了脑海里。
每一位股民,都不容易。特别是破产后,满身负债的朋友,都是在负重前行。我希望每位朋友,都能避免走到这一步。这也是我在这儿,每天晚上学徒复盘指导的初衷。希望更多的朋友,都能扭亏为盈。也希望大家彼此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