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洛可可创始人贾伟:走过至暗时刻,归来如花在野

商业与生活 2023-07-07 18:07:26

文|朱晓培

校对|大道格

“那就继续去获,获得1000个奖为止。”

见到贾伟的时候,他正在与团队讨论新办公室的装修方案。他要做一面能挂满1000个奖项的展览墙,当同事告诉他现在洛可可国内外拿到的设计奖项有546座后,他说要继续努力。

他提到,早年自己曾去参观过瑞士的一家设计公司带给自己的震撼。那个连洗手间里都挂满奖项的场景,让他至今难忘。他希望,洛可可也能给人带来同样的感觉,让客户进来觉得这家公司有实力,让员工进来就觉得不获一两个奖项都不好意思离开。

问及他为什么看中是否获奖。他说,这是一个设计师自然的追求,就像一个好演员想要拿奥斯卡小金人,一个顶级科学家想要诺贝尔。一个设计师,也想要获得红点金奖。

就在不久前,他身着白色西装、红色长靴,在2023德国红点奖颁奖典礼上,捧到了红点至尊奖。颁奖的现场,他兴奋舞蹈。他还把新办公室的前台,设计成了一条浮出水的鳄鱼的形状,暗示客户就是那些将要浮出水面的大鳄。

但是,你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肆意张扬的人,其实刚刚走过了4年的至暗时刻。

2018年,一场意外的大火,让洛可可多年心血付之一炬,包括一些存在本地服务器上的项目和提案方案永远丢失了。那年,他父亲还患上了严重的脑梗,公司还曝出了员工贪腐,各种因素下,贾伟觉得一下子没了心力,走在了抑郁的边缘。

为此,他卸去一切职务,开始徒步、登山,灵修,以及画画。他的画,以一个五官上只有眼睛和叉叉眉的小女孩为主角,取名“如花三生”。在画中,起初的小女孩是阴郁的,但慢慢的,等到画到第十几张的时候,小女孩阳光了起来。

跟着画中的小女孩,贾伟也走出了过去的阴影。2022年下半年,他觉得,是时候要重新承担起对洛可可的责任了,要带着洛可可走向一个更好的未来。

在跟贾伟的对话中,我们谈到了抑郁与自我救赎,艺术、设计与科技的关系,也谈到了一个设计师对AI创作的看法。他说现在的自己,就像他新创作的主题“如花在野”,像一朵山野中的小花,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而开。在今天,特别是创业者被频繁曝出与抑郁症抗争的时候,我觉得,与贾伟的这场对话,非常有现实意义。

以下对话由《商业与生活》整理:

01、救赎,走出至暗时刻

朱晓培:为什么想要搬家?

贾伟:这边原本就是一个临时落脚点。2018年7月8日,洛可可发生了一场特大火灾后,我们匆忙中找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又遇上三年的暂定键,这一落就是5年。现在,疫情也过去了,着火的伤疤也愈合了,我就希望能重新构建一个新型家园。是有设计,有艺术两条线的家园。所以,我给新办公室的定位,就是洛可可设计艺术顶层博物馆。

以前的6号院,里面养着孔雀,还有荷塘,让人一进去就觉得是一个非常有设计味的公司。现在,休养生息5年后,我想做出一些新的感受。而且,这2年我也有了新的身份,艺术家的身份,我希望把设计和艺术结合起来。明年,洛可可就创建20年了,也是对我们20年所获奖项构建一个新道场。

朱晓培:提到那场火,对你个人影响大吗?

贾伟:挺大的。说实在的,那场火之前,我还是挺顺的,顺到都开始傲慢了。傲慢里会有很强的心力,觉得干什么事都可以心想事成。

但2018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父亲患上严重的脑梗,公司内部有人贪污几千万,我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一些问题等。可以说,天灾人祸,让我一下子没了心力。

用一个词来比较准确的形容,就是至暗时刻。而那场火,只是其中一个引爆点。也是那时候,我开才开始真正调整自己。之前我可能是在不断地在调整公司战略、调整组织,但那之后,要调整的是自己的心理。

朱晓培:调整的过程难吗?

贾伟:其实挺难的。差不多4年时间,就是进入了一个什么都不想干的状态。我是一个设计师,但我缺少了好奇、缺少了创业的激情,什么也做不了。

朱晓培:是抑郁吗?

贾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抑郁了。本质上,我还是一个比较乐观的人,也没有往那想,也没有去做检查。但确实明显感觉到自己不想干事了,有点像过山车,你以为是谷底了,但发现坠落还在继续。

当时,甚至感觉自己可能公司都会没了。公司,家庭、亲人,甚至自己的身体,各种综合的因素在一起,那种感觉是一种失落感,而不是简单的失去。失去,是以前有个东西,现在丢掉了,丢就丢了。但是失落是持续坠落的感觉,这种失落感是挺可怕的。我当时就想,我要自我救赎、自我拯救。

朱晓培:你怎样去自我救赎?

贾伟:着火之后,我总结了自己的几个问题。第一个是傲慢,由于前面比较顺,有了庞大的傲慢,突然面对一个严重的打击,心里就会产生巨大的反差,会失落。

第二个是无知,之前我太喜欢设计、太沉迷设计本身,而不太关心外面的世界,甚至不太关心自己的感受,不去看自己能不能承受那些压力。

第三个是不自律,过去公司不断的获奖、不断的拿到更大的订单、规模也在不断地扩大,其实就像是一个长期的持续的越跑越快的人,沉浸在多巴胺的分泌里,但他的身体实际上已经扛不住了,这也是一种不自律。

所以,我第一件事,是去戈壁徒步、去登山。在徒步的过程中,我和自然去对话,看着戈壁里广袤的天地,就觉得自己很渺小;看着浩瀚星空,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划过天际的尘埃而已。其实,当时公司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处理,我去徒步,有逃避的心态。但这个过程中,我也是在用自然的强大,调整我的傲慢。

第二件事,我参加了几个灵修班,其中一个邵亦波办的。灵修的目的,就是让人感知自己,跟自己对话,感知自己的冥想、呼吸。灵修之后,我就开始爱自己了,开始了解自己要什么,治愈了我的无知。

第三件事,就是做艺术。之前我做设计,设计是有用的,会让商业变得更好,也让我疯狂的去探索有用的商业价值。但是,艺术是无用,是精神性的东西,它可以帮我抵御不自律,让我停下来画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构建一些自己内心的东西。

今天,这三件我都还在进行。尤其灵修和艺术创作,我把它们合到一起,正在创作一个新的艺术主题,叫“如花在野”,是“如花三生”的延伸。就是我在山野里想,我是一朵小花,我在山野里开放。我是一朵小花,不为你开,不为他开,为我自己而开。

朱晓培:你创作的“如花”,为什么是一个没有嘴巴的小女孩儿?

贾伟:这是我灵修时读到的自己的内心。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是个女孩儿?为什么没有嘴巴、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我觉得那个才是真我,不需要呼吸、不需要去表达、不需要去听闲言碎语,只用一双眼睛和世界去沟通.当然了,她还有一个叉叉眉。那个叉叉眉代表的,是我在现实世界里受到的鞭打,也是那场大火留在我心里的印记。

朱晓培:在创业者中,情绪的低谷,好像是一件普遍的事情。

贾伟:在创业的过程中,大家可能会因为受挫,而进入到一种失落状态。但是,如果走出了低谷,回头看,都是生命的花朵,和它结出的果。我也非常建议大家尝试一下自然疗愈、心灵疗愈和艺术疗愈三个方法。

朱晓培:当你去徒步的时候,公司就完全不管了吗?

贾伟:大火之后,我把公司分给了几个合伙人去经营,退掉了所有CEO、董事长的角色。因为,当时的自己是一点儿心力也没有了,可能在人前还可以装一装,但别人也能感觉到你的不对劲。后面,就是三年口罩时期,我就在家里呆着,把大量的时间用来画画。

02、重构,如花在野

朱晓培:你是什么时候感觉自己的状态又回来了?

贾伟:看我的作品,你会发现第一张还是抑郁的,当我画到第十张的时候,已经明显的开始阳光了,慢慢开始走出来。艺术真的能疗愈的。

朱晓培:当你画如花的时候,是内心的反应,还是自我的追问?

贾伟:追问和回答都有。就是对自己的表白和描述。每个阶段都不一样,有的阶段是抑郁的,有的阶段是思考的,有的阶段是温情的,有的阶段是美美的。现在这个阶段,就是比较浪的。

朱晓培:你觉得参与设计、从事艺术,会让你的生命变得更有广度、深度吗?

贾伟:设计更多的是同理心和慈悲心,是对外的。艺术不是同理心,也不是慈悲心,它是观自在的的东西,跟别人其实没啥关系,是一个自我的内心。

朱晓培:促使你重新回来的原因是什么?是觉得自我调整了好?贾伟:自我调整好了,我还回到我那个初心,回到最初创建的第一家公司初心。

朱晓培:当时离开联想创建洛可可的初心是什么?贾伟:最大的初心,其实是想做更多的设计,服务更多的人。在联想,我只做一类设计,就是路由器、防火墙设计。我不太喜欢只做一类设计,我喜欢做不同类别的设计,为不同的客户,我希望我的设计无处不在。

绝大多数公司都是做一类设计,汽车类的设计、玩具类的设计等,但洛可可很特别,是一个综合设计公司。大到919大飞机,天宫1号,航母,小到一个指甲刀,骨灰盒、墓碑,从摇篮到坟墓,从坟墓到天堂,人类的衣食住行我都做,这也是我特别自豪事情。

朱晓培:决定重回公司的时候,有跟自己进行一番对话吗?

贾伟:有。这个工作对我来说也是个责任。2018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没再管过公司,现在我回来,是个责任,因为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有义务把它再带到一个新的高度,有必要让这个孩子更好。

朱晓培:回归之后,对洛可可有新的发展规划吗?

贾伟:我提出了一个新的五年战略,就是用咨询加设计的能力,服务垂直行业客户。

之前,我们的标签是设计,但今天,已经不能简单的用设计的、美的逻辑给客户做款式创新,而是要做品类创新。以前,客户可能知道要做什么,但今天,很多客户已经没办法自我超越、做品类创新了。当做品类创新的时候,就需要用户咨询、产品咨询、商业咨询的逻辑了。

朱晓培:为什么是服务垂直行业客户?

贾伟:洛可可的初心是做综合设计,但是走到现在将近20年,我们很像一个综合医院,什么科都有,但并不代表什么科都强。我们需要突出一些强项。

这20年,基本上就没有没做过的东西,真的不夸张,汽车、航母、航天全做过。但是怎么沉淀?怎么专注?怎么做得更好?就是一句话,用咨询和设计能力服务垂直行业,帮他们创造产品创新的价值。

是产品创新的价值,而不是设计的价值,我们要把自己变成一家产品的创新公司,要给客户做更多综合的产品呈现,从咨询到设计,甚至到研发、到工艺。

朱晓培:现在有多少这种垂直行业了?

贾伟:有5个,已经成为公司的是两个,一个医疗,一个是食品酒饮,后面还有三个新能源、文创、大工业。这个战略,我个人认为是能力的增加。

朱晓培:今天的工业设计,和你创业时有什么变化吗?

贾伟: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年的工业设计,其实偏外形设计、款式设计。现在的工业设计,已经偏品类创新。

比如,我们给海尔做的一款电烤箱。电烤箱几百年了,但是今天在中国电烤箱烘焙一下子就火了。我们发现,很多女生在家里做披萨、做糕点,目的不是吃,而是为了录视频、分享在小红书、抖音上。电烤箱是有辐射的,她们也不怕,拿着手机在电烤箱前面拍。我们就觉得这是个痛点,我们就在电烤箱里装了一个摄像头,全程帮忙记录,甚至剪好片直接发到手机里。这样,电烤箱就变成了一个美食直播间。

摄像头技术有,电烤箱技术也有,视频剪辑技术也有,但是关键谁发现那个痛点,把这些功能设计在一起,这就是新品类。拍照的是个精神需求,考烤烘焙是个物质需求,我们把两个需求连到一起就是个新需求。

03、设计驱动创新:好产品就是设计+科技

朱晓培:工业设计要实用,也要美。你怎么在设计和艺术之间找到平衡?

贾伟:在我来看来,设计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一个过程。特别是工业设计,一定是找到一个痛点,解决这个痛点。而艺术更多的是提出问题,然后让大家去产生思考。如果能让艺术和设计相结合,那这个世界还蛮有意思。当然,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共性,就是美的共性,它们最终都是要去打动人心的。

朱晓培:在洛可可的产品里,你觉得哪个是把艺术和设计结合的比较好的?

贾伟:比如今年获红点奖的Gpods耳机,就是把一款功能性的蓝牙耳机做了充分的艺术表达,将数字化技术与时尚元素结合在一起,让听觉产品有了很强的视觉体系。你戴着耳机,在海边可以显示海边的颜色,在麦田可以显示麦田的颜色,走在大街上还可以显示定制图案。这就是把艺术里边的五感给打通了。

朱晓培:除了Gpods耳机之外,洛可可也参与了很多电子产品的设计,比如跟华为合作的洛可可白。现在,以手机为代表的电子产品,在技术创新上似乎到了一个天花板,就把设计当成了一个突破口。你觉得,这种思路能行得通吗?

贾伟:我定义一个好产品,有两个要点。第一,要解决问题,这主要是科技推动的。第二,要打动人心,这主要是设计驱动的。最好的产品,就是科技加设计,就跟乔布斯做的苹果一样,它既有超简洁的设计,又有很强的科技。

如果两者不能很好的结合,那么还有一个思路,就是把其中的一个点做到极致。一个很直白的比喻,一个男生可以很丑但很有钱,也可以很帅但没钱,两者都能打动一部分女生的心,对不对?解决问题叫好,打动人心叫美。美和好,如果加起来,就是更美好了。

朱晓培:设计能推动科技的创新?贾伟:设计能推科技的应用,从而推动品类创新。构建新品类和换一个款式是有巨大不同的。比如眼镜,怎么做都是个新款,但智能眼镜就是一个新品类。以前叫喝水杯,后来有了保温杯,但我们的55度杯出来后,就构建了降温杯这一个新品类。

苹果的很多产品,就是经典的将科技和艺术设计完美结合,它的底层逻辑就是找到痛点,从科技侧找和从设计侧,分别找到痛点。我们的55度杯,可以用3秒,把100度的水降到55度。起因是我女儿的一次被烫,作为一个父亲我有很强同理心,希望做一个让女儿喝水时候不会被烫的杯子,然后我发现很多小孩都有被烫的经历,就开始去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科学家发明了一个技术,但可能不知道能用在哪儿。而其他人,比如设计师通过观察,或许能发现用这个科技和设计结合去解决一个新问题。科技是有人发明蒸汽机、电气机,但最后的产品还是要看人们的痛点。痛点是需要光明,就有了灯泡;痛点是需要移动,就有了火车、汽车。

朱晓培:你一直强调设计是要发现问题,在“发现问题”这件事上,一般怎么实现呢?

贾伟:有3个方法。第一个方法叫大神法,就是你把自己当做万千用户,想象自己是个女人,是个孩子,是个丈夫,像演员一样去构建各种场景。就是乔布斯的一个方法,明心见性法。第二种叫用户共创,我感知不了,就去找十个目标用来聊。第三个,就是数据法,在互联网上看行为数据、购买数据、评价数据,看数据趋势。

我是三个方法一起用,因为数据是很理性的,大神走心法是很感性的。以前没有数据,现在是有大数据的,就像我们做海底捞火锅,我们发现有4亿用户晚上会想吃海底捞想吃火锅,这就是数据。好设计师一定要用好数据,产品经理也一样。

朱晓培:提到55度杯,你曾说它启发了你的商业思考?

贾伟:55度杯,也是洛可可第10年的作品。在它没诞生的前10年,我就是一个单纯的设计师,帮助别人做设计,甚至有媒体说“贾伟是一个帮世界500强做嫁衣的人”。但55度杯的出现,给我最大的一个启示,就是,一个设计师也可以改变世界。

一个设计师可以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去构建一个爆款产品,进入商业体系。所以之后,我们大量自有产品都孵化成了公司,现在大概投资和孵化了70家公司。我们也开始从一个单独的设计服务,从早期的to b,开始直接to c,开始涉足从产品定义、产品设计,到研发、生产供应链以及销售整个链路。

朱晓培:孵化了这么多公司,肯定有成功的,也有不太成功的。经营策略是怎么样的?

贾伟:肯定是以市场为第一导向。具体分几个情况去看,第一,产品受不受用户的青睐,用户愿不愿意为我们创新产品买单?第二,能不能拿到投资,投资会不会帮助放大公司的价值?第三,有没有不断创新的迭代这个品类的能力。

如果前两个条件都具备,但团队不具备不断迭代创新的能力,也不能做很远。就像我们喜欢苹果手机,但如果它没有从iphone4迭代到iphone13,你也不会一直喜欢它。

朱晓培:如果自我感觉作品还挺棒的,但却不被认可,你会失落吗?

贾伟:肯定会失落。如果它只是一个单纯的作品,不被太多人认可,也没关系。但我设计做的是商品,是面向用户的用品,需要进入商品流通环节,还是需要有普世价值。

04、548项设计大奖:哪个演员不想拿奥斯卡?

朱晓培:你觉得获奖重要吗?

贾伟:它是一个情怀,是一个初心。我刚成立公司的时候,就在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公司。我想做一个全球最牛的公司,就开始搜全球最牛的公司长什么样。我找了10家全球最牛的公司,发现他们有个共性,都获红点奖,都获美国商业周刊大奖。如果不获奖,都不叫好公司,而且要持续获奖,甚至要获大满贯。

其实,这就像是一个运动员想要奥林匹克金牌,一个好演员拿奥斯卡,或者一个科学家想要诺贝尔。拿诺贝尔和不拿诺贝尔的是不同的科学家,获红点奖、金奖和不获红点奖的是不同的设计师。我就希望能拿到奖项,但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人拿到过设计奖项。

我还看到了一个报道,说瑞典有家公司,他们租了一个教堂,满墙满地的奖,我不相信。后来我去国外领奖,特地去拜访这家公司,发现是真的,就连洗手间里都挂满了奖,真的给我震撼到了。

朱晓培:还记得第一次获奖的情形吗?

贾伟:第一次去德国,是2007年,因为指甲刀的设计拿到了红点奖。那也是我第一次出国,原本特别兴奋,我穿着西装去领奖。但没想到,领奖是在一个小窗口,大家就跟做核酸一样,在外面排着长队领奖。我当时就挺郁闷的,心说,我跑了这么远,怎么连个颁奖仪式都没有。

到晚上的颁奖典礼,我才知道,只有得金奖才能到上台领奖。就那一幕,真的让我历历在目。红点主席在上面讲话,离我不远的一个设计师,一个一米九的荷兰设计师突然站了起来,他穿了一个长及腰的粉靴子,去台上领奖。那一刻,真的羡慕了就觉得我一定要来领金奖,以后再也不领红点奖,再也不看别人领奖了。

这一等就是16年,直到半个月前,我们拿到了红点至尊奖。其实,这16年里,我们拿了50多个红点奖,但我都没去,就等这个奖。当然,期间也获得过一次金奖,但没法过去。今年,我去领奖,又看到了一个更牛的,是一个日本设计师领了一个金奖,刚下来没多久,又被叫上去,一手拿一个金奖。我就想,下次我也要这样。

这就是一个人的追求,很自然的。现在,我是国内唯一拿到红点大满贯的,我们获奖了548奖项,也是国内获奖最多的,这就是我们的追求。

设计公司三板斧,第一就是奖项,有了奖项就能证明你是行业大师。而且,有了奖项就有关注,有口碑。第二就是世界500强客户,世界500强里,我们已经有270个客户了。我们得了这么多奖项,给诺基亚得了奖、给三星得了奖,给各种公司得了奖,客户就会越来越多。第三,就是由于和世界500强客户合作,我们就可以做出更多改变世界的产品。

朱晓培:在设计的产品中,你觉得哪款是有改变世界的潜质的?

贾伟:比如,我们给唱吧做的智能麦克风。麦克风那么多年一直都是功能性的,我们做了个智能性的,可以500人一起唱歌的,可以自己调音准的产品。这样的产品,就跟曾经我们用诺基亚是功能型的,变成苹果式智能型的是一个逻辑,是在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包括我们这两年做的海底捞的自热锅,一个产品,不在大小,在于它是不是改变人的生活方式。

朱晓培:你之前提到,第一次去领奖,中国设计师在国外会受到歧视的。今天的这个环境变了吗?

贾伟:我们第一个使命叫挺起中国设计的脊梁,这个使命的原因,就是那个时候中国设计被歧视。但这么多年,我们拿了这么多奖,也参与了全球这么多的国际企业的设计。现在,我回归之后又提了设计美好世界 。从挺起脊梁到设计美好世界,是一个自信的过程,是一个自立的过程。

05、艺术家、设计师、创业者:三种身份的共鸣

朱晓培:今天,你觉得自己是一个设计师,还是开始变成一个艺术家了?贾伟:我更希望有这两种身份共鸣。这个时代,人不一定就只活一个样子。如果一个人就活一个样子,可能这个人很早就死了,叫死样子。

我想有一个设计师的我,一个连续创业的我,一个艺术家的我。我是为自己而活,活出自己的精彩。如花在野的那朵花,是为自己开,不是为别人开。

朱晓培:做设计,做艺术,可能更感性,创业可能需要理性。你觉得这三种身份矛盾吗?

贾伟:创业也需要释放天性。主要还是时间上的矛盾,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论创业,还是设计、艺术,本身都是一个修炼的过程,是一个能力和把控的过程。把这几个东西放在一起能不能共同修炼?也不是不可以。乔布斯有艺术的气息,有科技的能力,有管公司的能力,他这些能力汇聚到一起,就做出了伟大的产品。

朱晓培:乔布斯是你喜欢的创始人吗?

贾伟:是的。那些改变世界的人,我都蛮喜欢的。我用的是乔布斯的手机,还有马斯克的汽车,有一天可能会去火星。张小龙的微信,张一鸣的抖音,华为的5g,美团的外卖,滴滴的打车,这些我也都喜欢。因为他们真的在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安全、更健康、更美好。

朱晓培:作为设计师,但你更崇尚科技?

贾伟:可能跟我学工业设计的有关。工业设计起始于工业革命,工业革命是靠蒸汽和电气两个科技推动的,让人类进入了普世的科技产品的时代。今天新的科技革命,则是数字和AI两个生产力推动的。

我坚定地相信,这个世界是由科技和美推动的。一条线是解决问题,一条线打动人心,这两条线推动了人类的进步。包括我们公司现在获奖的产品,做的这些新品,绝大多都是科技加美。

我们公司现在也在使用AI,2019年成立了水母智能公司,是中国最早的做AI设计公司,应该也是最领先的AI设计公司。我们不只是使用科技,也在开发、构建自己的科技能力。这些东西都来自于我相信科技推动人类的进步。我甚至还想用AI的能力让自己永生。

朱晓培:在水母智能,AI在设计中具体起到什么作用?未来AI会完全替代人类设计嘛?

贾伟:未来肯定是八二原则,80%用AI,20%人类设计。

现在,我们公司已经开始普遍在用AI能力做各种设计,它的效率更高,成本更低,多样性也更好。其实,不止是设计这个行业,我认为,所有行业都会被AI大量取代,但不是全部取代。

因为人类一旦进入一个元宇宙世界,靠自己去设计这个元宇宙世界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人类设计地球都用了5000年,如果说你有一个宇宙,我有一个宇宙,每个人都有无数个宇宙,怎么可能是人类设计,一定是AI设计。

朱晓培:在AI占据重要元素的未来中,人的思想还重要吗?

贾伟:重要。人类最重要的就是想象力,你的家是什么样的,不是AI想象,是你想象AI帮你实现。为什么叫AIGC,不叫AI?因为你要和AI一起。你不参与就不会care。就像一个人,他好不好看,跟你没关。只有你动心的时候,他的好看,才跟你有关,对吧?

朱晓培:创业快20年,得到的最好的建议是什么?

贾伟:我去灵修,师傅给我讲让我爱自己,这个其实对我影响挺大的。以前的我,爱我的事业,爱洛可可,爱团队,爱设计,其实不一定爱自己。现在的我,是挺爱自己的。具体到行为上,我就会花时间去创作。

朱晓培:你现在多久去画一幅?

贾伟:长的要花半年,有的就集中三天。我刚在阿那亚金山岭呆了两个月,每天画十几个个小时。

朱晓培:你在画的时候,是落笔前就有一个大概形状的,还是会随着画会变?

贾伟:有些艺术家没草图,但我设计师的属性,心里是有草图的。不过,画的过程会变。颜色、形体都会变,但这个过程让你觉得快乐,让你能够和自己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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