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是贾赦庶出的女儿,是贾府四春中的二小姐。她生性怯弱,但温柔善良,不争不抢,可怜她的命运却悲凉: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为何竟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呢?因为她的父亲不以她为女,她的丈夫不以她为妻,想要救她的人却有心无力,而有力救她的人却没有尽力去救。
迎春嫁的人是中山狼孙绍祖。孙家祖上军官出身,当日是宁荣府中的门生,两家乃是世交。如今孙绍祖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并在兵部候缺提升,他因升职加禄,春风得意。
迎春的父亲贾赦见孙家仕途在望,有钱有势,以为人品家门都适合,加上他还曾收了孙绍祖五千两银子未还,因此他做主将迎春嫁给孙绍祖。贾赦为了自己,拿亲生女儿之命去偿债,这简直不是人父所为。
而孙绍祖更是白眼狼一个,完全不念当初贾府对他的照拂,如今仗着发迹了,气高趾昂,
根本不将迎春视为妻子看待,她的待遇甚至连丫头都不如。迎春说他:
“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略劝过两三次,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又说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不该使了他的。如今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他便指着我的脸说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买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当日有你爷爷在时,希图上我们的富贵,赶着相与的。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如今强压我的头,卖了一辈。又不该作了这门亲,倒没的叫人看着赶势利似的。’”
孙绍祖这番言辞,完全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真个是“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淫荡贪还构。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
本来迎春出嫁前,贾政有能力可以拯救她,避免她嫁给这样的人家。
贾政了解孙家为人,且他一直深恶孙家,虽是世交,当年不过是彼祖希慕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门下的,并非诗礼名族之裔。
因此他劝谏过贾赦不要结这门亲事,无奈贾赦不听,又因贾赦是兄长,是迎春之父,他只劝了几句便也作罢。最终也就随之任之,看着他的侄女嫁入火炕。
议亲之时,贾赦亦曾回明贾母。贾母心中本不十分称意,却觉得拦阻亦恐不听,并认为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如今是她亲父主张,她又何必出头多事,为此只说“知道了”,再不多言。
贾母作为贾赦之母,也有权力可以阻止这门亲事,若贾母坚决,贾赦出于孝道应该能听从母亲的劝告。但贾母觉得女孩儿都是这样过来的,她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也不以为然,没有行动阻止贾赦的荒谬行为。
可怜迎春嫁到孙家受尽折磨,她回娘家每每哭诉,王夫人却安慰她说这都是她的命。可怜的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
宝玉见迎春这种可怜的光景,无比心疼,又苦于无法替她受着,难过得睡不着。他跟王夫人商量,说能不能回明了老太太,将迎春接回来,让她仍在紫菱洲住着,和姐妹们在一起。
王夫人却说,“嫁出去的女孩儿泼出去的水,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迎春在受苦,王夫人只说几句无关痒痛的话。贾赦邢夫人等,也是听之任之,没有一个人为她出谋划策,哪怕以贾府的权力去警戒一下孙家,或者多多接她回来住的想法都没有。
宝玉想救她想挽留她,无奈他却有心无力,他无权无势无官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根本帮不了他的二姐。
贾府一大家子人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没有人能伸出手拉她一把。
而迎春自己呢,本就懦弱,没有王熙凤那般的强大和霸气,不能为自己撑腰。不过就算强如凤姐,在抄家后也是无能为力,走向被休的命运。没有强大的娘家扶持,又遇人不淑,再厉害的女子也是走投无路,只能看着无情的命运降临头上。
探春远嫁后能过得不错,固然因她有勇有谋,乐观开朗,但主要在于她嫁的夫婿是个正常人。若然也是个如孙绍祖一般的混蛋人物,估计她也是秀才遇到兵,再好的才华也无用武之地。
迎春最后的结果便是“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可怜她这样一位如花似月之女,结褵年余,就被孙家揉搓以致身亡。
迎春的死,是孙绍祖的错,是贾赦的错,也有贾母、贾政和王夫人等人的错。总的来说,这是处于那个年代下的女子的悲哀,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难怪宝玉会叛逆,难怪他同情世间女子,怜惜无辜的女子,因为他有一颗悲悯的心。他有着早早超出常人的觉悟,他看透了那个时代的弊端,看懂了父权/男权社会对女子的不公。所以他为她们哀悼,为她们立传,希望世人知道曾有过那样的一群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