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的第二年,他率军破城而入,除了我和我一母同袍的弟弟,我的父皇及其他家人都被他斩杀。
他登基为帝,却立我的贴身婢女为妃。
「阿妍,你本该与我共享荣华,后悔吗?」
后悔?我当然后悔,我后悔当年放走了他。
我的婢女,如今的锦妃。
「梁妍,你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得意什么呢。
你斗不过我的,出生贫贱,不代表一生苦命。看看你现在,不过贱婢一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其实,我是重生的。」
重生?上一世她一定不知会被我咬掉一块肉吧。
1
掖幽庭以前都是死气沉沉的,自我来了以后,那些整日怨愤的宫女们忽而有了生气。
她们齐心合力的针对我,谁欺负我欺负的厉害,隔天就会有赏赐。
我的日子如沈渊所愿,一日不得安宁。
成堆的衣裳才洗好,几个宫女陆陆续续又扔给我几个夜壶。
我刚准备动手清洗,掌事姑姑却是从摇椅里下来,责骂她们的不懂事。
「今个晚上可是这丫头侍寝的好日子,臭烘烘的想害死老娘吗,一群不长脑袋的贱东西!」
那几个婢女吓了一跳,赶紧讨好。
「姑姑,别气,是我们不好,这耳环您瞧瞧,这可是昨日锦妃赏我的。」
「哦?昨日做了什么好事?」
「还不是因为梁妍那死丫头不听话我扇了她几巴掌。」
「还有我呢,昨日锦妃也赏我了,梁妍这丫头还真是我们的财神爷。」
「财神爷?她也配。」
是的,我就是她们口中的梁妍,前朝公主,今日罪臣,往日风光早已不再。
她们的谈话里总少不了对我的讥讽与蔑视,我对此已经习惯,四年足够磨平我的心志。
我和掌事姑姑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我住的地方比较偏,那里杂草横生,有点破败,下大雨时常漏雨,但好在有屋顶,算是暂时安了家。
能和阿灏住在一起,这对我就是极好的事,其他根本不重要。
我在半路碰上了阿灏。
「你抱着被褥做什么?」
「阿姐,你快回去休息,我马上就回来了。」
我伸手去摸才发现被褥潮湿一片。
看来那些人还真是不让我喘口气。
「我去晒吧。」
「我整日闲来无事,是该出去晒晒了。」说完他就抱着被褥跑了。
我们住的地方阳光很难照进来。
闲下来的时候更让我焦虑不安。
侍寝已不是第一次,但每次我都是心惊胆战的,沈渊让我害怕,更叫我恶心。
他早已不是记忆中那温柔的少年。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我整理思绪,李公公便带我去沐浴了。
我在浴池里泡了好久,该放的香料都给放了,想必沈渊也不喜我身上的味道。
我被抬进长渊殿的时候沈渊已经到了。
他端坐在木椅上,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眼光露骨,不留一点掩饰。
「不识趣,还要我帮你吗!也不怕脏了我的手。」
呵,我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没有以前的骄傲与自尊。
尊严这东西在生死面前实在不值一提,只有深切经历过才会懂。
「上来。」
龌龊之事,他却是一动不动,真是根木头桩子。
结束后,不等我稍作休息,他一掌将我推倒在地。
「贱东西,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好我?」
虽然早习惯他的阴晴不定,但还是中了他这一掌。骨头咯吱的声音没有引得他片刻心软。
我忍着痛爬起来跪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又开始发癫。
「梁妍,搞那些小动作干什么,想取悦哪个野男人?」
小动作?
沈渊不是喜欢这样吗,装什么呢。
我第一次侍寝的时候,他格外粗鲁,还厌恶至极。
如果不是我逃得快,他一定会打烂我的脸。
「梁妍,你就像个死人!」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家伙重口,跟死人都可以做得来那样的事。
现在看来,不止重口还是个疯子。
2
沈渊从不让我留宿,从沈渊那出来我驾轻就熟找到早已藏好的衣裳换上,夜深人静时我才有机会表露几分悲伤。
往事不可追,我对沈渊已没有半点旧情,他总说永远不会原谅我,而我也绝不会原谅这几年他对我的所作所为。
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那被尸骨堆砌的沟壑我们永远也无法跨过去。
我的失神引来了灾难。
我竟然走了这条路,锦儿绝不会轻易放我走。
我刚想转身,就被两个太监架起来,有人猛拳出击捶打我的肚子。
「想母凭子贵,做梦!」
锦儿真是错怪我了 ,哪次她给我喝避子汤我没好好咽下去。
「梁妍,你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得意什么呢。」
「吞下去。」她的贴身婢女将药端给我。
「你斗不过我的,出生贫贱,不代表一生苦命。看看你现在,不过贱婢一个,还不是任我处置。」
我自始至终想不起为什么她如此恨我,我待她亲如姐妹啊。
她凑过来轻声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是重生的,这一世我绝不会像上一世那般惨死!」
重生?
所以我才落得今日的下场吗。
老天若有眼,该重生的不应该是我吗。
我及笄那年,父皇将我许给沈渊,我与沈渊自小一同在凉都长大,他虽为质子,但我与阿灏诚心待他,视他为亲兄,从未轻看了他。
年少欢喜,怎料一朝事变,再也回不到当初。
我们成亲那日,我那生性多疑的父皇将沈渊的爹娘送上了法场,当着他的面斩下他们的头颅。
沈渊怎会不有恨呢。
他锒铛入狱那夜我去探望,恰逢他爹爹的部下来营救他。
他哭红了眼,抓着我的手,哀求我。
「阿妍,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我笑了。
笑他天真可怜。
「和你一起死吗?你爹娘都因你而死,现在你也想害死我!」
「沈渊,你现在只是个阶下囚,给不了我幸福,你给不了的阿昀可以给,别这么自私。」
他没有见过我这般冷酷绝情的样子。
我违背了对他的诺言,曾经我同他许过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誓言,现在,我在他最无望的时候说出了那样无情的话。
他似乎幡然清醒。
「原来你早和陆昀苟合,我真傻。」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那夜,他越狱而逃,我目送他离开。
「沈渊,我若是跟你走,你逃不掉的。」
那一夜我以死相逼,父皇念及骨肉之情才没有赶尽杀绝。
沈渊到现在都觉得他那夜逃脱只是侥幸。
所以这一切后果啊,都是我自作孽。
3
我强忍着痛处,「真羡慕你,有重生的机会。」
「不知道上一世我是不是也这样傻。」
「后悔收留我了?原来你也没多么善良嘛。」
收拾我一顿后,锦儿才心满意足。
他们离开许久,我才敢在草地里翻找着糕点,那些都是我从长渊殿偷来的。
沈渊大概知道我每次侍寝都会偷点吃的,所以每次放那里的糕点都有所不同 。
阿灏还小,需要吃点好吃的。
我回去的时候,阿灏还没睡下。
他总是不听话,我早要他别等我了 。
「阿姐,我真的不想你去,每次你从那回来都带着伤。」
「我没事,阿灏,我们就快离开了。」
「我们真的可以活着离开这里吗?」
还有一年,我们便可以离开。
我们相拥取暖,「一定可以的。」
四年前,陆昀和其父亲为首的老臣为我和阿灏求情,沈渊不得已接受五年后将我们逐出凉都的谏言。
四年都熬过来了,这余下的一年真算不上漫长。
陆昀,以前的礼部尚书之子,现在的禁军副统领。
我和他也是自小就认识,他喜欢我,只是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了我抛弃一切的地步。
但他还有点良心,这几年对我格外照顾。
我给阿娅送新进贡品返回时碰到了陆昀。
「阿娅太不懂事了,怎么能使唤你。」
「为什么不能使唤,要不是在她那待着,我又要被她们给欺负,她是在帮我。」
「她还给我了不少稀世良药呢。」
陆娅是陆昀的妹妹,及笄那年便被送进了宫。
她和锦儿不一样,她对沈渊没那么喜欢,与我没有交恶。
「她们又欺负你了?」
陆昀握着我手的时候沈渊乘步辇经过。
我感受到了来自沈渊的敌意。
我缩回手,示意陆昀看后面。
我们齐齐给沈渊请安。
沈渊却是从轿子里走下来。
「梁妍,看来她们派给你的事不够多啊。」
还不够多吗,我几乎每天从早忙到晚。
「陛下,阿妍已经足够受累了,她身子骨真的吃不消。」
「心疼了?」
「我错了,我不该偷懒,我马上就去干活。」我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陆昀要再替我多说一句好话,沈渊那个疯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4
「错了就该有认错的样子。」
锦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走到沈渊跟前,二人依偎在一起,静待我跪求他们原谅。
在陆昀面前我一直保留着仅存的尊严,他没亲眼见过我受辱的模样,沈渊就是故意为之。
噗通一声我双膝跪地。
沈渊不满足于此,「梁妍,你阿弟年纪也不小了,再和你住一起是不是不合适?」
他还真是抓住了我的命脉。
他知道为了阿灏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我给他们磕头认错,额头顿时鲜血溢出。
我不顾陆昀阻止,向沈渊爬过去,一步一磕头。
陆昀也因为我被罚了三十大板。
那夜,沈渊大怒。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等有了身孕我看谁还要你!」
沈渊,我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孽种呢。
别人要不要我,关我什么事,我要我自己就好。
事后他便将我重重踢下床。
我的后背被酒壶碎片弄伤,他只是厌恶叫我快滚。
那日之后,我便很少再见到陆昀。刻意躲着也罢,有要事缠身也罢,我实在没有空闲去寻他。
掖幽庭内,每日的暴力行径仍在我身上发生,我自身难保。
阿灏每每见我受伤眼睛都好像进了沙子般噙满泪水,满眼都是心疼。
「阿灏,别担心,我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