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马车撞到头后,我开玩笑问夫君他是谁。
他顿了顿,“我是你表哥。”
“那她呢?”
我看向旁边的温凝,他真正的表妹。
“阿漾,她是你表嫂。”
1
“表嫂……表哥……”
我看着褚曜,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口中那句“我骗你的”堵在喉间,像是堵了一摊秽物,叫人恶心。
因为褚曜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阿漾,你伤了头,这些时日就好好休息。”
“我还有公务在身,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他当着我的面牵上温凝,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出去了。
我立刻下床跟上去。
直觉告诉我,他们还有秘密瞒着我。
果然,刚走出房门,我就看见褚曜一把将温凝搂进怀中。
“好凝凝,裴漾失了记忆,这下没人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温凝亦是满脸兴奋,软在他怀中不住唤“表哥”。
褚曜很受用,感叹道,“两个月前,为了将你接来京中,我骗她说你家遭了贼匪,满门惨死,你承受不住打击失了忆。”
“裴漾虽信了,没有疑心我们,但她黏人的紧,你我见面多有不便。”
“这下好了,她失忆了。那还不是我们怎么说她怎么做?”
褚曜畅快极了,说到最后,竟忍不住俯身深深吻住温凝。
我躲在门后,看二人吻得难分难舍。
只觉得心头像是漏了个洞,无数冷风呼啸而进。
凉意四散,冻住我的四肢百骸。
褚曜,他是我的夫君啊。
成婚七载,我们感情一直很好,从未争吵红脸过。
因为褚曜总会顺着我、哄着我。
他总说:“阿漾在边境长大,是自由自在的飞雁,为了我才不远万里来到京都,困在一方后宅。”
“所以阿漾,是夫君亏欠你,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你、疼爱你的。”
这话我听过千百次,也信了千百次。
我从不怀疑褚曜的心。
可如今……
我不过随口一玩笑,竟试探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所以褚曜,你很早就不爱我了吗?
以至于你得知我失忆时这般激动,都顾不上找大夫确定一番。
以至于你刚踏出我的房门,就迫不及待吻上你的表妹。
眼泪滑出眼眶,一滴滴往下砸。
我也失去力气,顺着门框慢慢滑坐在地。
2
小婵进来寻我时,我正哭的悲痛欲绝。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来扶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交代,“小婵,去告诉林大夫,若褚曜找他询问我的病情,便说我失忆了。”
“夫人这是何意?”
我没力气同她解释更多。
褚曜的转变对我打击太大,我一时根本接受不了。
脑中时黑时白,一会儿是他深情待我的场景,一会儿是他和温凝拥吻。
甚至,他们之间……可能已经有了比拥吻更恶心的关系。
剧痛夹杂着悲愤,我情绪激烈混乱,终是没有忍住,一歪头晕在小婵怀中。
再醒来已是晚上。
褚曜独自守在我榻前,见我醒来,他轻轻将我扶起来,要喂我喝汤药。
我就静静看着他,看他用汤匙搅动药汁。
舀八分满一勺。
放到唇下轻轻吹凉。
再喂到我唇边。
我没有张嘴,他温柔一笑,“你啊,最不爱吃药了,每次都得我哄你。”
说罢指指旁边的蜜饯盒子,“早早给你备好了蜜饯,汤药喝完便能吃了。”
“阿漾乖,我喂你。”
往常,他都是这般耐心的伺候我用药。
鼻头一酸,我险些又忍不住眼泪。
连忙侧头吐了口气,生生将心头那股酸涩感压下。
我有些刻薄的看着他,“你对所有表妹都这般体贴温柔吗?”
“我的……表哥。”
褚曜一怔,默默将手收回几分,避开了我的视线。
尴尬道,“你我亲厚,我待你自是不同些。”
他将温凝的身份安在我身上,说我是他姨母家的表妹,自幼与他青梅竹马的长大。
就在他要再次给我喂药时,温凝来了。
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走路时竟撞到桌角,直直往地上摔去。
“凝凝!”
褚曜再顾不上旁的,将药碗往旁边一掷,急急去扶温凝。
他小心搂着她,替她查看磕红的膝盖。
我则看着那碗药。
药汁已经荡出大半,洒了些在地上,还浸了不少在蜜饯中。
再甜的蜜饯,浸了苦药汁,也不会可口的。
褚曜一把将温凝抱起来,神色焦急不已,“阿漾,凝凝磕伤了膝盖,我先带她去找大夫。”
“你自己记得用药。”
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我视线追去,只看见温凝拧着脑袋,在冲我得意的笑。
眼泪再也忍不住,我抱紧膝盖呜呜哭出声。
忍不住问小婵,“以前会不会是我的错觉,其实褚曜……从没爱过我?”
小婵心疼地抱住我,“夫人,不是的,大人他以前很爱你的。”
“依奴婢之见,您还是别骗他失忆了吧,只要您恢复记忆,大人肯定也会变回去的。”
“他以前真的很爱您啊……”
3
我想起和褚曜的初见。
是在边疆的鹄艮山上。
那年我十岁,骑马上山去猎雪狼,反被狼群围攻脱不开身。
父亲便派了一队人马进山去找我。
褚曜最先寻到,将我从狼群中救出来。
自己却被咬断了腿。
我愧疚的要死,眼泪不要命般往下掉。
褚曜面色苍白,说话也困难,但仍旧很温柔地安慰我,“别怕,别怕……”
“都怪我,都怪我!”我哭到口齿不清,“都是我逞能,这才害了你。”
“别哭了,”他抬手替我抹掉眼泪,无奈道,“小姐这一哭,倒比狼咬一口还叫人心疼。”
后来我们回到军营,让最好的军医给他治伤。
军医说,“腿是保住了,行走坐卧不碍事,但骑马射箭是不行了。”
我又险些把营帐哭翻,一个劲儿说我害了他,我会对他负责。
褚曜问我,“你怎么负责?”
“我……我爹爹是镇守边疆的定远侯,我让他提拔你当将军!”
他伸手拍拍腿,语气轻松,“瘸腿将军?”
“怕是得让敌方笑掉大牙喔。”
“亦或者,这是小姐想的制敌妙方,让敌军大笑失力,好被我方一举拿下?”
他面挂笑意,语气轻快,好似真的在讲笑话。
逗得我失笑出声。
心头轻松不少。
后来我将他要到身边,做贴身护卫,与我日日同进同出。
我们一道上雪山摘雪莲、猎雪豹。
一道去情人谷捉萤火虫、看如银月色。
一道在城中设粥棚、医帐,救治百姓……
闲时我会问褚曜,“你本可以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的,如今却只能陪着我捣鼓折腾,你心里遗不遗憾?”
他只看着我,眸中亮光璀璨如星,“求之不得,何谈遗憾。”
十岁时的拼死相救,五年间的陪伴爱护。
我与他之间,早已不单纯。
于是十五岁那年,褚曜问我愿不愿同他回京时,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同时我央父亲在京中疏通人脉,举荐他入朝,担了个五品闲职。
如今七年过去,他已是从三品官身,任职吏部。
手掌实权,风生水起。
往昔爱意热烈,似绚烂烟火,如今消亡渐褪,终成负心薄幸。
褚曜,你并未如你承诺的那般,至死爱我。
4
将养五六日,我身上摔马车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人依旧没精神。
思绪又乱又杂。
懒在床上不愿动弹。
褚曜也有好几日没来我房中留宿,他说公务繁忙,为了方便就歇在书房。
我没有多问。
甚至不敢探究他是不是真歇在书房。
我真的……真的很怕发现他和温凝同处一室,做尽夫妻间的亲密事。
只要一想到那场景,我就觉得难受、恶心。
恨不能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我不去寻他们,温凝却主动找上门来。
她一身雪白衣裙,衬得肤色白皙透亮,以至于那白皙脖颈上的点点红痕,格外显眼。
我目眦欲裂,胸腔内似有一团火在烧,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
温凝娇娇笑着,眼神挑衅,“姐姐何故动气?”
“难道是见不得我身上的痕迹?”
“哎呀,”她羞涩的用手一挡,“都是曜哥哥太粗鲁了,我也很难捱呢。”
说罢她顿了顿,好似特意停下来欣赏我的反应。
而后挑挑眉,俯身凑近我。
“裴漾,其实,你并没有失忆吧?”
“当初为了装失忆骗你,我特地找大夫问过失忆之人的症状,根本不是你这样。”
她收回身子,笑得愈发猖狂,“你闹这一出,不过是想曜哥哥多看看你。”
“可惜啊,曜哥哥眼中只有我,对你,他早就厌烦了!”
啪——
我终究没忍住,狠狠一巴掌扇到温凝脸上。
到嘴边的话尚未骂出口,就见褚曜如风般窜进来,一把将温凝搂在怀中。
“裴漾!你发什么疯?”
温凝却将他推开,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
“姐姐竟如此羞辱我、如此容不下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拔腿向外跑去,纵身一跃跳进了银月湖。
“凝凝!”
褚曜跟着跳下去,将人抱上岸。
而后温凝就一直倒在他怀里哭,一副娇弱小白花模样,看得褚曜心疼不已。
“裴漾!”褚曜怒目而视,“你可知错?”
温凝呜呜哭着去拉他的衣袖,“不怪姐姐,是我惹恼了姐姐,她才动手打我的。”
“都是我的错……”
“动手打人便是不对!凝凝你无需为她求情。”
“再则,你是府中主母,她是借住的表小姐。这天下哪有客人欺主的道理?”
褚曜说着,狠狠剜我一眼。
“裴漾,今日你要么向凝凝道歉,求她原谅,再去祠堂跪上两日,以示惩戒。”
“要么,就给我滚出褚府!”
他在威胁我。
他知道,我离开褚府是无处可去的。
他笃定我会选第一种惩罚。
可是褚曜,这才演戏几日,你便将臆想的一切都当真了么?
即便心头如刀割,眼眶湿润泛红,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
“褚曜……不,夫君。”
“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正头上的大娘子?”
还以为是糖 结果是糖衣炮弹。
幸亏有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