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小时候村里的理发师

家乡风土 2024-12-25 14:31:31

以前在农村,会啥手艺,就称呼“啥匠”,比如会打铁的,被称为“铁匠”,会做木工活的称为“木匠”,会剃头的师傅,则称为“剃头匠”。

在二三十年前,或者更往前一些,生产队还在的时候,剃头匠都是包村,就是一个人负责几个村子,一般半个月来给大家剃一次头,人口多的大村,要剃上几天。包村剃头,报酬按年收,生产队时由集体交粮食,剃头匠不在自己家里务农挣工分,就靠一年收的粮食养家。田地承包到户后,按一个家庭中有几个成年男人收费,因为妇女那时很少剪头发,都是大辫子,即便是修剪一下,也是女人们之间相互帮忙。家里的小孩,则是随着大人,不另收钱。“剃头挑子一头热”,说的就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放着剃头刮脸洗面洗头工具,有时还有个凳子,一头放着燃烧的煤球炉子。那时村村寨寨随处一条小河沟都是清澈的水,随时随地可以添水加柴烧火,开展工作。

我们村里有好几个剃头匠,他们也去外面的村子包村。村里谁跟哪个剃头匠一个家族,或者关系比较好,就到谁那剃头,没有包村,也不用包村。一般包村的话,至少要半个月去一次,如果剃头匠临时有事,缓个几天村民们也不说啥。剃头匠中有我的一个远门哥哥,是个慢性子,他一缓得个二十多天,有时一个月才去。冬天还行,如果赶上农忙的夏天,那些男人们干活一天到晚出汗,头发又长,真是又热又闷。这样一来,村民们自然怨声载道,嫌他来的晚,嚷着要换剃头匠。哥哥也不说话,和以前一样,放好炉子,端水烧火,摆凳子,等凳子上坐了人,开始洗头、洗面、剃头,再修眉毛、掏耳朵,一道工序也不少。也不急躁,午饭都没吃,一直忙着剃头,直到天黑,大人小孩都回家吃饭了,才收工。村民们想重新换个剃头匠,派代表到别村一打听,人家用的剃头匠,非常守时,半个月来一次,可总是急急忙忙的,跟完成任务一样,剃一个是一个。头发还没洗好就动刀子了,不但剃的不干净,头皮还刮得生疼,村民们的头还没剃一遍呢,就走了。再看看这个慢性子,虽然来的晚,手脚慢了些,但认认真真干活,每次过来都在村里吆喝半天,争取一个都不拉下。这样一比较,下次再来,再没人嚷嚷了,相反,中午谁家要是做个好吃吃的,还给端来一碗。乡里也有理发店,只是顾客都是“有身份”的人,比如机关单位的。除此之外,在街角向阳处的某个角落也有一两个常驻的剃头匠,当然是露天的,如果有村子的剃头匠在规定的时间没有来,一些年轻人等不及,就在集市上理下头发。我们村里还有另一位剃头匠,按辈分我也喊他哥哥,性格鲁莽胆大,村里了解他的人都不敢让他剃头,也是到外面包村。到人家村里剃头,家长领着孩子来剃,嘴里说,我们孩子爱剃头,来,先给我们剃吧。哥哥伸手把孩子拽过来,用力揪住孩子的脖子摁到水盆里洗,剃头的时候也使劲摁人家脖子。这一通操作,孩子胆儿再大,下次也不敢剃了,看见剃头挑子都躲着走。这样村里孩子几乎都不愿意剃头,能少一个是一个,他倒是享受这份清闲。这位哥哥在我们村里跟人吹嘘,大家听上去面面相觑,一位老人很生气,教训了他几句,让他出去不要说是我们村的,丢人!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向我母亲了解那时的情况,母亲跟我说起了一件事,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时孩子剃头基本都是跟着父亲,没有男劳力的家庭自然也没有交剃头的费用,这样家庭的孩子去剃头,有些狠心的剃头匠,是不给剃的。我的姑父兄弟三人,姑父的父亲在儿子们很小的时候就撒手而去,村里的剃头匠来自隔壁王村,也就是和我的母亲同村。因为两个村子距离近,相互的家庭情况也都知道,每次来村里剃头,怕姑父他们不好意思,这位师傅都上门来喊姑父兄弟几个去剃头。姑父在后来多次和姑妈说起当年剃头匠的恩情,言语之间充满感激。我母亲说,那个剃头匠在村里也是个大好人,很长寿,他生了七个闺女后,又生了个儿子,这样的人儿全女足,也一定是好人。母亲以她一个家庭妇女所有限的理解,给予剃头匠这样的评价,虽说有点封建迷信,但结论是这是个好人,生活那么圆满,或许这是老百姓所说的善有善报吧。有的老人年迈或者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剃头匠常常上门为他们剃头刮脸。有的人身体不好常年卧床,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剃头,但剃头匠一样认认真真,从不敷衍。也有的老人到了最后的时刻,家人来请剃头匠,剃头匠也是毫不犹豫地带上工具上门。即便在今天,还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农村老百姓无知愚昧,小农意识,但从很多很多的事情来看,事情不是这样的。窥一斑而知全貌,古往今来,一定有成千上万个像剃头匠一样的人存在,他们就像剃头挑子里那不会熄灭的炉火,默默的温暖着需要他们的人群。甚至很多人不知剃头匠姓甚名谁,他们的名字和事迹也不会载入史册,可是那人性的光辉却深深的映照过人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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