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秋日记忆,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我怀念乡村的秋趣,怀念我的故乡,我最喜欢秋天了,喜欢秋天那特有的味道,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乐趣,当然我们那时还是最喜欢秋天了,因为秋天累累的果实可以在嬉戏中填补我们那缺少食物的肚皮,大约这才是喜欢秋天的主要原因。小时候,看到树叶从枝头飘落,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我笑着、闹着、去捕捉。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沙沙地响,软绵绵地,格外舒服。几个伙伴拿一把扫帚,扫一大堆落叶,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儿,挡住风,划着火柴,点燃树叶,火苗“嘣嘣”地往上蹿,一股浓烟摇摇曳曳地升起,散发着特殊香味,那气味好闻极了。一会儿,树叶烧透了,一堆圆圆的、蹦着火星的、红红的火堆烧好了。
我们把从地里挖来的红薯、土豆、嫩玉米埋在火堆里烧。当红薯、土豆、嫩玉米快熟的时候,火堆里嗞啦啦地冒着热气,散发出烧熟的香味,我们把它们刨出来,分着吃,那味道真是美极了。大家蹲在火堆周围,各自用小木棍儿在火堆里刨个小坑,从口袋里掏出玉米或豆子,放进小坑,埋好。等听到“哔哔剥剥”地爆响时,刨开,不停地搅动,等到变成金黄色时,赶快从火堆中拨拉出来。小伙伴们都等不及玉米和豆子晾凉,也来不及擦拭,就放进了嘴里,随着“咝儿”的一声脆响,一股香气沁入心脾。火快灭了,口袋里的玉米豆子也炒完了,这时我们互相指着烤得通红的脸、沾了灰的嘴,笑着、闹着,散开了。
秋天里,果实醉人的香味在秋风中飘荡着。奶奶种的西红柿结得繁,青青红红的柿子压弯枝蔓。等到成熟后,摘下那顶端发白透红的西红柿,一掰两半,皮儿是青的、瓤儿是红的,晶莹的汁液红得诱人。我迫不及待地吸食汁液,酸酸甜甜的味道直钻进肚子里。红玛瑙似的枣儿缀满枝头,闪烁着诱人的光。拣一石块,往上一扔,稀哩哗啦,下起一阵枣子雨,拣起红彤彤滑溜溜的枣子,塞进嘴里,咬上一口,甜丝丝、脆生生,嘴里甜着、心里乐着。每天早晨起来我都要跑到树下,拾被风刮下来的枣子,这些更好吃,熟了的才容易被风刮下来。
我家门前长着几棵酸枣树,秋风一吹,那圆溜溜的红酸枣就掉到墙根。每当这时候,我就会与堂哥一起捡酸枣,共同品尝小小的果实。秋天的野地里更是果香醉人,地上长着一种被我们称作野豌豆的藤蔓,上面结满了一寸左右的小豆荚,剥开了,里面躺着几粒水嫩的小青豆儿,味道鲜美;草丛里有一种叫天瞎子的小野果,也有人叫野葡萄。野葡萄的果实如同豆粒大小,熟透后的果实是紫黑色的,吃到嘴里甜甜的,口感不错。
每当我们摘食了野葡萄后,舌头都会被染成紫色,惹得小伙伴们互相嘲笑。秋天的味道真美,小时候秋天的故事比秋天的味道还美。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徜徉在林间阡陌的秋景中,王绩的《野望》涌上心头。最喜欢这样的季节,湛蓝天际,一碧如洗,煦阳暖照,飞雁成行,山静林幽,轻风徐徐,片片落叶纷飞如蝴蝶,散金碎玉般撒满一地,我陶醉其中,尽情欣赏着这深秋时节的迷人景致。
静静对着淡远的云天,秋色如新出坛的美酒,散发着浓烈甘醇的清香。在缕缕秋阳的轻抚下,抬望眼,只见高树参天,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这是儿时记忆中的柿子树,经过季节风霜雨露的酿染,枝叶由绿变黄、由黄变红、由红变褐,一层一层地叠着,呈现出五彩缤纷、美不胜收的景象。与之相伴的,还有银杏、红枫、黄栌、柿子树,都浸染着秋的颜色;再加上层层的梯田稻浪、黛青色的远山、天空的白云小鸟,交织成动人的烂漫秋光,共同奏响秋天最壮美的乐章。
沿着林中小径而上,凝神细听,远处草丛中秋虫的吟唱,小溪里潺潺的流水,掠过树林上空的鸟儿呢喃,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在秋风中开放。这时一阵山风飒飒吹来,银杏叶簇拥在浓密的枝条上轻颤,阳光透过金色的叶子洒落凡尘,散发出道道璀璨金光。随着风儿,不时有片片叶子告别枝头,如仙女撒下朵朵飞花,悠悠地、轻轻地飞舞到眼前,黄黄的树叶铺满一地,像是满地黄金,一阵沙沙作响,宛如踩在天然的地毯上,安逸松软,让人充分领略到“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的意境。
我小心地摊开手掌心接住一枚落叶,晶莹淡雅的黄色,沉淀了往日的翠绿,多了一份丽洁,也多了一份成熟和豁达,用手指轻轻抚摸它,感触的是一份岁月的沧桑与生命的多彩。正是这片片黄叶,换来了整棵树的盎然生机,那满地的落叶最终不是将碾落成泥再护春花吗?经历了春的萌发,拥有过夏的火热,到秋日,它收获的又是一份丰硕与坦然。一枚秋叶,就是一个故事;一枚秋叶,就是一个童话,它收藏着一个秋天,收藏着一份美丽。一叶知秋,秋色斑斓;无边落木,婆娑而舞。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夏花明媚,秋叶静美,染岁月霜华,人的一生总会像秋叶一样,伴随着秋的到来,随着秋风的舞步缓缓地溶入大地怀抱。就让自己做一株秋叶吧,淡定地步入人生的秋天,在秋之静美里,体味生命的传承与轮回。(王仕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